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武士低声禀报之后,李显微微皱眉,他虽然被困住,可是消息却还是很灵通的,不仅秦铮不是的告诉他一些消息,他在禁军中也有几个亲信,自然知道雍王突围、长乐公主斡旋和韦膺搜查含香苑的事情。所以在他的判断中,江哲很可能藏在含香苑,所以他才会借着去见太子的机会让手下去含香苑搜查。可是现在情况太诡异了,江哲的护卫怎会逃走,於情於理都有问题。
他正在思索,那么武士低声道:「王爷,江大人气息奄奄,若是不救治,只怕会有生命危险。」
李显一震,道:「让太医去给江哲诊治,记着,小心行事,别走漏了风声让王妃知道。」
李显这次名义上是卧病前来,所以特意带了一个太医来,现在就在偏殿,正好用上了。那个太医此刻心中十分苦恼,他并不是太子一党,如今深陷这样的困境,如果情况一变,自己可能就会成了叛党,但是他可不敢违背齐王的命令。进到偏殿之后,看到江哲他就是身躯一震,当年江哲遇刺,他也是前去诊治的御医之一,自然认得雍王的亲信幕僚。眼前的情景让他糊涂起来,齐王明明是太子一党,怎会私藏雍王的幕僚。但是他知道这种事情自己还是装聋作哑的好。上前一诊脉,他的眉头就紧锁起来,道:「这位大人原本就在病中,有没有好好修养,如今心脉衰弱至极,若是不好好救治,只怕熬不过今夜,我开一个方子,用参汁下药,好好修养,还是可以治的。」那几个武士大喜,道:「乔太医,你要好好医治,若是此人有了三长两短,王爷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乔太医连连答应,他这次带着的药物十分齐全,果然连着几服药下去,江哲的面色渐渐红润,气息也渐渐粗壮,神色也十分安宁。乔太医这才抆着汗道:「总算没事了,不过大人的身子太弱了,需要好好调养才是。」两个武士面面相觑,他们也听说过雍王的这个亲信幕僚身子极弱,而且自己的主子对他也是推崇备至,想不到竟是这样一个好像随时随刻都会死亡的文弱书生。
一夜无事,将近天明的时候,江哲终於睁开了眼睛。他们连忙去禀报齐王李显。
感觉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我艰难地睁开眼睛,事实上,上次晕倒的时候,我都很怀疑是否还能醒来,此刻虽然浑身无力,但是我还是感谢了老天爷一番,低声喊道:「董缺,董缺。」
耳边传来声音道:「随云,你醒了。」
我心中一震,这个声音很熟悉,可是绝对不是董缺,偏头看去,却看见齐王匆匆走了进来,我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四周,苦笑道:「原来哲已成阶下之囚,却不知怎会在王爷这里?」
李显苦笑了一声,坐到床前的椅子上,道:「今日一见,恍如隔世,想来随云已经运筹帷幄,二哥已经稳操胜券了。」
我艰难地想坐起来,只是四肢无力,无法如愿,齐王连忙上前搀扶,我才坐了起来,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李显淡淡道:「今日已经是九月二十二日,马上就到辰时了。」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勤王之兵很快就会到来了,希望雍王还是平安无事,神色从容地道:「不知我怎会在此,我身边的侍卫呢?」
李显笑道:「昨日我派人去含香苑,果然找到了你,现在除了本王和几个心腹之外无人知道你在这里,你的那个护卫倒也奇怪,见你落入我的属下手中,竟然逃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董缺若是和齐王见了面,凭着齐王过人的直觉,只怕会有身份泄露的危险。
李显有些痛惜地道:「随云,你为了二哥呕心沥血,若非本王的人即时将你接来,你恐怕已经丧命,真是何苦来呢?你当日若是跟了本王,何至於此。」
我淡淡一笑,道:「哲受雍王殿下大恩,此时若不尽力,岂不辜负了雍王大恩。」
李显面上露出不豫之色道:「本王自信若是你肯归顺於我,本王待你绝不逊於二哥。」
我不由想起当日我步步紧逼,雍王却终於手下留情,放我生路的情景,犹如还在昨日一般,片刻,我道:「殿下秉性直爽,天资过人,哲也是十分倾慕,可惜殿下当初一步走错,以至今日进退两难,不过从前之事,说也无益,不知道殿下此次可有行止差错么?」
李显苦笑道:「昨夜我答应她们的要求,写了一封手令给我的部下。」
我微微一愣道:「殿下应该知道,如今殿下所部已经用不上什么力气了?」
李显叹了一口气道:「我实际上的命令是让他们按兵不动,他们什么也不会做,至於大哥和二哥谁能取胜,就看他们自己了。」
我恭敬地道:「殿下悬崖勒马,臣十分佩服。」
李显有些惆怅地道:「事后不管是谁取胜,本王的命运恐怕都没有什么不同了,若是二哥取胜,本王想求大人一件事情。」
我神色凝重地道:「殿下救臣性命,若是小臣能够做到的,就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请殿下示下。」
李显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胜者为王,若是太子获胜,二哥一家定然也会遭殃,虽然昨日太子答应了会放过雍王府的眷属,可是我是明白他这个人的,就算一时碍着我的面子放了,也会另想办法斩尽杀绝。同样的,若是二哥胜了,大哥的家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是都是骨肉至亲,我实在不能撒手不管,希望随云向二哥进言,放过太子妃和世子,将他们废为庶人就好,二哥一向宽宏大量,或许还可答应。若是二哥肯答应这个条件,我愿将手上兵权拱手让出。」
我沉默了半天,道:「殿下就不为自己和王妃、世子着想么?」
李显的面色大变,很久没有说话,半晌才道:「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铮儿参与了叛变,若是二哥取胜,不论是国法还是家法,铮儿都不能幸免,就是我和铮儿的儿子也会受到牵连,或者父皇会顾念我没有参与叛变饶了我的性命,可是妻儿皆死,我还有什么面目安享富贵呢?」
我看了李显一眼,知道他说得不错,齐王妃和齐王世子都不能脱罪的。可是不便这样说,只得道:「现在胜负还未可期,殿下不必过虑。」
李显苦笑道:「本王可不敢奢望,只见随云你如此气定神闲,就知道太子的胜算不大。」
送走了齐王,我心中思虑万千,今日之前,我心心念念都是怎样增加雍王的筹码,别的什么都顾不上了,现在局势如何发展已经与我无关,若是雍王败亡,那么我自然没有什么好说,只有以身相殉,可是若是雍王取胜,后事又该如何处理呢,到时候雍王肯定是要问我意见的,我的一念之间,就会涉及到千万人生死,不可不慎。
在我本心,太子自然是该死,凤仪门更是绝不能继续存在,而韦膺险些坏了雍王大业,不论韦膺之事韦观是否知道,都是要受到株连的,可是韦观却是丞相之尊,门生无数,如何处理才妥当,不伤害国本。还有最关键的,就是齐王。虽然多年来,因为齐王的缘故,使得太子气焰嚣张,雍王上下对齐王可能怨恨极深。可是不容置疑的,齐王性情光明磊落,重情重义,又是难得的帅才,若是将其处死或者贬斥,都是大雍的损失。可是齐王个性激烈,又是心狠手辣的人物,齐王妃会成为他和雍王的死结,若是轻易放过齐王,那么日后可能后患无穷,真是进退两难了。想了一会儿,我突然笑了,这些事情雍王和石彧自会处理的妥妥当当,我何必费心呢?想到这里,我渐渐放松下来,昏昏睡去,一切今明两天应该就会有一个结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