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扬笑道:“你那么乖,有什么不好的?”
“她们都用了后面,只有我没有。”赵合德含羞低下头,声如蚊蚋地说道:“下一次,我后面给你用……”
程宗扬笑着在她唇上亲了一记,“合德前面干起来已经很爽了。”
惊理道:“只怕主子还未曾尽兴,要不要再叫人过来服侍?”
“这边不就你们几个吗?还叫谁?”
惊理低笑道:“这可是皇后娘娘的寝宫……”
程宗扬赶紧看了赵合德一眼,“别胡说!”
惊理掩口笑道:“主子想到哪里去了?奴婢是说,这里离西宫不远,先帝留了那么多嫔妃,不如叫几个过来服侍。再不济,把北宫那些个妃嫔叫来。她们受了主子救命之恩,想报答都来不及呢。只要主子发话,她们自然千肯万肯。”
程宗扬心里狠狠动了一下,又连忙打消了念头,“你们消停些吧。这周围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呢,也就这里好点。”
整个长秋宫此时都冷冷清清,刘吕叛乱,两宫沦为战场,宫人死伤惨重。然后清理叛逆,又下狱了一批,再加上派去给刘骜守灵的,又打发走了一批。剩下所余无几的宫人被单超、徐璜、唐衡等人细细过了几遍筛子,到底放心不下,最后索性遣往他处。因此长秋宫最核心的披香殿,反而成了宫人最稀少的所在。别说躲在汤池偷欢,就算在里面裸奔,也未必能撞见外人。
但披香殿外就难说了,真要把西宫、北宫的妃嫔召来,只怕自己还没爽到,秽乱宫廷的罪名就传得满城都是。
“可是,”赵合德小声道:“你下面还是好硬。我听她们说……”
“用不着担心,不过一点杂气,算个毛。”程宗扬笑道:“以我的本事,用不了几日就能炼化干净。倒是你,能受得住吗?有没有觉得发冷?”
“没有。”赵合德摇了摇头,红着脸道:“你方才射了好多,我肚子里面暖暖的,好舒服。”
“听到了吧,”惊理对江映秋道:“主子赏赐的可是大补之物,最能滋阴润体,你方才承了主子的恩泽,可是天大的福气,好生受用着。”
“行了,你就别逗她了。”程宗扬道:“昨天你当值,没赶上婚庆。等回去拍拍夫人的马屁,好多给你一份赏赐。”
说着,程宗扬搂住赵合德,吻了一口,“再住些日子,就接你回去。”
从长秋宫出来,程宗扬没有去拜访别家,便直接返回舞阳侯府。到了府前,他被门外的阵仗吓了一跳,只见冠盖满路,宾客如云,场面比昨日的婚礼还要热闹几分。
程郑、秦桧、班超周围分别聚了一堆宾客,三人揖来送往,谈笑寒暄,忙得不可开交。
敖润远远看到马车,从人群间挤出来,抹着汗道:“程头儿,正门堵住了,走角门吧。”
“怎么这么多人?”
“这些是没拿到请柬的,今天赶来道贺。”敖润道:“有晋宋等国的使者,各家书院的士人,各方商贾,连临安商会也来了人,打听免税的事……”
略一留意,便能发现各方宾客泾渭分明。围在程郑身边的大都是商贾,他们关心的是舞阳侯宣称在境内免除商税,扶植商业的种种举措;与秦桧打交道的多是官吏,其中最显眼的是晋、宋诸国的使节。各方在洛都都有常驻的使臣,程宗扬为了避嫌,没有邀请各国使节,他们却不肯放过结交新贵的机会,赶在次日前来道贺;与班超周旋的是一帮书院名士,他们目的最明确:凭借己身所学跻身专为天子所设的教育委员会,成为无数士人梦寐以求的帝师。
程宗扬一看这阵仗,就知道正门是走不得了。自己一露面,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一人聊上一句,这一整天都不用干别的了。
好不容易避开宾客,从角门回到府内,程宗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一大群妇人正由嫂夫人王蕙陪着,浩浩荡荡的前往花厅。这些是各家的内眷,前来拜会新人。她们都是豪门贵妇,一举一动都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只是不免有些好奇,一介商人之女,为何会受到长秋宫的青睐,成为舞阳侯这位新贵的正妃。
有内眷在,不好过去打扰,程宗扬索性去了内院,准备找卢景与斯明信两人聊聊。路过一处厢房时,他停下脚步,在门扉上叩了几下,然后排闼而入,朗声笑道:“贾先生身体可好了些?”
