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武陵报回的消息,迅速在将士们中间流传开来,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巴彦浩特正在对着自己招手。将士们热情高惩,疲惫的身躯抖地注入了巨大的力量,全军齐心合力,在林中踏出一条泥泞的小路,披荆斩枣,花了两个时辰,就赶到了李武陵所讲的溪流源头。
这汪巨大的湖水,正位於贺兰山几座高耸的山峰之间,峰壁林立,如刀削的竹笋直冲云霄。万年的水流冲积,在山峰之间形成一条雄伟的峡谷,碎石林立,艰险难行。这天池正处峡谷中间,占地足有数十亩不止,就仿佛是上天坠落的一汪清泉,洁净清幽,不沾染一丝人世的尘沙。清澈的湖水碧波荡漾,倒映着人的影子,不远处几口小小的地下泉眼喷吐着热气,烟雾嫋嫋中,离天又似近了几分。
湖水依着峡谷缓缓流淌,在微风下轻轻拍打着岸边岩石,发出轻轻的声响,就仿佛是一章和谐宁静的诗篇。这镶嵌在贺兰山顶的天池,缥缈静谧,不带一丝的尘埃,竟是从未有人来过的圣地。
林晚荣捧起湖水轻尝一口,淡淡的温香沁入口鼻,仿佛母亲的乳汁般,香甜异常。
“林大哥,怎么样,是不是这里?!”李武陵捧起湖水洒在脸上,又胡乱的抹了把水珠,得意洋洋笑道。
“就是这里了,”遥望远处湖水长天共一色,林晚荣抑制住心中的激动:“只有贺兰山上这洁净如雪的天上泉水,才能灌溉出巴彦浩特那么肥沃的草原。我确定,胡人要塞。就在我们前方。”
胡不归兴奋地拍拍手:“那还等什么,干脆我们今夜急行军,一鼓作气再走上百里路程,直接杀到巴彦浩特。”
“不可轻率鲁莽。”林晚荣摇头正色道:“我们应该已走了大半的路程。这汪天池的面积如此之大。却没有被人发现过,除了地处山巅外,前面一定还有天险阻隔。所以才没有人能够找到这里。”
高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那眼下我们怎么办,是就地驻留还是继续前进?”
徐芷晴给出地十日期限已经过了三天,算上折返时间,最冲也要在三天之内赶到巴彦浩特。若是超过了十天,就算奇袭成功,那贺兰山关口已经被破了。届时他们这八千人便会被绝断退路,凶猛的突厥人像在草原上逮兔子一样捕杀着他们,遥遥大漠就是这数万儿郎的埋骨之处了。
时间不等人啊。林晚荣叹口气,咬了咬牙道:“现在还不能扎营,趁着太阳没落山。我们要绕过这天池,再向前推进五十里。胡大哥,叫兄弟们把水囊灌满,战马也饮足,我们再赶一程。”
胡不归理解他的用意。点点头去了。望着夕阳下金光闪闪的湖面,林晚荣驻足良久,猛地一挥马鞭。率先行去了。
这贺兰山的天池占地广阔,沿着湖岸走了一个时辰还没有完全绕过。越往前行,脚下的土地越发的松软,沉积的淤泥越来越多,不仅是战马,就连人也难以踏足过去。众人唯有小心李翼的牵马而行。
“胡大哥,好像不太妙。”林晚荣抹了抹额头冷汗,拉拉身边地胡不归,谨慎的四周望了一眼。声音压得极低。他们前面十几丈处,李武陵和他的斥候小队正在探路。
“怎么了?”胡不归小声问道。
“静,太静了。”林晚荣吞了口口水,目光焦急地四处打量着。他们已经行到了天池的最尽头,眼前茂密的森林中古木苍天,腐烂的树叶松针落在地上,堆积起厚厚的一层毡。落日时分,本应是倦鸟归林地时刻,但这树林中却有着死一般的寂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再也听不见一丝地响动。
的确是太静了,这么大个林子,听不见鸟叫虫鸣,看不见杂草野花,幽幽落日下,树林中竟闪烁着淡黄的诡异光芒,点点发亮,胡不归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下意识的拉住了身边高酋的袖子。几人还没说话,就听前面突然一声惨叫:“退,兄弟们快退,啊——”
前面行进着的五六名斥候,前脚方才落地,身子便直直往前栽去,“啊”的叫声方过,落叶松针下的沼泽地瞬间露出黝黑地大嘴,眨眼就吞没了他们的身体。
“是泥沼死潭——停,全部停下。”胡不归的喊声冲了些,行在最前的十余几名斥候身子顿歪,还没来得及眨眼,泥淖便淹没了他们的头顶。
“冬李子——”眼看行在斥候队伍最后的李武陵一脚踏空,脑袋径直朝泥沼中拱去,林晚荣急怒攻心,啊的火吼一声,像是匹疯狼般扑上前去。
跟在他身边的高酋顿时肝胆俱裂,急声怒道:“林兄弟不可,那是泥沼啊——”林晚荣动作极快,刷的就冲了过去,高酋拉他不住,他啊的一声猛地前扑,正抱住了林晚荣的双腿。林晚荣倒地的刹那,紧紧的抓住了小李子的手。
李武陵深陷泥淖,淤泥已经没入鼻子,脸孔惩的通红,他拚命的摇着头,身体挣扎着不断下沉。
“冬李子,你挺住啊!”林晚荣急声怒叫,两手抓紧李武陵的手,拚命的将他往上拉。只是那泥沼千年堆积而成,劲道极大,任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李武陵的身体依然缓缓向泥面下沉去。
“我来!”胡不归大喝一声,猛地扑倒在泥地,拉住李武陵另一只手,后面数名将士卧倒在地,紧紧抱住胡不归的双腿。如此拔萝卜之势,十数人齐齐发力,将李武陵的身子一寸寸的拖出泥沼。
二十余名斥候,唯有行在最后的李武陵得救,其余的全部没入了这深深的泥沼,连遗体都没找着。李武陵紧握拳头,脸色煞白,望着战友们消失的泥沼,眼里噙满了泪珠。刹那匙之间,这无忧无虑的少年便成熟了许多。
“不要哭。”林晚荣脸色如墨,默默拾起泥沼里一柄残留下来的大刀,抚摸良久,递到李武陵手中,恶狠狠号道:“你给我把腰杆挺直了——李武陵,你记住,男人,只有胜利的时候才哭。”
李武陵抹抹眼泪鼻涕,脸上的神情瞬间肃穆了起来。林晚荣点点头,拍拍他肩膀,神色无比的郑重:“将这些兄弟的名字记在此处——若我能活着回去,我向你保证,他们将是我大华最尊贵的人。”
林三的承诺从来就没有落空过,这是人所周知的道理,李武陵感激的嗯了声,抹去了眼泪,脸上却再不复往日天真的颜色。
无端损失了二十余名好兄弟,营中气氛顿时沉闷了起来,这沼泽却是通往西北向的唯一通路,非走不可。胡不归组织人马连夜砍树,无数的木板组合在一起增大受力面积,沿着沼泽一寸一寸往前铺去。新组建的斥候队脚踏木板,谨慎缓慢的向前探去,足足走了五六里地,才穿出森林,踏上厚重的黑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