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稷下剑圣
马车转人大街,速度增加。
项少龙浏目四顾,辨认道路,心想这该不是往吕不韦所寄居相国府的方向,韩竭究
竟想到甚么地方去?
他本意只是利用韩竭的马车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去,以避过任何可能正在监视着听松
院的人,但此刻好奇心大起,索性坐便宜车去看个究竟。
长夜漫漫,时间足够他进行既定的大计。
他拉上斗篷,心情舒畅轻松。
自今早得肖月潭提醒后,被好朋友出卖的恐惧形成了一股莫名的压力,使他困苦颓
唐。
但猛下决心离开后,这股恐惧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唯一担心的就只是善柔。假若
解子元在这场斗争中败阵,以田单的心狠手辣,善柔便要面对另一场抄家灭族的大祸。
但对此他却是有心无力,徒呼奈何。
马车左转右折,最后竟驶入解府所在的大街去。
项少龙心中大讶,韩竭到这里要见谁?
马车在仲孙龙府第的正门前停下来,接着侧门打开,一个高挺的人闪了出来,迅速
登车。
马车又缓行往前。
项少龙更是奇怪。要知韩竭是随吕不韦来临淄,该算是田单一方的人,与仲孙龙乃
死对头。为何韩竭竟会来此见仲孙龙府的人,还神秘兮兮,一副怕给人看见的情状。
想到这里,那还犹豫,移到车顶边沿,探身下去,把耳朵贴在厢壁处全神窃听。
一把低沉有力的声音在厢内道:「师兄你好,想煞玄华了。」
原来竟是有临淄第一剑美誉的仲孙玄华,仲孙龙的得力儿子。
韩竭的声音响起道:「你比以前更神气,剑术必大有进步。」
仲孙玄华谦虚几句后道:「师兄勿要笑我,咸阳的情况如何?听说师兄非常风光哩
!」
韩竭笑道:「毒用人之际,对我自是客气。不过此人心胸狭窄,不能容物,难成大
器。反是吕不韦确是雄材大略,如非遇上个项少龙,秦国早是他囊中之物。」
仲孙玄华冷哼道:「项少龙的剑法真是传言中那么厉害吗?」
韩竭叹道:「此人真有鬼神莫测之机,教人完全没法摸清他的底子,你该看过他的
百战刀吧!谁能设计出这样利於砍劈的兵器来?」
仲孙玄华同意道:「师尊收到大王送来那把刀后,把玩良久,都没说半句话,我看
他是心动了。近十年来少有看到他这种神情。」
韩竭道:「先说正事,你们要小心田健与田单达成协议。」
车顶的项少龙心中剧震,终於明白解子元为何会像世界末日的样子。果然仲孙玄华
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已知此事,想不到田单竟有此一着,师兄有甚么应付的良策呢?
」
韩竭道:「这事全是吕不韦从中弄鬼,穿针引线,把田单和田健拉在一起。唉!田
单始终是当权大臣,若他肯牺牲田生,田健便可稳坐王位,非若以前的胜败难测,你们
现在的处境确非常不利。」
仲孙玄华愤然道:「我们父子为田健做了这么多工夫,他怎能忽然投向我们的大对
头?」
韩竭叹道:「朝廷的斗争就是这样。对田健来说,谁能助他登上王位,谁就是功臣
,况且……唉!我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吕不韦向田健保证,只要田单在位,秦国就不
会攻齐,还会牵制三晋,让他可全力对付燕人,你说这条件多么诱人。」
仲孙玄华冷哼道:「只有傻子才会相信这种话。说到底,这只是秦人远交近攻的政
策。」
偷听的项少龙糊涂起来,弄不清楚韩竭究竟是那一边的人。
韩竭忽地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听不清楚的项少龙心中大恨时,仲孙玄华失声道:
「这怎么成,家父和田单势成水火,怎有讲和的可能。而且以田单的为人,冲早会拿我
们来做箭靶的。」
韩竭道:「这只是将计就计,田健最信任的是解子元,若你们能向田健提出同样的
条件,保证田健仍会向着你们。」
听到这里,项少龙没有兴趣听下去,小心翼翼翻下车厢,没入黑暗的街巷去。
项少龙找了西城墙一处隐蔽的角落,撕下一角衣衫包扎好锤头,把一根根銎子不断
往上钉到积雪的城墙去,再学攀山者般踏着铁銎登上墙头。
巡城兵因避风雪,都躲到墙堡内去。项少龙借勾索轻易地翻到城外,踏雪朝稷下学
宫走去。
大雪纷飞和黯淡的灯火下,仍可看出高墙采院的稷下学宫位於西门外一座小山丘之
上,房舍连绵,气势磅薄。
项少龙这时已不太担心解子元在这场齐国王位之争中的命运。既然田健最信任解子
元,即管田健投向转轨的田单,当亦继续重用解子元。牺牲的只是仲孙龙和大王子田生
。
拿了百战宝刀便立即有那么远逃那么远的想法,实令他无比兴奋。有滑雪板之助,
顶多三十来天便可回到咸阳温暖的家里。世上还有比这更惬意的事吗?
