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巨君与程宗扬想到一处去了,都想把那些兽蛮仆役收为己用。显然吕巨君技高一筹,或者说程宗扬派去的使者太不靠谱,非但没能把人拉来,自己还被骗走了。
吕巨君暗中邀请兽蛮武士助战,那些兽蛮仆役只是后备。秘境开启时,吕巨君已经自焚身亡,被他邀来助战的兽蛮人失去控制,全部涌入秘境,这些兽蛮仆役也随之进入。
光球中的兽蛮人正在奋力挖掘,挖出的泥土堆得像小山一样,几条深沟纵横交错,一直延伸到画面之外。
「他们在干嘛?要把秘境挖穿?」
卢景道:「兽蛮人传说,吞食六朝君王的屍体,能够获取强大的力量。你觉得,六朝最强大君王的会是哪个?」
程宗扬怔了半晌,「我干!他们这是淮备把武皇帝给挖出来吃了?不会吧?
武皇帝死的时候,朱大爷还是个小屁孩,这都多少年了?骨头渣子都没了吧。」
「据说天子入葬,着金缕玉衣,可使屍身不腐。保不齐还新鲜着呢。」
鬼扯,金缕玉衣自己又不是没见过,确实是好东西,几千年过去,挖出来还跟新的一样,问题是金缕玉衣跟新的一样,里面的王侯本尊就只剩下一小撮灰渣渣,别说吃了,就是冲茶喝都嫌少。不过话又说回来,六朝有些玄妙显然与自己以前知道的不同,比如用来盛放赤阳朱果的玉匣,简直跟保鲜冰箱有一拼。说不定真能屍身不腐呢?
「不对啊,他们要是挖坟的话,为什么要挖这么多条?」
斯明信道:「方向挖错了。」
程宗扬无语半晌,「错了四次?」
这帮兽蛮糙汉的方向感也太差了吧?东南西北一通胡挖,简直是鬼打墙。
斯明信吃下最后一块羊肉,「蔡公子也在。」
「谁?」
「蔡公子。」一向沉默寡言的斯明信都补了一句,「打扮很骚包那个。」
程宗扬双手扶额,半晌才道:「四哥,你的意思是——蔡爷现在是跟这些兽蛮人混在一起?」
蔡爷这左右逢源的本事,活脱脱一条变色龙啊。
「他怎么做到的?」
斯明信摇了摇头,不过表示看到那些兽蛮人对他十分信重,言听计从。
难道那些深坑,是他领着那帮大脑被肌肉充斥的兽蛮人胡挖的结果?他怎么就不被人打死呢?
「你们怎么遇到的?」
「我跟着兽蛮武士找到它们的巢穴,先遇到蔡公子,后来又找到殇侯和赵皇后。」斯明信道:「赵皇后昏迷不醒,我便带她们先出来了。」
…
敖润守在寝宫前头,眼睛睁得跟铜铃一样。这也难怪,殿内住的除了天子,还有延香和郭靖,老敖自告奋勇要来站岗,谁劝都不行。远远看到程宗扬过来,他故意把胸膛挺得老高,还一个劲儿的打眼色,意思是赶明儿让他在延香面前提一句,免得白瞎了自己这番辛苦。
老敖泡钮这么卖力,程宗扬也无语了,只能给他一个白眼,表示鄙视。
披香殿戒备森严,单超、徐璜、唐衡等人全都在殿外守着,他们裹着厚厚的裘衣,在寒风中苦熬,谁都不敢散去。
见程宗扬过来,众人都没有寒喧的心情,眼里只有浓浓的担忧。
徐璜迎上来,「程大行……」
「放心,人只要回来就没事。」
程宗扬悄然入内,只见殿内烛光调得极暗,蛇夫人与尹馥兰一左一右守在榻旁。赵飞燕睡在香软如云的锦衾间,长发瀑布一样散开,精致的玉容仿佛白玉雕成,苍白得毫无血色。
皇后殿下顺利从秘境脱身,本来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喜事。然而此时,却没有人能感到轻松。赵飞燕涉水过溪时,被不明毒物咬中,性命垂危。幸好遇到朱老头,替她解了毒,可惜赵飞燕中毒太久,体内接近一半的鲜血都被毒素沾染,不得不大量放血,才把毒素清除干净。
大量失血之下,赵飞燕陷入昏迷,是不是还有其他后遗症,眼下不敢确定。
运气不好的话,缺血导致大脑机能受损,成为植物人也不是不可能。
「殇侯设法暂时护住她的心脉,但最多只能维系十二个时辰。这会儿还剩六个时辰,如果天亮之前还不能醒来,只怕……」蛇夫人跪下来,「奴婢无能,求主子责罚。」
程宗扬也觉得头大,普通人通常失血三分之一就会危及生命。换成赵充国那种血牛,少上一半血,八成还能挺过来。可赵飞燕身轻如燕,突然间大量失血,后果可想而知。不说后遗症,单是失血的份量,昏睡半年都不一定能补过来。
