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充国一拳毙敌,旋即拎起斩马刀,与一名兽蛮武士的巨斧硬拼一记。那名
兽蛮武士双肩肌肉隆起,巨大的青铜轮斧夹着雪花猛劈过来,却像是撞在铁板上
一样,被震得连退数步。他尖利的脚爪扣住地面,将地毯撕得稀烂,露出地毯下
白玉般的石板。
兽蛮首领排众而出。兽蛮人身形本就高大,那名首领比寻常兽蛮人还高出半
头,寒风吹过,他浓密的长发像狮鬃一样浮动起来,露出半边仿佛被烈火焚烧过
的面孔。他左脸只剩下干瘪的肌肉,一只眼睛荡然无存,只有扭曲变形的眼眶空
荡荡地张开。
“兀那汉子。”他胸腔起伏着,发出闷雷般的声音,“你很强大。如果吃掉
你,我会变得更强大。”
周围的兽蛮人发出低沉的咆哮声,似乎盯着一盘美味一样盯着赵充国。
赵充国扭了扭脖颈,颈骨发出几声脆响,“我瞧你这模样,像是被人逮住丢
到锅里过?让我猜猜,是红烧狮子头吧?”
几名来自车骑将军府的军士放声大笑。
古格尔獠牙咬紧,仅剩的一只眼睛中露出寒光。
张恽尖声道:“天子灵寝就在此地!只要吃掉天子的屍体,你就能得到真龙
的力气!”
古格尔舔了舔嘴唇,“那个天子最宠爱的妃子很美味,口感就像小羊羔一样
鲜嫩,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皇帝是真龙,皇后才是真凤。”张恽叫道:“你先把天子吃了,再去吃掉
皇后,正好凑够一对。”
赵充国脸上的刀疤跳了跳,狞声说道:“人肉有什么好吃的?”他挑了挑下
巴,“那厮不男不女,吃起来才别有风味。你瞧那屁股蛋子,啧啧……不来块后
臀尖尝尝?”
张恽躲在一名兽蛮武士背后,伸着脖子叫道:“赵充国!你少挑拨离间!”
“啊——呸!”赵充国一口唾沫飞出数丈的距离,全啐在张恽脸上,一点都
没浪费。
大冷天的,冷不防被人洗个脸,张恽不禁呆若木鸡,傻了半晌才狼狈地提起
衣袖,一边在脸上使劲抆着,一边尖叫道:“杀了他!杀了他!”
古格尔拿出一起巨斧,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斧轮劈开空气,发出低沉的呼啸
声。
赵充国双手握住刀柄,长逾六尺的刀身斜斜指向地面,他微微伏着身,腰背
绷紧。
忽然地面一震,一条身影从天而降。那人重重落在地上,双脚落处,坚硬的
汉白玉石阶被踏出蛛网般的裂纹,冰裂般朝四处蔓延。
“赵长史,给我个面子。”程宗扬头也不回地说道:“这一场我跟他打。”
赵充国伸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面的裂纹,然后咧开大嘴,“老五,这就
是你说的那个程哥儿?有两下啊。”
卢景一身破衣,乞丐一样靠在金镶玉嵌的蟠龙柱上,一手拿着破碗,一手捏
着炒熟的黄豆,边吃边道:“废话,我们孟老大一手调教出来的,还能差了?”
“云大妞!云大妞!”赵充国扯开喉咙道:“你老公来了!”
云丹琉玉脸通红地走出来,厉声道:“赵充国!你放什么屁呢!”
赵充国眨巴眨巴眼,“老五,不是你说的吗?”
“孙子!你就害我吧!”卢景把破碗一揣,缩到柱后,“我啥都没说!”
程宗扬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兽蛮首领,“天子的宠妃很好吃吗?”
古格尔独眼微微眯起,狐疑地打量着他。
程宗扬竖起一根手指,“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怎么从大草原活下来的?”