他由稷下学宫左方的雪林潜至东墙下,施展出特种部队擅长的本领,翻入了只有临
淄城墙三分一高度的学宫外墙内去。
认定了其中的主建群后,项少龙打醒十二个精砷朝目标潜去。
接连各院的小路廊道在风灯映照下冷清清的,不闻喧哗,只远处间中传来弄箫弹琴
的清音,一片祥和。
此时快到初更,大多数人早登榻酣睡,提供了项少龙很大的方便。
到了主堂的花园处,才见三个文士装束的人走过。项少龙忙藏在一棵树丛后,岂知
那三人忽然停下来赏雪,累得项少龙进退不得,还要被迫听他们的对答。
其中一人忽地讨论起「天」的问题,道:「治国首须知天,若不知天道的运行变化
和其固有的规律,管治国家就像隔靴搔痒,申公以为然否?」
那叫申公的道:「劳大夫是否因见大雪不止,望天生畏,故有此感触?」
另一人笑道:「申公确是劳大夫的知己,不过我却认为他近日因钻研荀况的『制天
命而用之』的思想,才有此语。」
暗里的项少龙深切体会到稷下学士爱好空言的风气,只希望他们赶快离开。
劳大夫认真地道:「仇大人今趟错了,我对荀况的『制天命而用之』,实不敢苟同
。荀况的『不治而议论』,只管言不管行,根本是脱离现实的高谈阔论。管仲的『人君
天地』就完全是两回事,是由实践的迫切需要方面来认识天人的关系。」
申公呵呵大笑道:「劳大夫惹出我的谈兴来哩!来吧!我们回舍再煮酒夜话。」
三人远去后,项少龙叫了声谢天谢地,闪了出来,蛇行鼠伏的绕过主堂外结了冰的
大水池,来到主堂西面的一扇窗下,挑开窗扇,推开一隙,朝内瞧去,只见三开间的屋
宇宽敞轩昂,是个可容百人的大空间,南壁的一端有个祭坛似的平台,上方挂有方大匾
,雕镂着『稷下学堂』四字。
最令项少龙印象深刻是堂内上端的雕花梁架、漆红大柱,使学堂看来更是庄严肃穆
,使人望之生畏。
此时大堂门窗紧闭,惟只平台上有两盏油灯,由明至暗的把大堂沐浴在暗红的色光
里。
虎目巡逡了几遍,才发觉百战刀高悬在东壁正中处,但若跳将起来,该可刚好碰到
刀把的尾端。
项少龙心中大喜,跨过窗台,翻了进堂内,急步往百战刀走去。
大堂内似是静悄无人,但项少龙心内却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项少龙手握血浪剑柄,停下步来。
「咿哑」一声,分隔前间和大堂的门无风自动的张开来。
项少龙心叫不好,正要立即退走,但已冲了一步。
随着一阵冷森森的笑声,一个白衣人昂然步进厅来,他的脚每踏上地面,都发出一
下响音,形成了一种似若催命符的节奏。最奇怪是他走得似乎不是很快,但项少龙却感
到对方必能在自己由窗门退出前,截住自己。
更使人气馁心寒的是:对方剑尚未出鞘,但已形成一股莫可抗御和非常霸道的气势
,令他感到对方必胜的信心。
如此可怕的剑手,项少龙尚是初次遇上。
项少龙猛地转身,与对方正面相对。
