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午时将近,一叶扁舟破浪而来,西门庆一袭白衣立在船头,风流十足地摇着
手里的大红洒金折扇。要论派头,他可比程宗扬更像公子哥,腰间单是香囊、玉
佩就挂了七八个,一手还扶着个玉坠儿般的小侍女。
程宗扬眉头微皱,自己就知道以剑玉姬的智能,不会让自己轻易得计。但他
怎么也没想到西门庆会带那个小玲儿来。
当日在野猪林,这个貌似天真的小女孩出手之狠辣,自己记忆犹新,俞子元
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到现在仍卧床不起,就是拜她所赐。
小玲儿的衣着比当日更加暴露,玲珑的玉体上只有一条低胸的大红肚兜,裸
露着如雪的腰臀和玉腿。易彪那样铁打的汉子,一眼看去,脸膛顿时红了。
程宗扬暗暗踩了易彪一脚,让他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切不可被这丫头的外表
诱惑,一边堆起笑容,「大官人果然是信人,怎么没见到仙姬的大驾?」
西门庆跳上岸,潇洒地合起折扇,握在掌心,拱手道:「仙姬有些小事要处
置,少顷便到。」
「原来如此,大官人请。」
程宗扬心念电转,剑玉姬不露面,多半心下生疑。不过这样也好,自己的目
标本来就是西门狗贼,剑玉姬不来,自己把握更大。
西门庆边走边道:「这小瀛洲愚兄倒是来过,当时愚兄正好在五原买了个大
食奴姬,带来临安,便在这岛上一享春色。那大食姬别的倒也不出奇,只是身高
腿长,肌肤如雪,头发犹如金丝一般。承欢之际,妙趣横生……」
西门庆说得眉飞色舞,程宗扬一脸假笑,眼睛却紧盯着他手边的小玲儿。那
丫头手中的一柄弯鈎,恐怕只有秦桧和金兀术才敌得过,易彪和豹子头等人都差
了一筹。只是她浑身只有一条肚兜,不知把那柄弯鈎藏在何处。
西门庆留意到他的目光,笑着挤了挤眼,「这丫头虽然低贱了些,但皮滑肉
嫩,把玩间别有情调。程兄要不要试试?」
程宗扬心头微动,片刻间便打定主意,搓着手嘿嘿笑道:「这不大好吧?」
「朋友有通财之谊,何况一个小奴婢?」
西门庆那双桃花眼笑眯眯道:「程兄若是喜欢,便让她陪你乐乐。」
说着西门庆把那女孩儿推了过来。小玲儿扬起脸,用童稚的声音娇滴滴道:
「程爷……」
程宗扬一脸淫笑地搭住小玲儿的肩背,一手朝她粉嫩的小屁股摸去,「果然
是皮滑肉嫩。」
小玲儿对他的抚摸毫不介意,反而顺势把香软的肉体偎依过来,媚眼如丝地
贴在他怀中,虽然是童稚的容貌,却有着妇人的淫浪。
说话间,凉亭已然在望。程宗扬拥着小玲儿,边走边笑道:「这小玲儿是不
是天生的三焦不畅?」
西门庆道:「程兄何出此言?」
「听说三焦不畅之人,身材难以长高,还有巨乳之症。」
「程兄居然也通医术?」
西门庆一脸惊讶,用折扇拍着掌心道:「程兄所见不差!只不过这小贱人三
焦不畅并非天生,而是幼时便被人改易。即使再长十岁也高不了一寸。豢养此辈
,只为取乐耳。」
「是吗?竟然是被人为改易三焦,养成侏儒?」
程宗扬一脸好奇地拉起小玲儿的手臂,一手放在她腰间,似乎要去探查她身
体的异状。忽然间五指一紧,封了她腰背几处大穴,然后厉声道:「杀!」
西门庆笑容僵在脸上,秦桧应声一指点出,指尖隐隐带出风雷之声。
西门庆怪叫一声,手中的折扇「唰」的张开,硬生生封住秦桧突如其来的一
指。
