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萧墙之忧程宗扬不知道自己的心腹谋士正打着主意,准备平分黑锅,搞议事开放,黑锅均沾,心无挂碍地直奔内宅。
黛绮丝被安置在二楼一间僻静的厢房内。程宗扬进去时,她刚刚醒来,此时躺在锦榻上,身上只有一套新换的霓龙内衣,鲜艳的紫红轻纱衬着她雪白而又丰腴的肉体,愈发香艳夺目。而且她穿的还是最暴露的一款,从上到下,最宽的部分就没有超过两指的,那种欲露未露胜似全露,欲遮未遮等於没遮的香艳之态,比纯粹的裸体更令人血脉贲张。
程宗扬伸过头去,“你在干嘛?”
小紫道:“看怎么把血莲花种取出来啊。”
程宗扬定睛看去,只见一只象牙蠍子正在黛绮丝裸露的肚脐周围盘旋。
“有办法吗?”
“还在想呢。”
“不许想了!赶紧歇着去。”程宗扬把小紫推到一边,在榻旁坐下。
先低头看了看黛绮丝的肚脐,并没发现什么异状。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就是黛绮丝的肚脐形状太标准太完美了,浑圆精巧,毫无瑕疵,就像是专门设计出来的一样。到底是生命之树长出来的果子,程宗扬硬是从这具完美的肉体上,感受到了工业化的美感……
程宗扬把象牙蠍子丢一边,免得小紫再操心,一边对黛绮丝道:“他们是怎么把血莲花种下去的?”
“我的意识被禁锢之后,他们喂我吃下一颗莲子。那颗莲子是红色的,像是血肉揉成一样,有很浓的血腥气。吞下那颗血莲花种之后,它就一直滑到我腹腔的位置,在那里停留下来。”
黛绮丝轻柔地一笑,“我是不是要死了?”她神情间并没有太多的伤感,能够从蕃密手中逃脱,死亡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
“别瞎想,不会的。它一时半会儿不会发作。而且即使发作,也只会暂时影响神智,不会危及生命。”
黛绮丝美艳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红晕,轻声道:“我愿意把它献给你,即使面对死亡。”
“别担心,等我逮到那个金毛,肯定能问出解法。”
小紫取出一颗水晶球,放到黛绮丝嘴边,“吞下。”
黛绮丝毫不冲疑地张开口,那颗水晶球足有鸡蛋大小,黛绮丝喉头无力,原本想着很难吞咽,谁知那颗水晶球落入口中,就像变成液体一样流进喉咙。
程宗扬认出那是小紫炼制的水晶念珠,这会儿只取了一颗,那条乳白色的长筋还在,一同滑入黛绮丝喉内。
乳白色的长筋越来越短,快到吞完的时候终於停了下来。
过了片刻,小紫扯动长筋,将水晶球从黛绮丝腹内取出。
整只水晶球光泽如新,没有沾染上任何胃糜和食物的痕迹,看来这位光明圣母也早就到了不用饮食的境界,整具身体内外澄澈,洁净无垢,怪不得蕃密那帮疯子这么馋她的身子,宁愿耗时耗力一点一点炼化侵蚀,也没有直接用强。
小紫望着水晶球,目光微微闪动,“已经和血肉连在一起了。”
水晶球近乎完全透明,如果不是那根乳白色的筋绳,看起来几乎不存在,真不知道死丫头从哪儿看出来的。
◇ ◇ ◇“程头儿!”敖润满头大汗地狂奔进来,在院中扯着嗓子叫道:“袁……袁先生出事了!”
“呯!”程宗扬推开窗户,黑着脸道:“龟儿子又怎么了?”
敖润喘着气道:“我跟袁先生一块儿去了娑梵寺下院,在塔上看到那座黄金坛城,袁先生当时就扑过去,抱着不肯撒手,还满嘴的胡话,说这是啥二次元天使小姊姊赐给他的礼物……”
敖润抹了把汗,“娑梵寺的和尚怕弄坏坛城,不敢硬来,就把袁先生跟那座黄金坛城一块儿给扣下了。”
“信永呢?你没说他是我捡的疯子,让胖和尚抬抬手,先把人放了。”
“那坛城还在袁先生手里抱着呢。几个穿黑衣的和尚跟方丈嘀咕了一会儿,方丈才开口,说这事得你去一趟,不然弄坏了佛宝坛城,他也不好对寺里的僧人交待。”
“这个龟儿子!净给我找麻烦!备车!”
