没有说完的威胁言语,被短短两个字打断了。
今日西阁见面,梅望舒第一次当面直呼天子的姓名。
“信原。”她轻声道,“不要逼我。”
“诏书可以从火盆里捡出来,但我的决意不会变。”
“你知道我为人。该说的,我已经全说给你听了。你再继续逼我,让我无路可走……”
指尖再度拂过半焦的诏书,她捻了捻黑色烟灰,淡淡吐出一句话,
“接下去,就会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在她对面,身穿威严龙袍的帝王,瞬间没了声音。
洛信原没有说完的后半截威胁言语,硬生生吞进了喉咙里。
桌案下的手指关节蜷曲成拳。
半晌才干涩地回了一句,“我没有……”后面却又咽回去不说了。
安静无人打扰的西阁内,梅望舒拾起炭火钳子,把两份烧得半焦的诏书拨开,露出黄绢上残余的只言片字。
“信原。”她平静地指出,“刚才在外头步廊,你还在说,过去的错,你再也不会犯了。”
“但在我看来,你时时刻刻都在重复过去的错。”
洛信原的视线倏然扫过来,难以置信。
“什么错。”
梅望舒用炭火钳点着焦黑圣旨里的字句。
“圣旨,代表无上君权。圣旨一旦颁下,抗旨便是重罪。
圣旨里字字句句,都是君王对臣下的威慑威严。”
她放下拨火钳,坐直身体,直视对方。
“信原,我人就在京城里。当你准备这两份圣旨时,可有想过问我一句,我愿不愿意。”
洛信原默然抬手挡住了眼。
挡住了明亮灯火,也遮挡住对面询问探究的视线。
宽大厚重的行龙袍袖后面传出一声苦涩的笑。
人虽然笑着,笑声里却满是自暴自弃的绝望。
“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我何必问你。”
“桩桩件件,都是我强逼你。你何时回应过半分。”
“唯恐我绝了皇室后嗣,兢兢业业,帮着你老师选后。”
“哄我去梅家别院养病,往别院里塞了阿苑娘子。”
“呵,归乡假死躲我——”
“我从未帮老师选后。”梅望舒打断他,“正相反,因为你不愿,我阻止了老师几次,只是老师不听我。”
“阿苑娘子,是我当时以为你对女子有心结。想选个温婉又年长的夫人,和你结识攀谈,打破心结罢了,还特意选了孀居的寡妇,谁知道你弄出后面那些事来。”她自嘲,“早知道,我该选个年纪更大的婶子。”
“至於归乡假死……”她抬手按揉着眉心,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