「篷」的一声巨响,西门庆手中的折扇纸屑纷飞,钢制的扇骨也断了两根。
西门庆借势退出凉亭,接着冲天而起。
伏在凉亭上的豹子头挺身抡起巨斧,吼道:「死!」
西门庆身形一翻,脖颈以毫厘之差,紧贴着斧光掠开,虽然保住一条性命,
那张俊秀的面孔也不禁渗出冷汗。
「去!」
冥冥中一声低喝,接着碧蓝的晴空中毫无征兆地迸出一串火球,流星般朝西
门庆击去。
西门庆展开身法,在空中飞速变幻身形。那串流星火并没有落在空处,而是
长蛇般紧跟着西门庆的身影,如影随形。
「篷」的一声,一只火球击在西门庆头顶,那只纱冠顿时四分五裂,西门庆
盘好的头发披散下来,衬着他扭曲的面孔,状如疯魔。
西门庆弓起身,箭矢般向后疾退,逃避袭来的流星火。退出数丈之后,他身
形蓦然停下,立在一竿绿竹上,接着手掌一翻,一顶白骨小伞在他手中张开,带
着无数纷飞的鬼火迎向飞舞的流星火。
一连串的巨响在天魔伞上接连响起,骨制的伞柄被震得彼此松开,碰撞着发
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狰狞的白骨上留下焦黑的印迹。
西门庆脸上泛起一层诡异的绿色,天魔伞上闪耀的金丝符文迅速收拢,将几
乎散开的伞骨合并在一处。接着一层惨毒的绿色从伞骨上掠过,白骨上焦黑的印
迹像被抹去般消失无痕,重新变得惨白。
「藏锋道人已死,星月湖竟然还有阳钧宗的高人。」
西门庆冷笑道:「想取我西门庆性命,岂有这般容易!」
程宗扬确认小玲儿穴道被封,丧失反击的能力,才把她放在一旁。
「大官人是开玩笑吧?就你那点武艺,程爷一只手就能打得你满地找牙!不
信咱们在这儿比划一场,公平较量!谁都不许找人帮忙!敢不敢!」
西门庆气极反笑,「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儿,被你一激就会中你的计?我西门
庆倒是没想到你会如此狠辣,一言不发便动手。本来还想和你谈笔生意,既然如
此,也不必多言!要取我性命,尽管来吧!」
易彪一个箭步踏出,举刀将西门庆立足的绿竹一砍两段,接着刀光猛涨,劈
向西门庆的小腿。
吴战威、吴三桂和易彪都是使刀的,吴战威的刀法江湖气极重,动辄就是以
命换命的搏命招术。吴三桂刀法出自黑魔海毒宗,刁钻阴狠。易彪的刀法则是军
中常用的招术,虽然中规中矩,出刀的气势却比以往高出一截,显然这段日子的
苦修也大有精进。
西门庆半空一声长啸,声音远远传开,接着那顶天魔伞猛然一收,利剑般刺
在易彪的刀锋上,将他逼开两步。
秦桧猱身上前,与西门庆连交数招。忽然一阵劲风从背后袭来,西门庆随风
荡开,一边张开天魔伞,旋身迎敌。
一声巨响传来,仿佛无数骨骼同时破碎,西门庆的天魔伞被一柄大腿粗的重
槌砸得四分五裂,虽然散乱的白骨又迅速聚拢,伞上飞舞的鬼火却少了一半。
秦桧趁势而入,右手三指轮流递出,拇指破开西门庆的护身真气,食指与他
硬拚一记,接着中指蜻蜓点水般从他手臂上一掠而过。西门庆左臂应指而陷,飈
出一股鲜血,伤处几可见骨。
西门庆修为比秦桧还略输一筹,此时身陷重围,不过数招便告负伤。他踉跄
着退开,后面金兀术张开獠牙,暴喝着再次攻出。西门庆腹背受敌,前有秦桧的
惊魔指,后有金兀术的重槌,两侧还有豹子头的巨斧,青面兽的长枪和易彪的钢
刀。眼看就要插翅难飞,西门庆腰间一只玉佩猛然炸裂,白玉腰佩中竟然藏了一
粒小小的翠玉——龙睛玉!