这人来到项少龙身前丈许远处,才油然立定。乌黑的头发散披在他宽壮的肩膊处,
鼻钩如鹰,双目深陷,予人一种冷酷无情的感觉。他垂在两侧的手比一般人长了少许,
面肤手肤均晶莹如白雪,无论相貌体型都是项少龙生平罕见的,比管中邪还要高猛强壮
和沉狠。
他的眼神漯邃难测,专注而笃定,好像从不需眨眼睛的样子。
黑发白肤,强烈的对比,使他似是地狱里的战神,忽然破土来到人间。
项少龙倒抽一口凉气道:「曹秋道?」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点头道:「正是本人,想不到曹某今午才收到风,这晚便
有人来偷刀,给我报上名来,看谁竟敢到我曹秋道的地方来撒野?」
项少龙的心直沉下去。
知道他来偷东西的,只有韩闯和肖月潭两人,后者当然不会出卖他,剩下来的就是
韩闯,这被自己救过多次的人,竟以的种借刀杀人的卑鄙手段来害自己,实教他伤心欲
绝。
站在三晋的立场,项少龙最好是给齐人杀了,那时秦齐交恶,对三晋实是有利无害
。
项少龙这时打消了取刀离去的念头,但求脱身,连忙排除杂念,收摄心神,「锵」
的一声拔出血浪,低喝道:「请圣主赐教!」
他知此事绝难善了,只好速战速决,觑准时机逃之夭夭,否则若惹得其他人赶来,
他更插翼难飞。
曹秋道淡淡道:「好胆色,这十年来,已没有人敢在曹某人面前拔剑。阁下可放手
而为,因曹某下了严令,不准任何人在晚上靠近这大堂。若有违令者,将由曹某亲手处
决,而阁下正是笫一个违规者。」
项少龙见对方剑未出鞘,但已有睥睨天下,挡者披靡之态,那敢掉以轻心,微俯向
前,剑朝前指,登时生出一股气势,堪堪抵着对方那种只有高手才有的无形精神压力。
曹秋道剑眉一挑,露出少许讶色,道:「出剑吧!」
项少龙恨不得有这句话,对这稳为天下第一高手的剑圣级人物,他实心怀强烈的惧
意,故见对方似不屑出剑的托大,那会冲疑,施出墨氏补遗三大杀招最厉害的攻守兼资
,随着前跨的步法,手中血浪往曹秋道疾射而去。
项少龙实在想不到还有那一式比这招剑法更适合在这情况下使用,任曹秋道三头六
臂,初次遇上如此精妙的剑式,怎都要采取守势,试接几剑,才可反攻,那时他就可以
进为退,逃命去也。
曹秋道「咦」了一声,身前忽地爆起了一团剑芒。
项少能从未见过这么快的剑,只见对方手一动,剑芒立即迫体而来,不但没有丝毫
采取守势的意思,还完全是一派以硬碰硬的打法。
心念电转里,他知道对方除了剑快外,剑势力道更是凌厉无匹,奥妙精奇,比之以
往自己遇过的高手如管中邪之辈,至少高上两筹。那即是说,自己绝非他的对手。
这想法使他气势陡地弱了一半,再不敢硬攻,改采以守为攻,一剑扫出。
「当!」
项少龙施尽浑身解数,横移三尺,又以步法配合,才勉强劈中了曹秋道溯胸而来的
一剑。只觉对方宝剑力道沉重如山,不由被震退半步。
曹秋道收剑卓立,双目神采飞扬,哈哈笑道:「竟能挡我全力一剑,确是痛快,对