贾文和额上缠着白布,脸色青中透白,显得气血不足,他面前的书案上整整齐齐摆放着成堆的简牍。主公进来,他只略微举首示意,然后又继续审阅简牍。
“昨天怎么没见到贾兄?”
贾文和淡淡道:“旧主薨逝,贾某有孝在身,还请见谅。”
天子的丧礼都被人抛到脑后,偏偏还有人给被定为逆贼的旧日主公守孝,听起来都矫情。不过除了贾文和,给郭解服丧的王孟也没有露面,程宗扬也不好指摘什么。
他在书案对面坐下,伸头看了一眼,只见简牍上全是数字,“这是什么?”
“官府历年来的田地、人口、税赋。”
统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只不过单纯的数字太过枯燥,自己实在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去梳理这些基础数据。程宗扬倒有些好奇一位汉国的谋士,能从这些数字中看出些什么门道来。
“可有什么发现?”
贾文和终於抬起眼,“刘骜前车之鉴,程侯且当谨慎。”
程宗扬笑道:“那可是天子,跟程某有什么可比的?”
“敢问程侯,天子权秉何在?”
“你是说权力的基础?”程宗扬想了想,然后坐直身体,认真说道:“依我看,天子能够掌握权力,根基一方面来自於贵族,包括宗室、外戚、世家,这些世家位於汉国的最顶层,获得他们的支持,就能保证权力的稳定;其次来自於政治架构,包括朝廷的职官、吏员、武将,掌握了朝政,就能保证权力的运行。当然,只有这两者还不够,另一方面在於士人。士人垄断了文化权力,为天子行使权力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理论基础。三者缺一不可。”
贾文和放下简牍,双手抱膝,仔细看着程宗扬。
“怎么?”程宗扬挑了挑眉毛,“以为我只是个既贪财又好色,无非有点狗屎运的昏庸之辈?”
“程侯过谦了。”
“行了。老贾,你看我说的对吗?”
“程侯此言,对,也不对。时移境迁,如今的汉国已然今非昔比。”贾文和推开简牍,“如今汉国的世家不仅占据大量田地,同时又能入朝为官,并且还不忘治经问学。此事自太后垂帘之初发韧,二十年来,愈演愈烈。如今的世家,已经不仅仅是连阡累陌的地主,而是内治经学,外接诸侯,上至朝堂,下至商行,累世高官,声名远扬,坐郡而守的门阀。”
程宗扬知道,历史上汉国世家作为新兴势力,崛起的势头无可阻挡,由单纯的地方豪族,演变为集地主、官僚、士人,乃至商贾、军阀於一身的门阀,但没想到贾文和能从一堆数字中看出苗头。
“这和刘骜的死有什么关系?”
“程侯不觉得世家所染指的少了一样吗?”
程宗扬琢磨了一下,“外戚?”
“吕氏世称后族,独掌后宫。吕冀何以能在宫中横行无忌?正因后宫妃嫔除吕氏一族以外,皆为寒素。而刘骜偏偏扶立了一名歌姬为皇后。这皇后之位一众勋贵、世家都无从染指,刘骜却要打破常规,帝位安能持久?”
程宗扬皱起眉头,自己原以为将赵飞燕扶上太后之位,便能天下太平,听老贾的意思,好像自己想得简单了。
“程侯今日入宫,敢问观感如何?”
程宗扬脱口道:“冷清!”
“府上呢?”
“车水马龙,宾客盈门。”
“何也?”
程宗扬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踱着步子。对比长秋宫的冷清,舞阳侯府简直热闹得像是拍卖场。要知道自己来到汉国仅仅不过数月,飞身一跃就站上了权力的巅峰。贾文和方才追问天子的权力基础,自己的根基在哪里?
在於朱老头。
自己是站在朱老头的脑门上,才得到汉国上层的普遍默认。但这样的根基并不牢固。刘骜扶立赵飞燕为后,以至身殒。自己扶立赵飞燕成为太后,又会召来多少忌惮和恶意?何况刘骜还是名正言顺的天子,自己只有一个遮遮掩掩的私生子名头——想起这事程宗扬就觉得闹心,天知道外面的谣言传成什么样子了,可自己偏偏还没办法撇清。
程宗扬停下脚步,“先生有以教我?”