一团柔和的白光蓦然张开,圆球般将西门庆笼罩其中。那层光幕边缘不住流
动,有如实质,众人的刀斧落在上面,被尽数挡开。
程宗扬脸色黑了下来,这东西自己见过——在南荒最危急关头,就是靠了云
苍峰随身带的龙睛玉佩放出法阵,众人才保住性命。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次轮
到对手用同样的法阵保命。
这种藏在龙睛玉中的法术一经施放就不可逆转,法力耗尽才会消失,属於一
次性消耗品。西门庆的龙睛玉虽然不及云苍峰当时的大,但要保的也只是他自己
的性命,看光幕的大小色泽,至少也能撑上一刻钟。
六朝法师出售的龙睛玉佩中,攻击类的极少,往往都是放的保命的法术。想
想也不奇怪,若是有人用龙睛玉佩置放的法术伤人害命,苦主少不得要找出售者
的麻烦,防御类就安全得多。因此有身家的人往往会买上一件,好在要紧关头保
命。
西门庆半截衣袖都被鲜血浸湿,他目光森然地盯着程宗扬,忽然放声大笑:
「好个程员外!果然够狠!」
程宗扬冷着脸一摆手,「把光球的法力耗干净!看大官人能在乌龟壳里躲到
几时!」
金兀术的重槌仿佛砸在鸡蛋上,光幕薄薄的蛋壳一震,里面浓郁的白光隐约
淡了几分。众人兵刃齐出,轮番攻击。身在暗处的匡仲玉踪影不见,流星火、飞
火轮诸般法术却凭空浮现,不断击在光幕上,迅速消耗着护身光幕的法力。
西门庆披头散发,一边借助光幕的法力疗伤,一边不停发出尖啸。
湖上几艘游荡的船只闻声驶来,远远能看到一个黑衣女子立在船头,长发高
挽,窍手握刀,身后一面黑旗,却是翻江会的旗号。
游婵!
程宗扬一眼认出船头的女子,不禁心头微紧,没想到黑魔海竟然把她派来与
自己交手。与泉贱人和凝贱人不同,游婵自从把自己误认为飞鸟熊藏,就从来没
有暗算过自己,并且因为自己替她遮掩了暗杀计好小太监的事,对自己别有一番
好感,大家连床都上过几次,交情不比寻常。
可现在游婵根本不知道对敌的是自己,手下留情那是不用想了,万一交手中
有所损伤,无论是自己的人伤了她,还是她伤了自己的兄弟,都会成为一个难以
化解的死结。
西门庆大笑道:「程员外!你机关算尽,岂能算过仙姬!螳螂捕蝉,黄雀在
后!你设下圈套想把我西门庆留在此处,焉知仙姬将计就计,趁势将你的羽翼剪
除干净,擒回我黑魔海总坛!」
「尽管吹吧,一会儿有你哭的!」
西门庆朗声道:「翻江会好手尽在於此,这些水上好汉纵横湖海,个个悍不
畏死,你便是有十余高手,又岂能敌得过数百水上好汉!」
「数百?也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这几条破船,撑死能过百!」
程宗扬喝道:「彪子!好好接待客人!」
易彪收起长刀,不言声地退出战斗。
程宗扬暗暗施了个眼色,低声道:「留下那个女的。」
易彪心下会意,点了点头,拔足离开。
那些船只来势极快,转眼便驶近小岛。来自太湖的水匪一登岸便分成四路,
沿着岛屿「田」字形四条路径杀来,每一路都在二三十人左右。他们穿着黑色的
水靠,手持快刀,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动作剽悍,水性精熟,难怪能在太
湖把雪隼团打得全军覆没。
速度最快的一路不到一盏茶工夫便冲到曲径通幽,为首一名蛮牛般的悍匪闯
进竹林,随即发出一声大吼。