手难求,只要你能再挡曹某九剑,曹某就任阁下离开。」
项少龙的右手仍感麻,知对方天生神力,尤胜自己,难怪未逢敌手。
因为只要他拿剑硬砍,就没有多少人吃得消,何况他的剑法更是精妙绝伦至震人心
魄的地步。
在这剑道巨人的身前,纵使双方高度所差无几,他却有矮了一截的窝囊感觉。
不要说多挡他九剑,能再挡下一剑实在相当不错。
项少龙明知若如此没有信心,今晚必要饮恨此堂,可是对方无时不在的逼人气势,
却使他大有处处受克的颓丧感。他已如此,换了次一级的剑手,恐怕不必等到剑锋及体
,就会心胆尽裂而亡。
曹秋道之所以能超越了所有的剑手,正因他的剑道修养,达至形神一致的境界。
曹秋道冷喝道:「第二剑!」
唰的一声,对方长剑照面削来。
项少龙正全神戒备,可是曹秋道这一剑仍使他泛起无从招梁的感觉。
这一剑说快不快,说慢不慢,速度完全操控在曹秋道手里。但偏偏项少龙却感到曹
秋道这剑上贯足了力道。
以常理论,愈用力则速度愈快,反之则慢。可是曹秋道这不快不慢的一剑,偏能予
人用足力道的感受。
项少龙心头难过之极,更便他吃惊是这怪异莫名的一剑,因其诡奇的速度,竟使他
生出把握不定,对其来势与取点无所捉摸的彷徨。他实战无数,但还是首次感到如此的
有力难施。
吃惊归吃惊,却不能不挡格。幸好他一向信心坚凝,纵使在这等劣势里,也能迅速
收拾心情,回复冷静。
直觉上他感到假若后退,对方的剑招必会如洪水缺堤般往自己攻来,直至他被杀死
。
别无选择下,项少龙坐马沉腰,画出半圈剑芒,取的是曹秋道的小腹。
理论上,这一剑比之曹秋道的一剑要快上一线。所以曹秋道除非加速,又或变招挡
御,否则项少龙划中曹秋道腹部时,曹秋道的剑离他脸门该至少仍在半尺之外。
曹秋道冷然自若,哼了一声,沉腕下挫,准确无误的劈在项少龙划来的血浪剑尖处
,就像项少龙配合好时间送上去给他砍劈似的。
项少龙暗叫不好,「叮」的一声,血浪锋尖处少了寸许长的一截,而他则虎口欲裂
,无奈下往后退去。
曹秋道哈哈一笑,剑势转盛,喝道:「第三剑!」当胸一剑朝项少龙胸口搠至。
项少龙此时深切领会到这名闻天下的剑术大宗师,其剑法实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看似简单的招数,无不暗含玄机,教人防不胜防。
就像这似是平平无奇的一招,但却令人感到他把身体所有力量,整个人的感情和精
神,全技到这一剑去,使这本是简单的一剑,拥有莫可抗衡的威慑力。
以往项少龙无论遇上甚么精湛招数,都能得心应手的疾施反击,反是现在对上曹秋
道大巧若拙的招式,却是缚手缚脚,无法迎架。
问题是项少龙此刻正在后退的中途间,而曹秋道的剑以雷霆万钧之势攻来,使他进
退失据,由此可见曹秋道对时间拿捏的准确。
自动手之始,项少龙处处受制,这样下去,不横地上才怪。
