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 / 2)

六朝云龙吟 弄玉,龙璇 2883 字 1个月前

【第二十集】

【第一章】

夜色下﹐雄伟的伊阙如同拱卫帝京的门户﹐庄严地矗立在伊水两岸。水面上鲤鱼飞跃的声音不断响起﹐在月光下溅起星星点点的水花。河水彷佛温暖而柔软的丝绸﹐让人惬意得几乎想睡去。

「死丫头﹐」程宗扬道:「自从离开南荒﹐我就觉得你越来越不精神。开始吧﹐还有精神整天跟我犯坏﹐现在就像蔫了一样﹐懒洋洋的只想睡觉。喂﹐是不是离开大海太久了?」

「太笨瓜。」

程宗扬道:「等老头的事情办完﹐我带你去海边。到时候你想怎么游就怎么游﹐想游多久就游多久。要不我们就建一座临海的别墅﹐一半的房间就建在海面上﹐卧室里面挖一个游泳池﹐下面直接通着大海。或者我们干脆把一半的房子建在海里––」程宗扬正在心想﹐衣角忽然一紧﹐被小紫扯着潜到水下。程宗扬赶紧闭气﹐一边睁大眼睛。

小紫从水中伸过手指﹐按在他唇上﹐示意他噤声﹐一面朝水下潜去。

岸边生着大片大片的芦荻﹐细长的芦杆弯成弧形﹐被顶端沉甸甸的芦葭压得向水中倾斜﹐梢头露出一团团白色的芦花。小紫像鱼一样灵巧地在芦根的缝隙间游动着﹐没有碰到一根芦苇。

程宗扬一口气用尽﹐想露出水面透口气﹐却被小紫拉住。她一手攀住程宗扬的脖颈﹐精致的面孔贴过来﹐吻住他的嘴唇﹐轻轻喥了口气。程宗扬胸中烦闷尽去﹐口中胸中充满了少女香甜的气息。两人挽着手﹐静悄悄停在一片芦苇丛中。

一辆马车倾斜着陷在芦苇荡里﹐芦杆被车辙轧得东倒西歪。驭手倒在车旁﹐背心处有一个血洞﹐正不断涌出血沫。

马车的帘子被利刃切开﹐一名戴着面纱的少女惊惧地蜷着身﹐躲在车厢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她双手抱着肩膀﹐拚命摇着头﹐「不是我﹐不是我……」

一名蒙着面孔的黑衣人把她扯出来﹐一把揪下面纱﹐托起她的下巴﹐在月光下看了两眼﹐然后朝后面的同伴摇了摇头。

后面那人眉头皱起﹐然后一点下巴﹐黑衣人松开少女﹐随即一刀从她胸下刺入﹐刀锋穿过肋骨﹐准确地刺穿心脏。那少女身体一震﹐软绵绵倒下。两人收起刀﹐随即消息失在芦苇丛中。

程宗扬口鼻都没在水中﹐只在芦苇丛间露出一双眼睛。

没想到刚到洛都﹐就目睹了这样一起凶案。那两名黑衣人动作没有半分拖泥带水﹐自己想阻拦来不及。

等两名黑衣人走远﹐程宗扬从水中出来﹐只见那名少女倒在车厢中﹐胸前被利刃刺穿﹐一件精致的绸装沾满血迹﹐已经毙命。

凶手是谁﹐受害者是谁﹐原因是什么?这些都一无所知。

能看出来的是那辆马车相当不错﹐还有少女身上的衣饰﹐绝非一般人家﹐佩戴的簪铒也价值不菲﹐腰间系着的一对鸳鸯鸣玉﹐足有半只手掌大﹐玉质莹白润泽﹐做工精巧﹐价比黄金﹐不知是哪家的女眷遭此劫难。

小紫拉起那少女的手﹐摸了摸﹐然后道:「程头儿。」

程宗扬接到小紫递来的手掌﹐发现那少女手掌虽然柔软﹐但指关节处有一层薄茧﹐显然是干惯力气活的。

程宗扬从少女头上拔下一根簪子看了看﹐「那两个人不是劫财的。这簪子起码值几十个金铢﹐居然连看都看不看。劫色也不是﹐这衣服还好端端的。」

小紫道:「那就是复仇了?」

程宗扬也不敢确定﹐「不好说。」

这少女显然是穿了别人的衣物﹐假冒身份﹐但蹊跷的也在这里。从她手上的薄茧判断﹐她所处的环境并不十分优越。但她身上的衣料自己曾在晴州的绸缎店见过﹐是被列为贡品的江陵丝﹐价格不是一般的贵重。从现有的线索推断﹐很可能是主人家发现自己被仇家盯上﹐於是让婢女穿越上小姐的衣物﹐引走仇家﹐最终仇人出手﹐只杀了婢女––问题在於这户人家的背景究竟是什么?