在内宅快乐的大计就此泡汤,程宗扬一头是火地下了楼,敖润迎上来,压低声音道:“我走的时候,方丈还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他摊开手掌,“是拉着我的手说的,瞧,手心都被他挠红了……”
“……干!”
里里外外准备一番,出发时已经过了申时,赶到娑梵寺下院只怕已是黄昏。幸好为了便於善男信女们上香,娑梵寺等大雪一停,就立即出动全寺僧侣扫雪,清理出一条能容车马行驶的窄道,行驶速度快了许多。
程宗扬面沉如水,老敖提到的那几名黑衣僧人他仔细询问过,听着就不像娑梵寺的人,光是气质,就跟娑梵寺格格不入,更像是大慈恩寺那些黑衣僧。而信永最后那句叮嘱,更是意味深长。
十方丛林要对自己下手了?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了?自己一时兴起,让袁天罡去看那块电路板,谁知道会自投罗网。但这事自己都没想到,十方丛林怎么可能想得到?
只能说机缘巧合之下,自己白送了一个袁天罡,才让他们抓住这个机会,临时起意来对付自己。
这一趟真正危险的未必在娑梵寺,信永那么油滑,在自己寺庙里对一国正使大开杀戒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他绝不会干。
那么真正的危险就是在途中,尤其是从曲江苑到娑梵寺下院这一段。
南霁云与往常一样,在前开路,负责掌车的是任宏,吴三桂和敖润挟弓执矛跟在车旁,可惜独孤谓还在京兆府交待情况,不然有这个唐国官方人物随行,好歹能让对方多些顾忌。但话说回来,就凭独孤郎那顺风尿湿鞋的运气,他不跟着说不定才是好事。
比起舞阳侯平日出行的阵仗,这次随行人员精简得多,前后不过三五个人,看上去轻车简从。至於车厢里面,却是大相径庭。
程宗扬抱着腿扭着腰,整个人几乎是蹲在座榻上才能挤下。其实车上人也不多,一个苏定方,一个王彦章,还有一个高力士。按说四个人足够坐下,但架不住从皇图天策府请来这两位都是身材剽悍的壮汉,白胖的高力士夹在中间,挤得跟团橡皮泥一样。
程宗扬真没打算让高力士来受这活罪,但他向皇图天策府求援时,被杨玉环知道了,非要跟来看热闹,好说歹说才派了个高力士,让他作为太真公主的耳朵和眼睛,进行全程观摩,好回去巨细无遗地讲给公主听。
苏定方和王彦章这两位是卫公指派的,程宗扬不熟,这苏定方跟赵充国是同一个类型,虎背熊腰,身材魁伟,看着就特能打。王彦章个子不高,但他身上的肌肉就跟铁丝一样,高力士挤在他身上,程宗扬都担心这白胖子一个不小心,会不会跟气球一样被他给扎破了。
这两位一看就是冲锋陷阵的猛将,竟然被自己叫来当打手,真是浪费……
程宗扬笑道:“大过年的给各位找麻烦,实在抱歉。”
“程侯不必客气。”苏定方道:“卫公军令如山,吾等只是遵令而行。”
高力士嘬着大红嘴唇,“格格”笑了两声,可惜他被挤得太扁,公鸭嗓生生被挤成了小母鸡,“咱家听公主的。公主让做啥就做啥,算啥麻烦?彦子,你说是不是?”