项少龙猛一咬牙,旋身运剑,底下同时飞出一脚,朝曹秋道跨前的右足小腿闪电踢
去。
曹秋道低喝道:「好胆!」
项少龙一剑劈正曹秋道刃上,却不闻兵器交击的清音,原来曹秋道在敌剑碰上己刃
时,施出精奥无伦的手法,持刃绞卸,竟硬把项少龙带得朝前踉冲出半步,下面的一脚
踢势立时烟消瓦解。
项少龙心知要糟时,剑风劲啸之声倏然响起,森森芒气,从四方八面涌来,使他生
出陷身涛骇浪里的感觉。
际此生死关头,项少龙把一直盘算心中的逃走之念抛开,对曹秋道的凶猛剑势视若
无睹般,全力一剑当头朝曹秋道劈去。
在这种形势下,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选最短的路线,迫对方不得不硬架这一招,
否则即管厉害如曹秋道,亦只会落个两败俱伤。
但他仍是低估了曹秋道。
蓦地左胸胁处一寒,曹秋道的剑先一步刺中他后,才往上挑起,化解了他的杀着。
项少龙虽感到鲜血泉涌而出,对方剑尖入肉的深度只是寸许,但若如此失血下去,
不用多久,他就要失去作战能力。由於对方剑快,到这刻他仍未感到痛楚。
曹秋道大笑道:「第四剑!」
项少龙心生一计,诈作不支,手中血浪颓然甩手堕地,同时往后跄踉退去。
曹秋道大感愕然时,项少龙退至百战宝刀下,急跳而起拿着刀鞘的尾端,把心爱的
宝刀取下来。
曹秋道怒喝道:「找死!」手中剑幻起重重剑芒,随着冲前的步伐,往项少龙攻去
。
项少能把久违的宝刀从鞘内拔出,左手持鞘,右手持刀,信心倍增。
「当!」
出乎曹秋道意料之外,项少龙以刀鞘子硬挡了曹秋道一剑,接着健腕一挥,唰唰唰
一连三刀连续劈出,有若电打雷击,威势十足,凌厉至极。
曹秋道吃亏在从未应付过这种利於砍劈的刀法,更要命是对方先以刀鞘架着他的剑
,才疾施反击。
不过他并没有丝毫慌张失措,首次改攻为守,半步不让的应付项少龙水银泻地般攻
来的刀浪。
刀剑交击之声不绝於耳。
项少龙感到对方便像一个永不会被敌人攻陷的坚城,无论自己的刀由任何角度攻去
,对方都有办法化解。这感觉对他的心志形成一股沉重压力。但自己能使他只可固守在
一个狭小的空间,已足可自豪。
项少龙一声长笑,再劈出凌厉无匹的一刀后,才往后退去,叫道:「第几剑了?」
曹秋道愕然止步,这才记起早过了十剑之约。
项少龙顺手捡起血浪,穿窗逃逸。
第八章 生死边缘
走了十来步,项少龙双腿一软,倒在雪园里,中剑处全是斑斑血渍,渗透衣服,这
时始感到剧痛攻心。
他勉力爬起来,脑际一阵晕眩,自知刚才耗力过钜,又因失血的关系,再没有能力
离开这里。
假若留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明天不变了僵直的冰条才怪。
远方隐有人声传来,看来是两人的打斗声,惊动了宫内的人,只因曹秋道的严令,
故没人敢过来探查吧!
