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集】
第一章
「王师所至,群奸束手。比至平朔殿,吕逆持火炬,据薪哀嚎。彼獠须发尽脱,头冠委地,状如疯魔……」
内侍公鸭般的嗓音在凉风殿内回荡,「须臾火起,烈焰高炽,势所难止……诸军发掘灰烬,得吕逆骸骨数枚,齿六、玉佩二、铜印、虎符、节杖各一……」
听着内侍的奏报,刘建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
吕巨君走投无路,最后抱着符节印章,自焚而死,还一把火将整个平朔殿都付之一炬,可谓是丧心病狂!天命在朕,这些乱臣贼子逆天而行,活该他葬身火海,死无全屍。
「吕逆既亡,蹈火而死者百余。余者皆缴械投诚。拘於……拘於廊下。」那内侍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没了声音。
刘建横了他一眼,心头禁不住一阵烦燥。自从上一名内侍被人碎颅而死,这些内侍就像是吓破了胆,一个个畏手畏脚,面对自己招揽的几个客卿,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这帮没用的废物!
刘建摆了摆手,「下去罢。」
那内侍如蒙大赦,趴下来磕了个头,倒退着出了凉风殿。
一名武将装扮的剽悍丈夫大步进来,他腰间的佩刀按规矩留在殿外,衣带上只剩下一个空挂钩。
「臣魏疾,拜见陛下!」
刘建容色稍霁。魏疾与那帮草莽之辈不同,他在江都国任中大夫,有官职在身,而且勇力过人,是自己最得力的亲信。自己招揽的门客壮士,都由他掌控。此前听到军中鼓声,刘建派内侍去询问,却被指为擅闯军机重地,当场击杀,不得不派魏疾前去善后。在刘建看来,那个苍鹭无非是略知兵法而已,为人骄横鄙陋,若是上阵杀敌,绝非魏疾的对手。只不过眼下正值用人之际,才不得不容忍一二。
「问了吗?」
「臣已问过。」魏疾气贯丹田,声震屋宇,「苍布衣称宫中叛军尽数归降,他已然将降卒编伍,伺机进兵长秋宫! 」
「大善!」刘建抚掌说道。苍鹭等人主动出击,与金蜜镝拚个你死我活,实在是本天子之幸,最好他们两个能同归於尽,一个都别活。
刘建忧心尽去,笑道:「好好带你的兵!事平之后,朕即刻给你封侯!」
魏疾大喜过望,「谢陛下隆恩!」
魏疾谢恩退下,一名内侍过来,细声道:「启奏圣上。诏书已经拟好。」
刘建心情畅快,闻言精神更是一振,挺直腰背,一手摸了摸腰间。腰间的革囊内装着一枚沉甸甸的玉玺,份量十足。传国玉玺本该由专门的掌玺太监保管,但刘建怎么都放心不下,还是带在自己身上,贴身保管才觉得踏实。
内侍依次呈上诏书,不多时就铺了满地。前面三十余份是追究吕氏党羽的,各种枭首、腰斩、暴屍、具五刑,乃至於族诛、夷三族……按照罪行轻重,不一而足。每份诏书少则代表一条人命,多则牵连数十口、上百口。一道轻飘飘的诏书,就意味着一个鼎盛家族灰飞烟灭。这种口含天宪,手握权柄,生杀予夺尽在己心的滋味,让刘建心醉不已。
再往后,数十道诏书分别发往各诸侯封国,以及天下州郡,宣告新君顺天应命,承天子之位。这些诏书文字大抵相同,内容也了无新意,但刘建照样看得起劲,一字一句都不肯错过。
最后几份,是发往秦、唐、晋、宋以及昭南的国书。洛都的变故,自然瞒不过诸国的使臣。这份国书就是宣告汉国局势已定,圣天子已然继位,周边诸国不用再打什么主意,老实派使臣前来恭贺。
刘建逐一看过,神情愈发得意。等看完最后一道诏书,他忽然变了脸色,厉声道:「大赦之诏呢?」
内侍咽了口吐沫,小心道:「逆贼尚未……」
「荒唐!」刘建勃然大怒,「哪里有新君登基不大赦天下的!朕继嗣大统,德被四海,恩泽天下!天下万民都要感受到朕的恩德!至於那些逆贼,当然不在大赦之列!难道还要朕教你们吗! 」
内侍以头抢地,「奴才遵旨!这就叫侍诏拟定大赦诏书!」
刘建展示了一番圣天子的雷霆之怒,看到他惊惶的样子,感到十分满意,於是收起怒色,用淡然的口气道:「去罢。」
等内侍离开,刘建绕着摊开的诏书走了一圈,这才立定脚步,吩咐道:「来人!奉玺! 」
两名内侍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解开革囊,躬身捧出玉玺。
「慢着些。当心……」
刘建不住指点,直到玉玺稳稳放在案上,才吁了口气。
自己苦心孤诣,如今终於大权在握,自然快意非常,然而无人分享,不免有所缺憾。刘建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开口道:「成妃呢?」
内侍回道:「娘娘去了北宫。」
刘建心头一动,想起那位曾经权倾天下,自己也不得不厚着脸皮百般巴结的吕太后。他眉头舒展,整张脸似乎都放出光来。
「传旨!备驾!朕——御驾亲临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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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建准备亲临北宫的同时,一辆马车正从北宫驶出,奔往南宫玄武门。
「羽族多生活在南方森林深处,人迹难至的高山密林之间。直到武皇发兵远征,设置合浦、珠崖二郡,才与世人略有接触。羽族男女皆窍体轻身,女子轻扬婉举,尤有殊色……」
卢景光着膀子,伏在一张毡毯上。那名藏身於死士中的秃驴悍然自爆,同时崩碎了手中的长刀。卢景虽然避开要害,但背后还是被十余块碎片刺中,鲜血淋漓。此时义姁正一手拿着银刀,一手拿着银制的镊子,将嵌在他伤口中的碎片逐一挑出。
伤口血肉模糊的样子,程宗扬看着都揪心,卢景却十分淡定,一边任由尖长的银镊探进伤口,一边述说羽族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