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隆这张自带威严的脸瞬间懵了,仿佛乌云笼罩,他期期艾艾地道:“岂不是全卖了……全卖了……”
这虎背熊腰的军汉,突然眼角泛了泪光,一下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哇的一声嚎叫道:“儿孙不肖啊,愧对祖宗啊……”
方景隆痛哭流涕,只是不断在地上叩首磕头,哭天喊地的自责,一旁的杨管事忙将心如死灰的方景隆搀起。
方景隆长叹口气,怒气冲冲的对杨管事道:“少爷要卖地,你为何不修书来和老夫商量,为何……就这般纵容他?”
杨管事委屈的道:“老爷去了南方,少爷便是一家之主,学生倒是拦,可拦不住啊,何况老爷早说过,只要少爷开心,什么事都好说,老爷修书来的时候,还说当务之急,是给少爷治病要紧,这是脑疾,万万不可刺激了少爷,所以凡事都要顺着……”
“哎…”方景隆长叹口气,却是无言,随即继续朝厅里走去,方继藩咂舌,像犯错的孩子,磨磨蹭蹭的才追上去,他倒是极想安慰父亲,却又不知该怎么出口。
等到了厅里,方景隆正待吩咐:“斟茶来……”
可环顾四周。
原来在这堂中的红木官帽椅不见了,那茶几还有墙上的字画也不翼而飞了,便连灯架子竟也凭空没了踪影。
摆在这里的……
是一个柳木桌子,一看就是半旧之物,还有……两个长条凳……
长条凳……
南和伯府的正堂何等大气,这孤零零的长条凳,给人一种格外刺眼的感觉。
方景隆眼睛发直,却早有乖巧的仆役斟茶来,只是……用的却不是白瓷的茶盏,而是……呃……一个大碗,陶碗上,明显还有裂痕,当然,这倒不是旧的,而是因为劣质陶器烧制之后特有的裂痕。
方景隆感觉眼前有些发黑,下意识的道:“桌椅……竟……竟也卖了?”
杨管事像死了NIANG一般:“卖……卖了……”
方景隆忙是用手撑着自己的身子,因这身子晃了晃,好不容易才缓过神,顿时怒火攻心,他突的额上青筋暴起,扬起手,狠狠朝方继藩面上打去。
这硕大的巴掌,在半空划过半弧,方继藩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心里说,完了,打就打吧,这样的人渣败家子,其实公道的来说,自己都恨不得每天对着镜子给自己来一巴掌。
可这手掌快要到方继藩的面颊的时候,突的顿住了,方景隆那张怒气冲冲的脸,顿时没了血色,宛如斗败的公鸡,眼里噙着泪,唉声叹息道:“继藩,你娘死的时候,千叮万嘱,要爹善待你,这些年来,爹不敢续弦,不敢纳妾,怕就怕对不起你死去的娘,你……成这个样子……咳咳……”他拚命咳嗽,捂着自己的心口,哽咽道:“是爹的错,都是爹的错,你自小就没有娘,不说了,不说了,你无灾无病就好。”
他苦涩一笑,只是摇头,猛地,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面上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忍不住道:“宝贝……宝贝还在不在?”
说话之间,他已如出弦的利箭,朝着书房疾冲而去。
他的宝贝,自是书房里收藏的那些瓶瓶罐罐,还有祖传的一些珍宝,他气喘吁吁的到了书房,眼睛便落在那摆放博古架的方向。
可谁晓得,这时不只博古架上的东西不翼而飞,便连那博古架竟也消失不见。
方继藩和杨管事等人已是急匆匆的追了来,便看到方景隆捶胸跌足,
声震瓦砾的嚎叫道:“天哪……我这做的是哪门子孽哪……” “伯爷息怒。”杨管事刚要上前。
“祖宗啊……”方景隆双手擎天,发出咆哮:“儿孙不肖啊!”
方景隆已是眼前一黑,闷声栽倒。
方继藩吓得脸都白了,爹不是将军吗?抗压能力这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