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1 / 2)

六朝云龙吟 弄玉,龙璇 5014 字 1个月前

第二章

天色微明,天子暴毙的消息已经像野火一样传遍整个洛都,留在京中的二千石以上官员纷纷赶往宫中。 鸿胪寺更是一片纷忙,不仅要将天子驾崩的消息报送各位诸侯王、列侯,还要派出特使,分赴秦、唐、晋、宋诸国报丧。

在京的诸侯并不多,眼下除了定陶王,唯有江都王太子刘建仍留在京中。 报丧的治礼郞赶到江都王邸,却扑了个空,王邸的门子告诉他,刘建早在两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入宫。 冶礼郎心下纳闷,但也不敢多问,连忙往下一家王邸跑去。

敖润从鸿胪寺出来,驱车直奔通商里。 他一路毫不停歇,平常两刻钟的路,只用了一刻多钟便即赶到。

拐进巷子时,敖润丝毫没有减速,只双臂一紧,口中「吁吁」地叫了两声。驾辕的双马铁蹄翻飞,硬生生兜转过来,冲进巷内。 敖润冲的速度太猛,以至於车厢倾斜,一侧的车轮悬空,另一侧包铁的车轮在青石板上溅出一串火星。

敖润使了个千斤坠,身体一沈,将倾斜的车厢压了下来。 到了门前,他双臂一收,马匹人立而起,在车厢的惯性下又滑了半截,才勉强停下。

敖润从车上跃下,冲进院内,秦桧、班超等人早己在外院等候多时,连忙迎了上来,「情况如何?」

「确定了!」敖润喘着气道:「天子昨晚驾崩!眼下由大司马主持丧事。」

班超道:「主公呢?」

敖润脸上抽搐了一下,咬着牙道:「昭阳宫被封了,在里面没出来。」

「糟糕!」

秦桧道:「宫里的情形呢?」

「一点动静都没有。」敖润道:「从昨晚开始,宫里就许进不许出,什么消息都传不出来。除了几名禁卫有点眼熟,其他全是生脸。」

班超道:「天子的死因呢?」

「鸿胪寺透出的消息,只说因病,其他一概不知。」

班超扼腕道:「吕家得手了!」

秦桧飞快地捻着手指,眼睛四处乱转,片刻后说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先跟宫里联络上,确定主公无恙——长伯,你去请斯四爷和卢五爷。」

吴三桂应了一声,去找期明信和卢景。

「老匡,你去通知一下云家,让他们留守的人手先去上清观暂避。」秦桧说着看了眼王蕙,「你去见一下大小姐,一是请卓教御过来,二是知会洛帮的何大当家,该准备的都准备好。」

王蕙知道他是在安排退路,微微点了点头。

秦桧转头道:「程郑那边你去安排,钱财是小事,先把人安顿下来。」

班超道:「赵先生和陶五爷那边呢?」

「给他们传个信,都当心些。」秦桧望了望天色,「天色已变,只怕后面还有大乱……其他事情,只能等家主回来再作决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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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宫内到处乱纷纷的,不断有大臣赶来。 吕冀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原想着天子驾崩,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却没想到会被一堆琐事弄得焦头烂额。 当初谋划时,只顾图谋大事,谁也没有在丧事上留心,结果所有的事都堆到他这位主持丧礼的大司马头上。

眼下要给奔丧的臣子们安排位次,收取祭礼,安排麻衣麻冠,还要劳心费神地解惑释疑,安抚人心。 这边还没安排停当,那边又发现丧礼所用的物品不足,说来也不奇怪,天子春秋鼎盛,谁也没想过要准备丧事。

事情一桩一桩报上来,吵得吕冀心烦意乱,好不容易安排下去,最后甚至连安排出恭的事都禀报到他面前。 吕冀忍无可忍,正要喝骂,却发现自张恽以下,几十名内侍都忙得四处奔走,就没一个闲人。

这事还是得霍子孟那种老家伙来办啊……吕冀心里嘀咕了一句,终究还是没能拉下脸去找霍子孟帮忙。

「这等小事也来咶噪!」吕冀道:「在殿后设几处帷帐便是。」

「殿后种的花草……」

「铲了!」

「是。」

那内侍闻声退下。 吕冀一擡头,却发现一群人正围着丞相韦玄成说些什么。

吕冀皱了皱眉头,唤过旁边的内侍,「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多时,那内侍小跑着回来,「是唐国和秦国的使臣……」

六朝诸国之间互相都设有使臣,彼此待之以国宾之礼,天子驾崩,这些使臣接到消息赶来致祭乃是常理,不过内侍接下来的话让吕冀心头一震。

「……他们在问立嗣之事。」

吕冀眼角跳了几下,随即大步走了过去,

一名使臣道:「天子龙驭宾天,人心惶然,乱过这几日也就是了。」

另一名使臣道:「阁下多虑了。新君一旦继位,人心自然安定。」

那使臣讥讽地看了眼宫中的乱象,然后皱起眉头,摆出一脸忧色,「可惜天子无后,不知谁人继嗣大统?」

「立嗣之事,自有太后定夺。」吕冀沈着脸道:「就不劳各位费心了。」

那名使臣拱手笑道:「宋国使臣洪迈,见过大司马。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天子大行,还请贵国早做定夺。」