这少女既然能冒充主人的身份﹐必定是那位小姐的贴身婢女。但能用得起江陵丝的富贵人家﹐内宅的婢女也是锦衣玉食﹐手上别说茧子﹐就是粗糙一点也未必能伺候小姐。

从她手上的薄茧推断﹐那户人家并不是十分显贵﹐可如此贵重的江陵丝怎么会穿在她身上?还有她身上的饰物﹐都是上等的珠玉﹐尤其是那对鸳鸯鸣玉?还有她簪上那颗龙眼大小的明珠﹐就是有钱也未必能买来。

一边是寒门素户的小婢﹐一边是华贵之极的衣饰﹐中间这位小姐的身份显得扑朔迷离。相比之下﹐那两名杀手的举动就留下太多信息––看到人被掉包﹐立即杀人灭口﹐显然是寻仇。杀人之后一芥不取﹐就更昭然若揭了。不会是盗贼﹐也不是外面雇佣的杀手。目标明确﹐行动利落﹐只可能是某家的门客﹐或者部曲。

程宗扬想了一下﹐把簪子和玉佩收进怀里﹐然后道:「摄像机呢?让惊理把这些都录下来。」

片刻后﹐惊理从芦苇荡中出来﹐小心翼翼地拿着那只摄像机﹐说道:「那两个人走得极快﹐奴婢只照到一个背影﹐不甚清楚。」

程宗扬指了指马车﹐「都录下来。把脸照清楚。还有那个驾车的。这事有点蹊跷﹐既然如此遇上﹐先留个证据。」

……………………………………

夜色渐渐褪去﹐一缕微亮的光线出现在地平线上﹐照亮了青色的芦苇﹐金黄的原野﹐还有碧绿的河水。程宗扬坐在芦苇荡中﹐手里拿着一杆碳黑色的鱼竿﹐长及两丈的竿身顶端比芦茎还要窍细﹐下面垂着一根透明的鱼线。

水面没有浮子﹐以程宗扬如今知觉的敏锐﹐鱼线上再细微的颤动也能感知。他闭上眼﹐享受着轻风的吹拂。忽然间鱼线一沉﹐鱼竿细细的顶端被坠得弯曲下去﹐形成一个弯弧。

程宗扬手指微微放松﹐确定鱼已经上钩﹐才缓一下紧两下﹐那样不疾不徐的稳稳收回。

水面荡起一圈圈的涟漪﹐那条鱼在水下不断挣扎﹐试图摆脱鱼钩。窍细的鱼竿梢摇摆着﹐似乎随时都会折断。程宗扬却没有丝毫担心﹐这鱼竿看似窍细﹐其实坚韧程度远远超乎想像。在自己并不彻底的测试中﹐无论鱼竿还是鱼线﹐挂上半吨的物体都没问题﹐就算咬钩的是条鳄鱼也能钓起来。

水面的晃动越来越激烈﹐突然一条鲤鱼从水下跃起﹐赤红的鱼鳍在阳光下闪烁着﹐几乎跃上竿头。

程宗扬右手往后一甩﹐不等鲤鱼落下﹐就将它高高提起﹐顺势扯到岸上。

鲤鱼在芦苇间湿泞的泥土上不断跳动﹐程宗扬一边取下鱼钩﹐一边折了根芦苇﹐用芦杆穿过鱼鳃﹐打了个结﹐放在脚边的水坑中。

「小程子﹐开张大吉啊。」朱老头拢着手从芦苇间钻出来﹐眼巴巴看着那鱼道:「啧啧啧啧……这鱼起码有三斤多吧?瞧这活蹦乱跳的﹐咕嘟咕嘟炖锅汤﹐那滋味––鲜得很!」说着狠狠咽了口吐沫。

程宗扬道:「想吃鱼?自己去钓。昨晚是谁把带的干粮都给喂驴了?这会儿想白吃?别说门了﹐窗户都没有啊!」

「小程子﹐大爷那驴不是伤了蹄子吗?吃你点儿干粮咋了?」

「一点儿?你一点儿没剩好不好!要不是我还带着鱼竿﹐今天早上大家就喝西北风吧。」

「小程子﹐你咋这么小心眼儿呢?钓就钓!」朱老头道:「大爷也带着竿儿呢!」

程宗扬斜眼看去﹐只见老头拿着一根不知从哪根扫帚上撇下来的细竹竿﹐上面绑了根线––还是几根不同颜色的线胡乱拼接起来的。整副鱼竿最值钱的就是鱼钩﹐是一根断了针鼻的缝衣针弯成的。一根鱼竿﹐硬让老头弄出色彩鲜明的丐帮混搭风格来。

朱老头却是十分得意﹐「小程子﹐瞧瞧大爷亲手做这鱼竿!比你那竿儿也不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