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热的情绪开始如瘟疫一般的感染开来。
整个佛朗机,某种程度,也是处於刚刚开化的年代,大量的金银涌入,商品经济却并不兴盛,财富除了用来变现为奢侈品之外,暂时难以催生出新兴的产业。
工业革命尚未开启,这也就意味着,人们的投资,大多还只是在较为原始的囤货举奇上。
当郁金香开始风靡时,几乎一下子,成为了所有阶层追捧的目标。
世上竟有一种东西,它不但高贵,而且竟还可以抵御可怕的通货膨胀。
而在价格的不断暴涨过程之中,刘文善在背后,谋划着这个大局。
下头为他效力的荷兰人以及西班牙人,大多是由王细作出面,王细作改头换面,化身成了一个自远东暴富的葡萄牙商人。
而他所招募的每一个人,都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只是受雇於一个普通的商人。
他们的工作,非常细碎,有人只专门负责打探北方省的郁金香价格,有人专门负责随时收购郁金香,或者,对郁金香进行出货和盘点。有人进行对债券进行兑换。有人负责接引船只。
他们就如生产线上每一个工位的工人,只负责制造自己手头上的零件,而这些零件,最后如何总装起来,变成什么机器,他们就所知不多了。
不只如此,一些有能量的人,也成为了王细作的朋友,不会有人察觉到,这个叫王细作的人,曾经出没於西班牙的宫廷,且不说数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模样,且对於这个时代而言,北方省距离西班牙宫廷,也太过遥远了。
北方省的财政维系在了郁金香上,这催生了不少的领主甚至王室将目标聚集於此。
因为郁金香价格的不断攀高,以至於人们已经来不及进行货物交易了,聪明的人开始发明了一种新的方法,他们与有货的商贾,直接订立买卖合同,货物虽然依旧还堆在仓库里,可是短短几天时间,这合同就已转了七八个人的手,而合同的价格,却已涨了数倍。
至於库房中有没有郁金香,或许到底有多少郁金香,已经没有人去关心了。
市场的本质在於,这个世上,任何东西,都可以是次要的,信心却最重要,只要所有人深信,这合同具有价值,那么,它就是无价之宝。
这就如一幅名画,当没人在乎它,它不过是一张画在纸上的涂鸦而已,可一旦有人深信它有价值,那么它就价值连城。
当然,历史上的郁金香,虽受追捧,其暴涨的过程,整整持续了数十年之久。
可此时,在这背后,却有一个看不见的手,慢慢的推动。
刘文善每日躲在室中,不断的提笔,验算着什么,他需要维持一个价格不断上涨的神话。
而在这个神话之中,如何大致推算出市场上的需求,同时,确定需要出多少郁金香球茎,这都是极费工夫的事。
每日伏案,让他不得不戴上极厚的镜片,他的脑海里,不断的思索,脑子里,全是数字。
…………
德累斯顿是萨克森的首府。
这里乃是神圣罗马帝国萨克森帝选侯国的中心。
韦蒂纳家族一直统治者这里。
奥斯顿侯爵年纪不小了,大腹便便。
他拥有着神罗贵族们的老传统,哪怕是这样的年纪,还亲自带着他的骑士去打猎。
只是……
今日,他却穿着狩猎的装束,提着鞭子,气冲冲的冲进了一个宴会里。
奥斯顿侯爵的封臣已经他们的夫人们诧异的看着闯入的奥斯顿侯爵。
侯爵气冲冲的道:“哪里都是那该死的郁金香,哪里都是,你们,还有你们的夫人,农夫,甚至是驾车的车夫,还有士兵,他们都在谈论郁金香。”
封臣们惊惶不安的看奥斯顿侯爵。
奥斯顿侯爵道:“郁金香在破坏我们的传统,这该死的东西,该死的东西……”
他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取出了一个郁金香的球茎,而后鲁莽的取出了刀子,将球茎切为了两半。
人们显得更加不安,这……是钱啊,球茎就是钱……
奥斯顿侯爵像一头发疯的狮子,当着所有的人面,切下一片郁金香的球茎,放进了嘴里,开始咀嚼。
夫人和小姐们已经发出了惊叫。
她们无法理解,这世上如此美好的事务,居然会被人如此粗鲁的对待。
奥斯顿侯爵不断的咀嚼着,一面道:“你们尝尝它的味道吧,它的味道,并不比大蒜好多少,这就是你们奉若至宝的东西,它和大蒜是一个口味,你们要尝尝吗,要尝尝吗?还有它该死的花,这该死的花,有什么价值,你们告诉我,它既不能吃,也不能变成武器,为我们打仗,更不可能养活农民,它至多,只能用来喂马。它们根本不值这个价钱,你们都疯了,整个欧洲,都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