吕冀哼了一声,正要开口,却忽然发现,只几句工夫,周围便围了数十人,每个人都竖起耳朵,听着双方交谈,一个字都不肯漏过。

吕冀这一沈默,情形更糟,旁边的唐国使臣紧接着便说道:「立嗣乃国之根本,当召集群臣议论而定,岂能由太后一言而决?」

韦玄成不能不开口,只好道:「此乃天子家事,诸位静待便是。」

另一名使臣笑道:「贵国之事当然与我等无关,我等只是问问。只不过韦丞相说此乃天子家事,小臣不敢苟同。天子无私事,何况此等大事呢?」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这帮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混帐! 吕冀心下大骂,重重一拂衣袖,「请三公九卿议事!」

吕冀本来准备稳住局面再商议立嗣之事,但现在被那帮使臣一挑拨,群臣人心浮动,立嗣之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九卿中大司农宁成、少府五鹿充宗被逐,如今空缺,其余丞相韦玄成、御史大夫张汤、大将军霍子孟、大鸿胪车千秋、宗正刘德、卫尉吕淑等人都在宫中,不多时便齐聚殿内。

吕冀懒得再兜圈子,迳自说道:「天子驾崩,如今立嗣之事迫在眉睫。请各位来,便是议论一下,先拿个章程出来。这位绣衣使者江充,行事稳妥,一向得太后信重。咱们议定之后,由他禀之太后。」

霍子孟、金蜜镝、张汤等人都不作声。

殿内沈默片刻,大鸿胪车千秋首先开口,「不知如今可有人选?」

江充道:「千乘侯刘缵聪颖过人,按辈份为先帝之侄,继先帝之嗣可谓顺理成章。」

金蜜镝刚要开口,已经有人说道:「千乘侯年仅八岁,入继大宝似乎有所不妥。何况……支系也远了些。」

众人都看了过去,却是九卿之一的宗正刘德。 刘德是汉国宗亲,又主管宗室诸事,对刘氏亲族了如指掌。

车千秋道:「千乘侯年纪虽幼,但天生聪慧,可为备选。」

众人议论几句,便定下来作为备选。

江充接着说道:「近支宗室里面,河间王之孙刘志,年十五,聪明贤能,有帝王之资。」

众人心下雪亮,江充先提的刘缵年仅八岁,一旦继位,太后至少垂帘听政十年。 江充接着提出的刘志年已十五,看似退了一步,但刘志正在议论亲事,迎娶的正是吕氏之女。 他若继位,吕氏后族又多了一个皇后。

张汤开口道:「清河王刘蒜以明德着称,为人沈稳有大度,可当国。」

吕冀拧起眉头。 汉国诸侯王中,以清河王德望最着,名声最好,他早知道肯定会有人提出清河王,却没想到开口的会是张汤。

金蜜镝道:「何不立定陶王?圣上将定陶王接入宫中,立嗣之意昭然。我等当秉天子遗志,立定陶王为嗣。」

吕冀心下更烦,若立定陶王,垂帘的就不是吕氏,而是赵氏了。

江充搪塞道:「此事当禀之太后。」

江充话未说完,外面便传来一阵吵嚷声,「让开!」

两名守在门前的内侍被人推得跌进殿内,接着一群人大步入内。 吕冀一眼看去,心里就腾起一团火。 这回来的都是留在京中的刘氏宗室,为首的是江都王太子刘建。 往日为求立嗣,刘建没少在阿姊面前钻营卖好,平常见了自己也是客气万分,没想到天子刚刚驾崩,他就按捺不住地跳了出来。

莫非他以为天子驾崩,他就可以登基了? 简直是做梦!

吕冀沈着脸道:「此间正在议事,汝身为诸侯,何故擅闯?」

刘建昂然道:「此乃我刘氏家事,岂能由尔等密室私议?」

吕冀大怒道:「朝中重臣俱在,何来密室私议?」

「敢问大司马,你们拟定继嗣者是谁?可敢公之於众?」

吕冀拂袖道:「我犯不着和你说!」

江充一看话风不对,赶紧说道:「这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如今正在商议的三位,千乘侯刘缵、河间王之孙刘志、清河王刘蒜。」

霍子孟道:「还有定陶王刘欣。」

「连那个黄口小儿也能入选,」刘建高声道:「我刘建身为江都王太子,难道没有资格继承大宝吗?」

江充提醒道:「建太子与天子平辈,岂能继嗣?」

「兄终弟及,有何不妥?」刘建冷笑道:「何况天子驾崩之前曾有遗命,嘱我继承帝业。」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一片哗然,吕冀更是赫然变色,「一派胡言!哪里来的遗命!」

刘建反诘道:「大司马如此笃定,莫非大司马当时在场?」

吕冀不禁语塞。

霍子孟喝道:「建太子!切莫妄言!」

刘建神情笃定地说道:「我既然敢在诸位面前说出来,自然是有证据。」

张汤道:「什么证据?」

刘建目光从群臣面上一一扫过,然后道:「昨晚天子驾崩前,有人亲耳听到天子将帝位於我——赵昭仪可以作证!」

张汤皱眉道:「赵昭仪已然自尽。」

刘建略微一怔,随即目光炯炯地盯着吕冀,「只怕不是自尽,而是被人灭口了吧!」

吕冀指着刘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