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1 / 2)

赘婿 愤怒的香蕉 2611 字 1个月前

第五〇五章 铁蹄踏碎千般业

从意识到这次粮价飞涨问题的严重,到终於下定决心采用宁毅的提议,这期间,作为主导人,秦嗣源要做的心理建设不会比认识人少。当决定了要做事,一切也就踏上举手无回的地步,八月间,当第一批官员对秦嗣源的决定表示质疑时,相府这边,当即便做出了清晰的应对。

由於这次被安排在几条商道之上的官员多少与相府有些关系,秦嗣源首先发出的,还是一篇比较简单的书信,说了这次的受灾人数,对於粮价的预期,受灾人群的预期,其余的不再多讲。若三日之内还未执行命令的,去职的文告立刻就从吏部发出,由接替的吏员直接带到当地,当场将人去职查办。

这算不得什么新奇的事情,朝廷大员每一次办事,几乎都有立威的一道程序。就算手段专横一点,去掉一些外地小官的职位,还不至於会闹到朝堂上去。但是肃杀的气氛已经在酝酿,少部分注意到内情的人,都等待着有人出来首先弹劾秦嗣源等人出格的做法,但是此后混乱的导火索,却是由八月底的一道陈梳开始的。

那是户部之中,一位名叫薛德义的六品主事递上去的折子:《论商事利国》。

武朝立国以来两百多年,商业发展迅速,近几十年来,一些大商家有钱之后,也已经开始插手政事。所谓衣食足而知荣辱,既然能够往这边伸手了,当然也想要一个进身之阶。这期间。正途自然是增加自家的底蕴,培养读书人,另一方面,这些年来,也逐渐有人在朝廷上宣扬商业的重要性,曾经也有人递过几个不大不小的折子,有的当场被打回,后来也有引起了一两次小风暴的。

最后国朝的态度看起来倒也明确:商业当然是有重要性的,但商人要地位,别想!

当然。一个阶层的地位改变。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若有明眼人也能够发现,这种原本牢不可破的情况,这些年来,其实也已经有所松动。

但想要将事情真的摆到台面上去议。还不到时候。

而这一次。这位名叫薛德义的户部主事年事已高。行将致仕,相对於不久前李频三十出头就跳到从五品的位置,这位老先生战战兢兢地在官场打熬了一辈子。此时才不过是一个正六品。他上这份折子,也不知是他人指示,还是感到自己在官场上已经干不出什么事情,忽然豁了出去,想留下点什么。总之,这份折子无疑给了秦嗣源这边一个最好的缓冲点。

折子上去之后,并没有因为它的大逆不道被立即驳回,两位丞相将折子交给了皇上,而后动用他们的影响,压下留中,交群臣「随意看看,议论一下」。

而后一切都爆发开来,众臣子说这折子是大逆不道,薛德义被叫上金殿,有人当场大骂:「你又收了那些蟊虫多少银子!」薛德义原本战战兢兢,但他也已经老了,哪受得了这种骂,硬着脖子与人辩论一番。接着开始有人说:「这里面的一些话,也是有道理的嘛。」

虽然说囿於时代的局限,武朝人对经济的理论未必敏感,但薛德义确实是一辈子都呆在了户部,这本凝聚了他一生心血的论文事例详实,逻辑有据,随便拿出一段,很能引起讨论。一时间,朝堂上就「大逆不道」和「一部分有道理」议论起来,争吵不休。

到得第二天,御史言官弹劾薛德义,与大商户勾结,欲翻覆圣人之言,导人逐利,动摇国本,大逆不道。当场便有人出来弹劾这些言官,时时危言耸听,看似正直无私,实则是在阻碍言路。而后有人递上另外一些弹劾奏章,以真凭实据弹劾其中几名言官并不清廉,私下受贿为他人控制。

情况开始混乱开来,朝堂之上犹如被点燃了的一地火油,接下来的日子里,要么是唇刀舌剑的互相谩骂,要么是有些官员被揪出错处来,贪赃枉法、行贿受贿,而后,一部分商人趁灾情泛滥屯粮的事情,相府公器私用的事情,吴敏背后家财万贯的事情,蔡太师结党营私的事情,各种各样的东西都被扯上了台面来,眼看便是又一轮党争的序幕。

这样混乱的官场局势,一时之间人人自危。相府这边也在竭力自保,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商人们想要话语权由来已久,忽然又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其实一开始也不知道会不会就是他们主导——相府与一些背后有商人势力的官员反而走近了一些,朝堂之上虽然混乱不堪,御史台也是刚直不阿的到处放枪点火,整个事态却在混乱中保持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在这样的局势里,只有一个人,是真正保持着稳坐吊鱼台的态度,心情愉悦地看着这一切的。却是原本应该心情烦躁的周哲。

虽然大家开始互相弹劾了,总有一些外围的贪官被揪出来,让他忍不住将奏折扔在地上大骂:「杀了他!这帮家伙是在动朕的根!」但对於整个形势,他却看得出乎意料的开心,有一次看奏折时乐不可支,还心血来潮地跟旁边的太监说话:「杜成喜啊,你看看你看看,哈哈哈哈……这些老东西啊,一把年纪了,在朕面前干的这些事情,哈哈,真是……演得好累啊!」

杜成喜一时间却看不出皇上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圣上是在说,最近朝堂上的事情?」

「当然,最近这朝堂,真是热闹,朕好久没看见这么热闹的事了,哈哈,有趣……」

「奴婢倒是听说,最近朝堂上吵得好吓人,圣上……是不是那什么……党争……」

杜成喜说得有些犹豫,周哲这才稍稍收敛了笑容:「党争。」他想了想这两个字。然后有笑出来,「什么党争,哪里是什么党争。杜成喜啊,你还是太嫩了,没看出来吗,最近御史台忙得不可开交,见谁弹劾谁,真要是党争,哪里会是这种样子。朕早就说过,这老秦啊。最得朕的心意。」

「圣上是说……秦中丞?」

「嗯。秦会之,他当初被辽人掳走一个人就逃了回来,朕早知道,他是谁也不怕的。」他笑着。自得其乐地摇了摇头。「你说党争。朕告诉你,昏君才怕党争,朕是不怕的。只要天下归心,党争可以裁旧立新,只不过啊,如今咱们还是在干大事,攘外必先安内,有一些人朕还是要保的。御史台如此刚直,倒是少了朕很多麻烦。」

明白周哲此时已经是在自言自语,杜成喜没有接下去,过得片刻,听得周哲又自得其乐地笑了笑。

「啧,朕得多给他点封赏……不过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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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之中因商事而来的这场风暴,到了九月里,已经有数十官员被波及下狱。这是秦嗣源的领域,宁毅并未参与其中,不过若从后往前看,这场看似影响惊人的官场混乱,也不过是此后更进一步利益冲突的导火索。而若是从更大的角度看来,武朝境内的这场党争也好,饥荒也罢,又都不是什么引人注目的大事。在所谓天下的范畴里,有几件事,在九月里发生了。

北地之上,张觉率五万兵马降於武朝,他将兵马屯驻在润州近郊,同时胁迫附近的迁、来、润、隰四州。虽然当初金人南来,张觉投降了金人,但他的平州军兵强马壮,元气未损。这一下,在燕云十六州范围内,武、金两国势力一时间完成了逆转。据说郭药师在军营中鼓掌大笑,称终於找到了可以倚靠的兄弟。而十六州中,其它一些地方的官员,暂时也出现了投靠的意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