后面的翻江会好手紧接着赶到,却见那名首领蜷着身体倒在竹径间,一双眼
中满是恐惧,已经没了气息。
一个年轻的军士立在竹径尽头,他一手提着长刀,刀锋血迹宛然,竟然一瞬
间就杀了这名翻江会中数得着的好手。
「我!」
他横起长刀,口气中带着自信和骄傲说道:「星月湖一团直属营少尉周逢!」
「杀了他!为兄弟报仇!」
「杀!」
「杀!」
翻江会众匪蜂涌而至,但竹径既弯曲又狭窄,隔着几步的距离,后面便根本
看不到前面的情形。只听一片喊杀声中,刀锋交击声不断响起,忽然一声惨叫,
又一名翻江会的水匪被对手斩杀。
竹径间人头涌动,叫嚷着向前厮杀,众匪一阵躁动,有人拚命挤到前面,只
见为首的周逢手持长刀,将去路牢牢封住,在他背后还有三名同伴。那三人拿着
竹制的长枪,在他身后虎视眈眈。一名以刀法见长的悍匪冲上前去,格住周逢的
长刀,却随即被他身后递来的竹枪刺穿双肋。
论实力,翻江会中的一流好手也许与这些军士不相伯仲,但论起配合,不啻
於天壤之别。直属营四名军士占据地势,长短兵刃一应俱全,相互间配合更是熟
练无比。而翻江会一方仓促登岛,对地形毫无了解。这也是程宗扬为什么先定下
时间,清早才通知地点,就是让黑魔海难以事先准备。
竹径只能勉强容两人通行,并肩时连招术都难以施展,而对面的少尉虽然是
一个人,却仿佛有三头六臂,手中的一柄长刀和身后的三支竹枪就像融和在一具
身体上。在这样狭窄而弯曲的环境中,与这样的对手交锋,简直就是噩梦。
片刻间已有六七名翻江会好手屍横就地,剩下的人不禁心生退意。忽然身后
接连传来惨叫,却是有人从背后杀来。
「点子扎手!」
「路被堵上了!」
「顶住!」
「顶不住了!扯呼!扯呼!」
众匪一片慌乱,前面的一刀三枪犹如磐石,众人拼了命也未能冲开。背后的
攻势同样犀利,六名军士分成两组,竹枪毫无花巧地直击直刺,将他们的攻势和
退路尽数封死。
几名机灵的水匪见势不妙,立即挥刀砍开旁边的竹竿,想从侧面杀出一条生
路来。但那些竹竿多年无人打理,密密匝匝一时间哪里砍得尽?反而因为身后空
门大露,被对手轻易刺毙。
熟练的配合和周密的布置,使这场实力本来相近的交锋,演变成一场一边倒
的屠杀。不到一顿饭时间,这一路近三十名翻江会好手便被杀得干干净净,没有
一人漏网,整条竹径都被鲜血染红。
另外三路也不比他们的同伴更幸运,一路在经过印月台时遭遇伏击,当即伤
了四五个人,剩下的好不容易稳住脚步,对阵厮杀,结果三十名翻江会好手面对
十名星月湖军士,竟然没有讨得半点好去。一番恶斗之后,翻江会的人马伤亡过
半,难以再战,只好边打边退,离岛心越来越远。
另一路更是输得莫名其妙,那群水匪一路没有遇到半个对手,毫无阻碍穿过
小径,正要踏上岛心,忽然听到一声大喝:「爆!」
脚下的地面微微一动,接着仿佛有无数天雷在脚下喷涌而出,泥土夹杂着无
数不规则的铁片四处飞溅,所过之处顿时血肉横飞。
短短一瞬间,那条芳草萋萋的小径就变得面目全非。泥土从地底翻出,带着
刺鼻的焦糊味道,被鲜血染得发黑。近三十名翻江会好手,无一全身而退,过半
帮众当场毙命,剩下的尽是重伤,而且伤势都在下盘,连逃也逃不开,只能在地
上哀号。
过了一会儿,冯源才探头探脑地出来,连他都被自己的战果吓了一跳。自己
一个人,竟然一下就消灭了整支队伍。这用了龙睛玉的手雷未免也太厉害了!恐
怕祖师爷也没想到,平山宗火法会在自己手中发扬光大到这种地步!