古格尔独眼爆出一丝精芒,他巨大的鼻腔抽了抽,沉声道:“我闻到过你身
上的气味——是太阳的味道。”
程宗扬足尖一挑,勾起一柄佩刀,握在手中。那柄佩刀是王子方所用的汉军
制式环首刀,虽然比寻常战刀更精良一些,但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可握在程宗
扬手中,仿佛有无数细微的光点从刀柄往刀尖流动,原本平淡的刀身越来越亮,
仿佛一轮太阳撕破夜空,黑暗中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古格尔仿佛被勾起以往惨痛的回忆,独目越眯越紧,脸上被火烧过的伤疤无
法抑制地抽搐起来。
“都死了……都死在大草原的太阳下面……整个草原都被掀起一层,连地下
的沙子都被烧焦了……部族中无论最勇敢,还是最强壮的武士,都被烈日烧成焦
炭,用手一摸就变成灰……帝国的信使把我从沙子下面挖出来,送回部族。从那
时起,我就害怕见到太阳,怕它喷出火焰,把我们全都烧成灰……”
古格尔狰狞地笑了起来。他嘶哑着喉咙道:“吃了你——我就会获得太阳的
力量!”
巨斧卷起大片风雪,呼啸而下。程宗扬双手握住刀柄,丹田气轮疾转,一直
作为压箱底的九阳神功全力爆发,刀身带着耀眼的白光迎向巨斧。
刀斧相交,长刀的亮度猛然跃升,犹如一轮太阳,放射出万丈光芒。
“轰”然一声巨响,青铜打制的巨斧整个崩碎。古格尔双手虎口迸裂,大拇
指折断一样向后翻去,他狮鬃一样的浓发仿佛被烈火焚烧一样焦枯弯曲,胸口的
护心铜镜布满裂纹,一块一块掉落下来。
兽蛮首领向后弯曲的腿关节从中折断,向前跪倒在地。以两人站立的位置为
圆心,周围数十丈范围内的积雪瞬间消融,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赵充国张大嘴巴,半晌才道:“云妞,你这老公可不止两下子啊……”
云丹琉羞怒地啐了他一口,却又忍不住心底的骄傲。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
家男人,心底暗道:这家伙果然是个卑鄙小人,连床都上了,居然还藏私!这手
功夫从来都没露过。
整个含光殿仿佛由夜转昼,宫殿上高耸的金凤,屋脊矗立的海马、獬豸,檐
角悬挂的铜铃,虹桥飞廊,玉砌雕栏,无不沐浴在阳光下,一时间寒意尽去。连
金蜜镝也走出大殿,凝视着场中的年轻人。
刀身的光芒渐渐收敛,程宗扬的头冠和束发的丝带全部崩碎,额角那处伤疤
红得像要滴血一样。
也难怪众人震惊,这一击远远超出了程宗扬如今的境界。他两日来吸取的死
气都积蓄在丹田和经络之间,在这一击中尽数释放,如果不是他境界不够,根本
无法驾驭如此庞大的真气,绝大部分都流失在天地间,化成光热白白浪费,面前
的兽蛮首领早就被烧成一团灰了。
饶是如此,程宗扬展露的修为已经有足够威慑力。剩下的兽蛮武士在强光下
面露惊恐,竟无一人再敢上前。
程宗扬把刀尖抵在古格尔唯一完好的眼睛上,“最后一个问题,那个信使是
吕冀还是吕巨君派去的?”
古格尔口鼻中淌出鲜血,他张开嘴巴,发出几声低吼,却再吸不进一口气。
那些兽蛮武士也发出几声低吼,慢慢向后退去。他们越退越快,然后奔跑起
来。其中几名甚至变身成野兽,跃上屋脊,不多时便消失在黑暗中。
古格尔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再也支撑不住,庞大的身体慢慢倒下。
程宗扬低声道:“这一刀献给师帅。”说着刀光一闪,仍然带着余温的刀身
穿透了兽蛮首领的胸膛,将他钉在地上。
古格尔呼出最后一口气,胸膛凹陷下去,再没有一丝气息。
场中只剩下一名幸存者。张恽哆嗦着跪在地上,他双眼被强光刺激,泪流满
面,裤裆湿漉漉的一大片,不知什么时候给吓尿了。
程宗扬淡淡道:“那个信使不会是你吧?”
