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六章 力所能及
上午的阳光升起来时,慌乱与躁动的气息已经笼罩在整个城池间。
西面钱唐门附近的战斗信息隐隐传来,城北的火势看来仍在蔓延,但依旧处於一片巨大的混乱当中,也不知是军队与城内的民众在混战,还是军队与混入城内来的方腊部署在混战,而由於这等混乱的蔓延,此时杭州城内各处,都发生了大大小小的冲突,人心惶惶,无有依归。
作为江南之地最重要也最具象征性的城市之一,杭州自武朝建立以来,就未再遭受过战火。早先就算南方局势纷乱,方腊等人在歙州、婺州等地打来打去时,由於武德营在这边防守严密,大家也都明白杭州一地的意义重大,至少对於世居苏杭一带的众人来说,对於战乱的危机感,终究是如隔天渊。也是因此,当得知方腊的人马杀过来,噩梦一夜之间成为现实,此时城内的家家户户,也在陡然间有些懵了。
此时杭州富庶,镇守这边的禁军、厢军都有一定数量,但主要还是归武德营统制。这些日子由於地震,武德营的主要军力也已经聚集过来,镇守城内城外的军队大概有三万左右。西面钱唐门的混乱一起,军队当即收缩,闭四面城门,发警报、拒敌,并且开始镇压城内的混乱。
军队并不是不够,而且此时镇守杭州的武德营补给精良,战力也是可以保证。自早晨开始的一片混乱当中,位於太平巷的宁毅等人除了听着这混乱的发展,拒守着自己这边的巷子之外,根本无法清晰地弄懂事情的走向,一个街道上的人都在人心惶惶地想要等到什么确切的消息,也有人过来询问宁毅这时候可以干嘛的,宁毅最后也只是挥了挥手,让自家的厨娘回去煮早饭。
兵凶战危,当这类事情近在眼前,手边又没有足够资源的时候,宁毅也不见得能有多少的主心骨,这时候城北那边又是大火蔓延。回想起袁定奇昨天过来时的样子,今早被人一刀斩首,必然是方腊的部署趁着混乱早早的进了城,具体有多少,也是难说得紧。这时候,也只能暂时相信武德营的战力,等待更多的消息传来,让趋势变明显。
当然,需要做的,自然也不只是等待这么简单的事情,到得这个时候,自己到底能做些什么,也该归纳起来了。
早晨喝粥。
各种声音还是从城市四面传来,嗡嗡嗡的扰得人心烦,宁毅与家里人坐在院子里吃着早餐,外面街道上还是有人惶然来去,但这时候治安单位终究还是以街道为主,没什么人真敢出太平巷,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方腊派进城里来的人。宁毅思考了一阵,便吩咐东柱去备起马车,一旁的众人被他这决定吓到,小婵瞪大眼睛:「姑、姑爷,你要干什么啊……」
「没什么……」宁毅正要说明,副坊正也从院外进来了。原来,刚才便有武德营的军人过来,传令让每一个街道的人严守家门,不要随意乱跑,此时有一部分方匪在城内煽动作乱,武德营正在围剿,免得被那些匪人趁了机会。
那副坊正又道,据武德营的来人说,西面钱唐门附近的作乱,这边却是早有准备,此时已然将敌人拒於门外,对方虽然想要冲击城墙的破口,但必然不会得趁,让城内的民众放心。听着早上那阵的声势,这事情倒像是真的,毕竟杭州这边,能人还是有,城墙塌了,不会丝毫防备都不做,看来官兵方面也是故意lù出破绽来,引人上钩,倒是入了城的那些匪人,能弄出这么大的声势,恐怕才是他们没有料到的。
宁毅为此也是心下稍定,但官兵不能尽信,已经决定了的事情还是要去做。他与副坊正说了待会要出去一趟的事情,拿出昨天那块武德营的统领令牌,又敷衍了几句理由,对方才点头,随后去告知其他人要将太平巷戒严的消息。
副坊正走后,小婵着急得像是要哭:「姑爷,你到底要去哪啊,那些匪人都进城了,要是遇上了怎么办啊?」
宁毅轻声道:「去拜访一下钱家的人,做些事情,然后看看我们能不能搞到船,北边走运河是不行了,但往东边走钱塘江的海船还是有的……」
「不行的啦,这个时候肯定不行的,而且外面有匪人啊……」
「搏一搏嘛,别忘了你家姑爷也是凶残的血手人屠,大家都是江湖人士,不怕的,我很快就会回来。」宁毅笑着安慰她,随后单手将她搂在身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此时周围还有诸多家人,他这动作却做得理所当然,自然无比,小婵一时间也是懵了,只隐约听得宁毅自言自语地咕哝:「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
只是搂了一下,他便将小婵放开,苏檀儿在对面看着他,倒并没有在意宁毅搂抱小婵,只是与宁毅稍稍走到一边,她才低声开口:「小婵说的对,这时候海船怕是……」
「我知道。」宁毅点头,低声回答,「海船能出城,但肯定不多,这个时候我估计码头那边的人都已经满了,我们这边过去也没希望。但官府那边只要还有一点希望,就绝不会放船只离开的,否则人心只会更乱,那肯定会是留下来的后路。事情两手准备,如果真到了要逃跑的地步,我一定要想办法弄些名额出来,你、文方文定、婵儿娟儿杏儿……武德营有准备,城不会太快破,我必须趁早去找钱希文。不光是海船,我们还要做第三手准备。」
「那其他人……」
「我会尽力,但如果真的被杀进来……」宁毅想了想,「我只能优先顾你们。」
苏檀儿捏着他的手点了点头:「……相公快点回来,这边妾身看着。」
宁毅点头,之后东柱套好了马车,宁毅倒是没打算让他赶车,这时候外面遇上危险的可能性有,但估计不大,不过想了想,他又搬了两罐火药放到马车上。驾车离开了巷子。
一路前行,沿途的许多街巷都已经被当中的民众守得严实,骚乱还是发生在城北大火蔓延的那一片,但远远的感受起来,最主要的还是被压了下来,此时似乎正化成小股往四周扩散,那边距离这里隔得倒远,一时间应该延伸不过来。倒是行了一阵之后,却看见有些街巷并非是固守着本身的地方,似乎是组织了一定的护院、民壮持着武器出来了,要往哪里赶的样子,这样的人,片刻间倒是遇上了好几批,宁毅在马车上低头沉思片刻,再遇上一批时,他靠了过去,拿出令牌。
一名为首的人见了那令牌,一时间却也有些将信将疑,但毕竟看宁毅不像是什么匪人,道:「先前有人通知我们守住自家街坊,但过了一段时间又有军爷来说让我们派些人帮忙守城,到熙春桥那边集合,不听的将来军法处置,这种事情你让我们听谁的啊!」
宁毅与这队人分开,不一会儿,又遇上另一队方向似乎不太一样的人,却说是有传令官让他们去古卯巷集合的,那人浑身是血,话说得严厉,又持着衙门的令牌,这边人自然不敢不听。宁毅吸了一口气,让这帮人回去再守住自家家门,这帮人应该是信了宁毅的话,开始往回赶。
类似的事情,此时在城内发生的恐怕还不少,宁毅一时间虽然大致看出一些端倪,但这时也无暇去管,一路来到钱家。这时候钱家的房子也倒了许多。大量的钱家护院、护卫都在看守着附近,不过,宁毅叫人通传之后,倒是第一时间受到了钱希文的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