惨叫声远远传来,虽然隔着半个岛屿听不真切,但更令人心悸。最后一路提
起小心,游婵抬手让众人止步,然后点了两名手下,「你们过去看看。」
两人并肩往前闯去,刚越过湖间的小堤,便看到一名汉子出现在小径尽头。
易彪一言不发地握着刀柄,标枪般的身形涌出无穷杀意。
毕竟是血战余生的勇士,论气势压了这些水匪何止一头?易彪抽刀而出,连
进三步,将一名水匪斩杀当场,另一名水匪见势不妙,转身欲逃,被易彪一个虎
跃,劈倒在地。
游婵早已该返回广阳,却被仙姬留在临安。对於这次行动要对付的目标,她
一无所知,只知道仙姬吩咐过,一切听从西门大官人安排。听到啸声,她立刻带
上登上小瀛洲,没想到对面一个汉子,就把她一行三十余人尽数挡住。
游婵妙目微转,然后道:「杀了他!」
几名翻江会的好手当即跃出,风一般冲过小径,朝易彪杀去。游婵暗暗作了
个手势,十余名手下随即背上快刀,悄然潜入湖中。
小瀛洲呈田字形,是湖中有岛,岛中有湖的格局。小径两侧各有一方湖面,
周围绿柳低垂,花树参差。翻江会常年在水上讨生活,会中好手无不水性奇佳,
但他们一下水,才惊觉湖底居然藏的有人。
平静的湖面忽然荡起涟漪,鲜血一股一股从湖底涌出。不一会儿,一颗头颅
浮上水面,接着又是一颗。
几名翻江会好手拚命从湖中逃出,只片刻工夫手脚都带了伤。他们一边挣扎
着游向岸边,一边嘶叫道:「别下水!湖里设的有竹鈎!」
「相老大被竹鈎鈎住了!脑袋也被砍了!」
「风紧!风紧!」
游婵寒声道:「你们也是水上好汉,怎么斗不过他们!」
「湖底被他们搅混了,兄弟们什么都看不到,被竹鈎挂住就是个死!游当家
的,这仗没办法打啊!」
游婵恨恨看了易彪一眼,「走!去另一侧!」
西门庆手臂的伤口迅速愈合,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翻江会虽然是纵横江湖的
水上悍匪,但遇到星月湖大营这样的准正规军,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对手。略一
交锋,就在数量只及自己三分之一的对手面前滚汤泼雪般地败下阵来。
秦桧还不忘落井下石,长笑道:「翻江会乃是水上豪杰,大官人命他们登岛
而战,弃长就短,焉能不败?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宁不痛哉?」
西门庆长发披散,目光森然,忽然他手一抬,弹出一只香囊。
那只香囊穿出光幕,螺旋状朝天飞起,豹子头想也不想,一个纵身跃到光幕
上,张口咬住。
秦桧脸色大变,「小心巫法!」
豹子头利齿一阵乱咬,将香囊嚼得稀碎,一伸脖子咽了下去。接着「崩」的
一声,放了个巨响的屁,整个人箭矢般飞出,一头扎进湖边的烂泥里。
豹子头摇摇晃晃坐起来,甩了甩满是污泥的脑袋,气哼哼道:「素的!」
然后一头栽倒,不会儿便发出震耳的呼噜声。
西门庆脸都黑了,这只香囊是教尊亲手所赐,谁知道还没来得及施展就被这
畜牲毁掉。眼看光幕色泽越来越淡,他不敢冲延,一把扯下腰间的香囊玉佩,逐