“不是我!不是我!”张恽哭叫道:“是颍阳侯的门人!”
吕不疑?程宗扬心下冷笑一声,真好,这下有理由对吕氏斩草除根了。
“昭仪什么时候被他吃了?”
“不是!不是!我骗他的!他吃的是个宫女!”
“昭仪呢?”
“在襄邑侯府!她还活着!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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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忍着点。”
王孟撕开一幅为天子挂孝的白绫,将王子方断臂扎紧,然后用牙齿熟练地打
了个结。
赵充国蹲在旁边,一边帮他按住伤处,一边啧啧赞叹道:“大兄弟,这手艺
不错啊。”
“那可不是?”王孟牛逼哄哄地说道:“我们大汉游侠跟你们朝廷军官不一
样,吃顿饭都能动两回刀子!天天打打杀杀,玩的就是刀头舐血!什么缺胳膊断
腿,我可见得多了……针呢?”
“这儿呢!这儿呢!”
这里是妃子的寝宫,不缺针线,赵充国早已找好针匣,翻开捻了一根细针给
他。
王孟接过来,一手拿着丝线,眯起一只眼睛,认好了针,然后捏住王子方胸
前的伤口,眼也不眨地在皮肉上飞针走线。
赵充国两眼火热,“大兄弟,你还会绣花呢?”
“这算什么?上回有个二货,喝醉了要上山日虎,反过来被老虎给日了,那
脸撕得跟布条似的,最后还是被我给救回来了。”王孟吹嘘道:“我这手艺可是
打小练出来的,正经的童子功!”
“说你胖你就喘上了?”赵充国亲热地说道:“有没有兴趣投军?我们军中
就缺你这号人才,哎哟,瞧这扎的细致劲儿,跟娘儿们似的。”
“你才娘儿们似的!”
“得得得,哥哥说错话了,说错了。”赵充国道:“你这脾气很暴躁嘛,正
适合投军啊。”
“当官老爷?老子没兴趣!”
“你可以当个好官嘛。就跟哥哥我一样,靠俸禄吃饭,靠战功升官,一辈子
不欺负穷人。你想想啊,世上官就这么多,多一个好官,不就少一个坏官吗?”
这边赵充国挥舞着小铁铲,使劲挖郭解的墙角。另一边云丹琉也被程宗扬追
上,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破私情,豁达如云大小姐也吃不住。如果不是卢景逃
得太快,起码要把他砍成七块才能泄愤。
云丹琉冷着脸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你的。”
云丹琉翻起眼睛,看着头顶的藻井,不屑地说道:“我还用你看?”
“我一听说你来昭阳宫增援,当时就慌了,一口气从长秋宫跑过来。”
“老实说!”云丹琉沉下脸,“你还有多少底细瞒着我?”
程宗扬愕然道:“哪儿有?”
“还在装!”云丹琉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以前跟我过招的时候,是不是都
在心里笑话我呢?太卑鄙了!”
“这都是误会。”
“哈哈。”云丹琉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真的!”
“我是瞎的吗?你刚才那一刀,是什么功夫?以前怎么没见你用过呢?是不
是觉得我不配跟你过招啊?程少主?”
云丫头最在意的原来是这个,以为自己以前是跟她假打。那怎么可能?自己
多少次连命都险些丢了。
程宗扬低声道:“这是我最大的秘密,从来都没跟人说过。”他戒备地看了
看四周,然后一脸神秘地招了招手。
云丹琉附耳过去,程宗扬低声道:“我这门功夫叫九阳神功。师帅亲授的绝
学——必须连御九女,才能施展出来。哎哟!”
云丹琉狠狠踩了他一脚,“以为我没听说过太乙真宗的九阳神功吗?连御九
女?你昨天竟然搞了九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