贾文和细长的眼睛光泽微闪,“敢问程侯志在何处?”
“我说了你别笑我——我就想当个富家翁,平平安安的做些生意,赚点钱,好好享受生活,不用担什么风险,费什么心思。”
“富贵闲人岂是易得?”贾文和淡淡道:“程侯此志,比起并吞八荒,逐鹿天下也不遑多让。”
程宗扬苦笑道:“还是你理解我。”
“程侯既有此心,唯有以退为进。只是,”贾文和顿了一下,缓缓道:“进难,退亦不易。”
“可不是嘛!”程宗扬几乎要拍大腿了。
直到坐到眼下的位置上,他才知道退一步有多难。这么多宾客纷至沓来,无非因为是自己手中的权力能够给他们提供足够的利益。一旦自己放弃权力,主动退让,趋之若鹜的宾客们只会认为自己在权力斗争中落败失势,眼看着自己这个炙手可热的新贵变成炙熟的肥肉,天知道有多少垂涎三尺之辈赶来要分一杯羹。到时候别说平平安安做生意,死无葬身之地都有可能。这就好比两军相逢,一路高歌猛进便也罢了,一旦出现颓势,局面瞬间就会崩盘。
“由此观之,主上的天子教育委员会,倒是一着好棋。”
自己拿出教育委员会均分利益,纯粹是歪打正着,但也恰恰是因为自己没有独霸天子的野心。也正是因此,才会有这么多人试图与自己合作,而不是敬而远之。
不过程宗扬在意的是贾文和的态度,他在今日的交谈中,头一次称自己为主上。而且更让人奇怪的是,老贾一直怂恿自己拉杆子与汉国对着干,怎么突然之间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鼓动自己以退为进呢?
贾文和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双手抱膝,微微仰身,“今秋大旱,霍子孟等人正为此焦头烂额,主上与其临危受命,不如退而守拙。”
这是让自己避事,一旦汉国因为灾情生乱,也好推卸责任——看来汉国的旱灾真是不轻。
汉国家底雄厚,在六朝中首屈一指,府库所藏钱粟堆积如山。但前面刚因为内乱烧了武库,多年积累付之一炬,接着又出现大灾,再厚的家底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贾文和话说到这个地步,程宗扬下定决心,洛都这个是非窝不能再待了,尽早前往舞都,先把自己的封地拿到手再说。
他拍板道:“把这边的事办完,我就动身去舞都。”
“主上若是要在境中大兴商业,还请邀众同行,好示人以诚。”
这是让自己邀请各方势力一同前往封地,展现出共同开发的诚意。程宗扬笑道:“好主意!多谢先生指点!”
等程宗扬兴冲冲离开,中行说从屏风后面出来,他拢着手,睨视着贾文和,冷笑道:“毒计啊。你是打算拿那些人当人质?你把他给弄走了,皇后呢?让她死在这儿?”
“未雨绸缪而已。”贾文和道:“我倒是想知道,谁会对皇后下手?”
“还能有谁?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吕家那帮杂碎少不得要折腾。”提到吕氏,中行说就没好话。他凑到贾文和面前,仔细看着他,“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人心思这么狠毒呢?以退为进啊,退到墙角可就出不来了。”
“你看错了。我只想致太平而已。”
“搅得天下大乱,杀得人头滚滚,然后天下太平?”中行说道:“我赌一文钱,你肯定有主意能平掉这些乱子。”
“有。但我不想说。”
“太好了!”中行说抚掌道:“跟我想的一样。顺便告诉你,老蔡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是想趁乱把债主都弄死,再顺手捞点钱。”
“蔡公子素负雅志,非是凡人。”
“提醒你一下,你那点伎俩,小心别被姓秦的看穿了。”
“贾某何尝想瞒过秦会之?彼此意会,便已足矣。”
“好!好!好!”中行说道:“看来大家心思都一样,就等着汉国再大乱一回,最好死个皇后、天子什么的,然后他北上平乱,就该登基做天子了。”
“贾某倒也罢了。倒是阁下,难道也想让程侯当天子?”
“那当然。”中行说贴到贾文和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贾文和神情怪异地看着他,“这弯子绕得太大了吧?”
“你就说行不行吧!”
贾文和抱膝思索良久,最后道:“那便祝阁下心想事成了。”
“当然要成!”中行说道:“刘骜虽然没有拿我当朋友,但他不仁,我不能不义。这事儿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