王彦章双手按膝,腰背挺得笔直,他年纪比苏定方、王忠嗣等人都小,比吕奉先也大不了几岁,据说是卫公早年从乡间捡来的孤儿,留在天策府养大。
“嗯。”
程宗扬干笑一声,挤成这样,聊天都聊不起来。当然,也是因为高力士身上的脂粉味太浓,吸一口都能嚼出渣来,没被呛死说明大家修为都够深。但这么憋着太耗真气了,只盼着那帮秃驴赶紧出来,大伙儿真刀真枪做过一场,也好少受点儿罪。
那帮秃驴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车马行至娑梵寺下院,一路上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程宗扬下了车,先长吐一口浊气,这一路好悬没把肺给憋炸了。苏定方和王彦章两位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还得跟高力士挤在车厢里,坚持到刺客出现,或者再一路憋回家。
达摩院首座信威在门外迎候多时,合什施礼,“程施主。”
程宗扬板着脸道:“人呢?”
信威粗声大气地说道:“正在寺中,施主请。”
香火缭绕的寺塔内,满头白发的袁老先生正侃侃而言,“……为何发不了大财?根子就在你们这寺名上!”
“娑梵二字原本极好,但用作寺名就差了。先看这娑字——水者,泉也。泉者,钱也。客官会问了,这不是有钱吗?怎么会不好呢?往旁边看,是个什么?少!寺名第一个字就写着钱少,你还指望能发大财?”
围坐在侧的信寂、信德、信道等人恍然大悟,一堆光头点得此起彼伏。
“单是钱少还不怕,最要命的是下面这个字——”袁天罡肃然道:“女!女人是什么?败家玩意儿!你们佛门怎么说的?五漏之体!漏光、漏风、漏气、漏财,你挣多少都能给你败喽!”
“着啊!”众僧纷纷抚掌,抱怨道:“我说挣的怎么赶不上花的呢?”
“为了建这佛塔花了多少!”
“外面看着光堂,内里不知打了多少饥荒呢!”
旁边一个沙弥小声嘀咕道:“五漏之体可不是……”
“你给我闭嘴!”信寂虎着脸厉声斥道:“就你能?在座这么多大师都没你懂?”
沙弥赶紧低头。
信德捧了杯香茗,“老先生,喝茶!”
袁天罡脸一变,抱紧怀里的电路板,“别想让我撒手!”
信德哈哈笑道:“老先生过激了!过激了!咱们接着说!”
“再说这个梵字。双木成林,好兆头!但下面这个凡字——佛门净地,哪儿容得凡心俗念?凡心不除,还能成佛吗?还能指望佛祖保佑吗?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堆光头又是一阵此起彼伏,无不深以为然。
信寂道:“老先生,你看敝寺这寺名……怎生化解才好?”
“改!”
众僧脑袋都伸了过去,“如何改?”
“先把女字和凡字给去了。”
“沙林?”众僧欣然道:“这名字听着顺耳,又暗合沙门宝树之意,气味甚佳!”
袁天罡差点儿背过气去,沙林寺?还不如改成毒气寺算了。
“顾头不顾腚!”袁天罡喝斥道:“钱少就不管了?”
“可不是嘛!”众僧纷纷击额懊恼。
信德道:“那再把少去掉,叫水林寺?”
袁天罡道:“木得水而活,林得水则涝。”
“那改成水木寺?”
“水木一名不够雅训。”最有学问的戒律僧信空道:“有道是水木清华,不若改成清华寺?”
袁天罡一阵暴咳,脸上的老人斑都快掉下来了。我们清华也是有女生的好不好!
信寂上前给他捶背,“老先生,你的意思呢?”
“去水留少,叫少林寺!”
“少林?此为何意?”
“天机不可泄露。”袁天罡傲然昂起头,“老夫只能说,此名有大气运,可保贵寺千年殷富。”
几名光头凑到一起嘀咕几句,信德伸出手掌,一脸讨好地说道:“老先生,帮贫僧看看手相呗。”
程宗扬黑着脸进来,信永在旁道:“瞧,我说没亏待老先生吧。好茶好水地伺候着,没让他受一点委屈。”
袁天罡矜持地微微一笑,“程儿,你来了。”
程宗扬强忍着掐死他的冲动。我差点儿都忘了,你他娘的还是个相士呢。
“袁先生,先把东西放下。”
袁天罡一梗脖子,“有死而已!”
信永抖着下巴笑道:“老先生见到佛门至宝,受其神威震慑,一时转不过弯也是有的。程施主,我们先过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