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鸡熬汤,两只鸡做成了酱油鸡,四人上座,张家兄弟不理方继藩,当先撕了鸡腿,到一边啃。
周腊倒没啥胃口,很是诚恳的朝方继藩说道。
“方贤弟,我是想出海,我是皇亲国戚啊,可这皇亲国戚,却成日圈在此,一辈子庸庸碌碌,我想着,心里不甘哪。大丈夫活在世上,当建功立业才是,便连杨彪那彪子,都能立下赫赫功劳,我脑子比他好,也学过骑射,读过书,怎么就不如他?张家两位世叔说的好,出海,不出海,怎么长见识?不出海,怎么建功立业?我可不想活到了最后,行将就木时,对着塌边的儿孙们,却连话都不知该说什么,嘱咐他们什么呢?嘱咐他们不可和自己一样,成日混吃等死?”
他说着,居然很有感触,眼睛都红了:“不成,我得建功立业,大丈夫提三尺剑,周游天下,为国尽忠,诛杀不臣,即便是死,也和你没有一点干系。”
张鹤龄撕咬着鸡腿,支支吾吾的点头:“说的太好了,男人不发财,活着不如死了,明知天涯海角有金山银山,却还窝在家里吃红薯粥,这样的人,活该他受穷八辈子,我不怕死,我死了,还有我兄弟给咱们张家留后,我兄弟也死了,我还有儿子,儿子若死了,我还有一个侄子,张家死不绝。”
“哥。”张延龄一面啃着鸡腿,一面泪流满面:“你不是说海上不会死的吗?你别吓我。”
张鹤龄瞪他一眼,呵斥道:“住嘴,吃你的。”
张延龄便哭哭啼啼的继续啃着鸡腿。
方继藩笑呵呵的道:“别生气,别生气,又没谁拦着你们出海,你们全天下嚷嚷,当然,是没人肯让你们出的,陛下若知道,肯吗?张娘娘你,太皇太后,她们会肯吗?有些事,越是嚷嚷,越是办不成,你们懂我意思了吧?”
张鹤龄眼里一亮,似乎看到未来发财的日子,嘴角微微嗫嚅着:“你的意思是……”
方继藩立即道:“我什么都没说,别冤枉我。”
张鹤龄抚掌:“哈哈,我懂了,我懂了,哈哈,我不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是吗?你说的是……”
周腊眯着眼:“我也渐渐明白了什么。”
张鹤龄开心的道:“这样看来,我得早做准备才是,实不相瞒,我藏了几个地窖的红薯呢,不知在海上能不能吃。”
“还得带一些亲信家丁去,带着武器。”周腊精神奕奕。
方继藩不做声,要埋头吃鸡,可一低头……
有点尴尬了。
张鹤龄怒了,狠拍张延龄的脑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桌上,只剩下残羹冷炙。
张延龄委屈道:“哥,你让我吃的呀。”
方继藩感慨道:“没事,算了,别计较。”起身:“送客。”
方继藩显得不近人情,此时, 还是要避嫌才好。
方继藩最讨厌别人和自己一样,天天蹲在家里混吃的能死的了,大明朝,还需要无数仁人志士来拯救啊,张家兄弟就算是一坨*,又何尝没有用处呢?至少总还可以给大明的基业施施肥料吧。
张鹤龄气的脸色胀红,恨不得将自己的兄弟吊起来抽一顿。周腊倒是心满意足了,他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起来,偷偷溜上船去,需要预备多少行囊,和多少武士。
方继藩将他们送出去。
张鹤龄道:“出海之期是何时?”
方继藩正色道:“什么出海之期,这是军国大事,岂能你们刺探,我是万万不会告诉你们,十一月初三,咱们大明的舰船,将在天津港扬帆出海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呀。”张鹤龄惊讶的道:“十一月初三,这就不是这几日吗?糟了,糟了,幸好知道的早,如若不然,都没办法事先准备。”
方继藩白了他一眼。
三人便告辞而去。
方继藩正要回厅里去,转过身,身后有人殷切的道:“恩师……”
方继藩好奇的回头,便见一个军汉,热泪盈眶的跪在了自己身后,朝自己深深一礼:“学生戚景通,拜见恩师。”
“……”方继藩震惊了,最近好像流年不利,怎都没出门在外,就都碰到一群这么不要脸的人。
这……算是碰瓷吗?
站在军汉身边,是温艳生,温艳生看着年轻的方继藩,也是呆住了。
这位传闻之中,才高八斗,满腹经纶,人品贵重,允文允武的人,竟是年轻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样的人,五百年才能出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