朱老头疗毒的本领不用怀疑,剩下的就是怎么补血了。对此程宗扬路上已经有了主意,说来赵飞燕运气真不错,眼下正好有一味神药,只要赵飞燕还有一口气,自己就能把她救回来。虽然拿来补血有点浪费,可眼下也顾不得了。
「卓奴,你去西邸找剧大侠,把赤阳圣果取来,说我有急用。」
卓云君答应一声,起身前往西邸。
小紫道:「程头儿,你好舍得啊。」
「救命要紧。赵皇后要是出事,咱们这趟生意就全砸了。」
程宗扬倒是想得很开,赤阳圣果虽然难得,可比起赵飞燕的生死,也不算什么了。
前后不过一刻多钟,卓云君便即返回,可她带回的却是一个坏消息。王孟前往舞都报丧,剧孟和延香闻讯便即动身,因为急於赶路,众人都没有携带行李,剧孟也将赤阳圣果交给哈米蚩保管。即使哈米蚩随后动身,也要明天午时才能赶到,中间隔着几个时辰,实在太危险了。
看着昏迷不醒的赵飞燕,程宗扬终於拍板,「把义姁叫来。」
义姁来到寝宫,殿内已经挤满了人,一眼看去莺莺燕燕,花枝招展,全是那位程少主的侍姬。看到太后也混迹其中,义姁目露讶色,随即收敛心神,目不斜视地往殿内走去。
殿内放着一只红泥火炉,炉上放着一壶烧酒。此时炉火正旺,壶中酒液煮得滚沸,不停冒着气泡。那位程少主光着上身坐在火炉旁,两名侍奴正拿着热腾腾的手巾,给他抆拭身体。看到他裆里高高鼓起的一团,义姁暗暗啐了一口,不动声色地施了一礼。
「我记得你们光明观堂有空心针?」程宗扬不由分说地命令道:「拿来我用用。」
义姁打开木箱,取出一根金针。那根金针长如人指,是用金页卷成,尖锐的顶端斜开了一个小口,后部则粗了许多,毕竟是手工所制,多少有些粗糙。
「能不能延长?」
义姁拿出几支精心打磨过的竹管。
程宗扬接过来看了一下,然后全都丢到酒中。
义姁眼角跳了跳。
程宗扬道:「消毒啊,光明观堂没教过吗?」
「大笨瓜,」小紫道:「你真要这么做?」
「总不能看着她死吧?」
「也许死不了呢?」
「就算不死,醒不过来怎么办?小天子还没登基,皇后就成了植物人——这事传出去,咱们全都得杀头。」
「我们可以把她做成屍姬啊,保证能说会动,谁都看不出破绽。」
程宗扬差点被口水呛住,「打住!这么缺德的鬼主意你也能想得出来?」
「那你也不能用自己的血啊。」小紫手指划了一圈,「这么多侍奴呢。我们可以放兰奴的血啊。」
「得了吧,她们验过血吗?知道是什么血型吗?」程宗扬道:「幸好我是O型血,万能输血者。」
程宗扬扭头道:「淮备好了吗?」
「好了。」卓云君拿来一只精巧的铜壶。
这是宫里用来计时的滴漏,圆形的壶身,下方有一个小小的出水口。此时铜壶已经被滚酒煮过,内外都抹拭得干干净净。
按照程宗扬的吩咐,义姁亲自动手,将竹管卡进铜壶的出水口处,然后一节一节接起来,最下方是那根中空的金针。
「看到这里了吗?」程宗扬指点道:「这里是静脉,一会儿你把针头刺到静脉里面。记住,手一定要稳!」
赵飞燕手臂窍柔娇弱,失血的皮肤白得仿佛透明,几乎看不清血管的位置。
义姁犹豫片刻,「要不,我先试一下?」
「兰奴。」小紫唤道。
尹馥兰只好上来伸出手臂,被义姁拿来试手。一连几针,扎得尹馥兰美目含泪,总算找淮了静脉的位置。
万事俱备,只等放血。程宗扬让人抬来几张高桌,垒到一人高度,然后纵身跃上。将铜壶放在手边,亮出手腕。
小紫仰首道:「你非要坐那么高吗?」
「这个高度正好能靠液体的压力,让血流进去,不至於回血。」程宗扬挥了挥珊瑚匕首,「你们都让开,我要放血了!」
眼前这一幕也许是六朝第一例输血手术,众人都不由屏住呼吸。
刀光寒光一闪,程宗扬手腕顿时鲜血迸涌。
殷红的血液流入铜壶,然后顺着竹管流入中空的金针。片刻后,一滴鲜血从针尖淌出,像朵梅花般印在赵飞燕臂弯。
义姁一手托着赵飞燕的手臂,一手拿着金针,轻轻一刺,针尖刺进洁白的皮肤,正入静脉,带着体温的鲜血一点一滴流入干涸的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