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摸鼻子,赶紧转了方向打听闫荪琅的府邸,试探道:“要是我和李美人往来,厂臣会不会不高兴?”
闫荪琅是他手下得力的人,里头的内qíng都知道,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她在深宅里无聊,外人见不得,他们那头却可以走动,“娘娘想见李美人就打发人传话,请李美人过咱们府上,比娘娘外头串门子要妥当。”
他点了头,自然一切都好办。音楼正想应他,出廊底下有人隔着窗纱回话,说宫里发了口谕传督主,请督主即刻进宫面圣。
既然已经回来了,怎么突然又传?别不是皇帝要发难吧!音楼从案头上拿了描金乌纱帽递给他,轻声道:“我送厂臣……今儿夜里回来吗?”
他倒是眉舒目展,没什么忧心的样子。她送他到角门上,外头早有东厂的番役候着,他请她止步,自己撩袍登车,坐在垂帘里想起她刚才的话,问他回不回来,突然觉得这府邸沾染上了人气儿,过了一个寒冬回暖了似的,真有种的家的感觉了。
隔帘看她,她举扇遮挡头顶的日光,伽南坠子下垂挂红穗子,丝丝缕缕拂那弯弯的眉眼上。他抿了抿唇,想说话还是忍住了。收回身倚在靠背上,车围子隔断了视线,她在雕花挡板的另一端。
☆、第22章乌金坠
肖铎午正时牌入宫,到干清宫时中衣染了层薄汗,站在庑房前的穿堂里,风一chuī有些寒浸浸的。
殿门上两个太监抱拂尘侍立,见他过来远远躬身做了一揖。他上丹陛,透过隔扇窗朝殿内看一眼,空旷幽深的殿堂里静悄悄的,只有湘妃帘轻拂,底下竹篾儿叩击在抱柱上,发出清脆的一点声响。
干清宫有统领御前伺候的带班,原本司礼监的人因为大行皇帝的薨逝都撤换了,现在的一批人是明治皇帝钦点的内官,有宫里调拨的,也有当初福王府的老人。皇帝近身的人,自然要再三的挑拣,当今圣上这方面较为注重,这点倒比他皇兄qiáng得多。
肖铎扫了眼迎出来的人,这是个男生女相的太监,个头不高,眼梢耷拉着,似哭似笑的一张脸孔,嗓门尖得吓人。见了他cha秧拜下去,呲牙笑道:“哟,督主来了,平川给督主请安!”
不是他门下,但他在宫里是大拿,但凡净了身的,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叫一声督主。
他嗯了声,“主子不在干清宫?”
平川道个是,“主子晌午见了两位章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发了一通脾气,连膳都用得不香甜。恰逢太后那儿传话来,说几个侍卫在后边煤山上打了两只野jī,炖了一锅子汤,请万岁爷进些儿,主子就过慈宁宫去了。倒也没耽搁多久,回来脸色还是不大好,也没再看奏章,到了点儿就回养心殿歇觉了。”
皇帝的行踪,这么透露原是不合规矩的,肖铎听得出平川特特儿套近乎,大有投靠门下的意思。皇帝既宣了他来,又不见,照旧该歇就歇,看来这通脾气是冲着他来的。他有了提防,自问前前后后办的差事圆滑,并没有叫人挑剔的地方,回头问起来也不见得搪塞不过去。
他在平川肩头拍了拍,“你是个伶俐人儿,好好当值吧!”
平川点头哈腰应了,见他下丹陛忙往月华门上引,一面笑道:“奴婢才进宫,单挂在御前,身后还没个根基。今儿见了督主,厚着脸皮求督主个指派,奴婢往后必然处处以督主为先,竭尽所能孝敬督主。”
这么的也好,双赢的局面么!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往司礼监挤,在那地方有一席之地,简直就是所有太监的理想。肖铎看他一眼,这副皮头皮脸的样子,又是福王府带进宫的,做个耳报神倒不赖。因笑道:“我记下了,你们这一拨人都是要指派的,明儿叫闫少监给你在司礼监谋个缺,填进去就是了。”
平川千恩万谢,他回了回手,提袍进了遵义门。
皇帝午觉歇在养心殿的后殿里,这时候正是沉沉好眠,没有旨意谁也不能擅自进入。肖铎微微挑了帘子给里间侍立的人使个眼色,里头会意了,皇帝一醒必然要通传的。
太监就得有个太监的样儿,即便不在御前伺候,主子发了话传人,不管什么时候召见,都得在这里踏踏实实候着。他掖手站在廊下,估摸着还得再静待上半个时辰。皇帝午睡都有定规,也不会随着xing子一觉到傍晚。
风轻日暖,正是柳困桃慵的时候,他想起临走时音楼的样子,这会儿她应该搭了竹榻在荼蘼架下小憩吧!这头思量着,倒觉时间漫长起来,静静等了两盏茶时候,恍惚像过去了大半天。
也不知是不是皇帝发威,有意的给他小鞋穿,伫立移时不见里间有传唤。他平时那样一个有头脸的人,先帝在世时向来有事便吩咐,无事便叫跪安的,如今换了个主子,愈发样样要谨慎小心起来。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