一捏碎开启。
天色蓦然暗了下来,整个小瀛洲仿佛被潜藏在黑暗中的巨兽一口吞噬。接着
旁边一株柳树蜕化形状,飞舞的柳枝化为无数怪蟒,蓦然一卷,将青面兽死死缠
住。
青面兽长枪被陷,无法抽动,索性张开利爪獠牙,在蟒群中撕扯怒吼。扯断
的蟒身落在地上,随即化成断枝碎叶。
亭外一截枯木突然站立起来,伸出强壮的利爪,扑向金兀术。金兀术重槌被
一条藤蔓缠住,无法挥舞,他咆哮一声,扑上前去。两具同样强健的兽体撞在一
处,空气都为之一震。
凉亭另外一侧,地面的泥土像波浪一样翻滚起来,一只白骨妖爪破土而出,
抓向秦桧的脚踝。
秦桧大袖一摆,一只玉盒从袖中飞出,他弹开盒盖,用尾指的指甲在盒内轻
轻一沾,接着将指甲整个削去,弹向妖爪。那只妖爪与指甲一触,白色的骨骼立
即变成脆硬的灰色,微风拂过,随即散成一片飞灰。
眼前诸般妖术让程宗扬看得目不暇接,自己原想着西门庆的修为比自己高得
有限,却忘了他是黑魔海巫宗。如果这会儿是一对一的公平决战,自己早就被大
官人层出不穷的巫术给放倒了——虽然他压根儿就想过给这狗贼点儿公平。
待看到秦桧举手间破去白骨妖爪,程宗扬不由叫道:「死奸臣!你手里的是
什么东西!」
秦桧托起玉盒,傲然道:「此乃毒宗七大绝毒之三:黄泉蝶变!无论妖法、
幻术,一弹即破!」
「干!这么厉害,你还不赶紧替老术、老兽破法!」
秦桧有些尴尬地压低声音道:「此毒沾之立毙,无药可解。即便破去巫术,
两位也性命难保。」
西门庆放声大笑,「毒宗所炼,敌我不分,如此笨伯,着实可笑!且看我的
天魔罗!」
西门庆翻掌捏碎一块玉佩,拍在天魔伞上,接着抬手扔出。那柄巴掌大的天
魔伞蓦然一涨,犹如车轮,接着再涨再大,将整个凉亭都笼罩在白骨魔伞之下。
「秦会之!你们毒宗还有多少绝毒,尽数使来!」
程宗扬看了秦桧一眼,后者微微摇头,「这天魔罗是以毒入巫,沾上毒物威
力更增。不过大官人修为尚浅,这天魔罗未必便不能破。」
秦桧一紧衣带,然后飞身而起。
天魔伞六根伞骨间各自伸出一只妖异的骷髅头,六张口同时张开向外一喷,
无数黑气妖蛇般从天而降,在伞下盘旋扭动,重又汇成六道,两道飞向秦桧,另
外四道分别飞向金兀术和青面兽。
金兀术与青面兽同时怒吼,那截枯木化成的妖兽纳入黑气,威力暴涨,硬生
生将金兀术摔倒在地,接着张口咬向他的脖颈。金兀术肌肉鼓起,一拳击在妖兽
铁石般的脸上。妖兽巨大的头颅扭到一边,顺势咬住金兀术的肩膀,尺许长的尖
齿穿透了他的锁骨。
另一边,青面兽整个被柳枝蜕变的妖蟒群裹住,只能看到一大团蟒身不住翻
滚扭动,看不到任何细节。
程宗扬握住羊皮袋中的屠龙刀,然后腾身而起,冲向头顶的天魔伞。忽然身
后涌来一股香暖的气息。程宗扬扭头看去,却是小玲儿身上的肚兜离体飞起,火
红的丝绸在空中曼妙地张开,丝带轻摇,仿佛情人的手臂,拥住自己的腰背。
一股无比舒适的感觉传遍全身,自己就像躺在小玲儿娇美而香软的玉体上,
慵懒得不想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