项少龙取出匕首,挑破衣衫,取出肖月潭为他旅途预备的治伤药敷上伤口,包扎妥
当,振起精神,爬了起来。
先前的人声已然敛去,一片沉静。
项少龙把血浪弃在一处草丛内,把百战刀扮好背上,忍着椎心的痛楚,一步高一步
低的往外围摸去。
经过了数重房舍,项少龙再支持不住,停下来休息。心想这时若有一辆马车就好了
,无论载自己到哪里去,他都不会拒绝。以他目前的状态,滑雪回咸阳只是痴人作梦。
想到这里,忙往前院的广埸潜去。
照一般习惯,马儿被牵走后,车厢都留在广场处,他只要钻进其中一个空车厢,捱
到天明,说不定可另有办法离开。
片刻后他来到通往前广场的车道上,四周房舍大多乌灯黑火,只其中两三个窗子隐
透灯光,不知是哪个学士仍在灯下不畏严寒的努力用功。
项少龙因失血耗力的关系,体温骤降,冷得直打哆嗦,举步维艰。
就在这刻,车轮声由后传来。
项少龙心中大讶,这么夜了,谁还要乘车离宫呢?忙躲到一旁。
马车由远而近。正是韩竭的座驾,项少龙还认得那御者的装束。
项少龙叫了声谢天谢地,趁马车过时闪了出去,奋起余力攀上车顶,任由车子将他
送返临淄古城。
当夜他千辛万苦才摸近听松院,倒在席上立即不醒人事,直至日上三竿,仍卧在原
处,唤醒他的是肖月潭,骇然道:「你的脸色为何这么难看?」
项少龙苦笑道:「给曹秋道刺了一剑,脸色怎会好看。」
肖月潭失声道:「甚么?」
@项少龙把昨晚的事说出来,然后道:「现在终於证实了两件事,首先是凤菲的情郎
确是韩竭,其次就是韩闯出卖了我。」
肖月潭苦恼道:「以你目前的状态,能到哪里去呢?」
项少龙道:「有三天时间我就可复原,届时立即远走高飞,甚么事都不管。」
肖月潭道:「让我去告诉其他人说你病了。这三天你尽量不要离开听松院,这里总
比外面安全。」
项少龙苦笑道:「希望是这样吧!」
肖月潭走后,项少龙假装睡觉,免得要应付来问病的人。
午未之交时,肖月潭回来为他换伤药。低声道:「真奇怪,稷下学宫那边没有半点
消息,好像昨晚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但至少他们该传出百战刀不见了的事。」
项少龙沉吟道:「你看曹秋道会猜出昨晚偷刀的人是我项少龙呢?」
肖月潭拍腿道:「该是如此,只有惯用百战刀者才可把该刀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亦只有项少龙方可把曹秋道杀得一时难以反击。」
旋又皱眉道:「若曹秋道把你在此地的事告诉齐人,将使事情变得更复杂。」
项少龙道:「横竖我都要走的,有甚么大不了。最精采是没有人敢明目张胆来对付
我,像韩闯便要假借他人之手夹杀我。」说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被好朋友出卖,
最今人神伤心痛。
肖月潭明白他的感受,拍拍他道:「李园他们有没有遣人来探听消息?」
项少龙摇头道:「照道理李园知道我曾找他,怎都该来看看我有甚么事。」
肖月潭沉吟片刻,道:「或者他是问心有愧,羞於面对你。唉!曹秋道真的那么厉
害吗?」
项少龙犹有余悸道:「他的剑术确达到了突破体能限制、超凡入圣的境界,我对着
他时完全一筹莫展,只有挨打的份儿。」
肖月潭道:「你知否一般所谓高手与他对阵,连站都站不稳,不用动手就要掷剑认
输。」
项少龙感同身受道:「我也有那种感觉。」
肖月潭思索道:「假设打开始你用的是百战刀,胜负会是如何呢?」
项少龙苦笑道:「结局可能是连小命都不保。」
肖月潭讶道:「你这人是真正的谦虚,且不把胜负放在心上。照我看你落在下风的
最大原因,是因知道被好友出卖,心神震汤下无法凝起斗志,又一心想溜,所以发挥不
出平时一半的实力。假若换了环境,用的又是百战宝刀,你当是曹秋道的劲敌。」
项少龙的自信早在昨晚给曹秋道打跑,叹道:「现在我只想有那么远逃那么远,以
后都不再回来。以前无论在多么凶险恶劣的情况下,我都没有想过会死,但曹秋道那把
剑却似能不住撩起我对死亡的恐惧。剑道达到这种境界,确是使人惊佩。」
肖月潭叹了一口气,岔开话题道:「凤菲来过没有?」
项少龙答道:「所有人都来过,就只她不闻不问,我对她早心淡了。」
这时董淑贞知他「醒」过来,要来见他,肖月潭乘机离去。
这美女莲步姗姗的在榻沿坐下,仲手抚上他脸颊,秀眸射出深刻的感情,幽幽道:
「好了点吗?唉!好好一个人,怎会忽然病倒呢?」
项少龙很想质问她为何会搭上沙立这卑鄙小人,终还是忍下这冲动,有神没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