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冷冷道:“段淩霄若是留在这里,只能是混在流民当中或者藏在野外,公子不妨立刻命令负责清野的骑兵以五百人为一队,互相呼应,将所见北汉人尽皆屠尽,让段淩霄无法藏身,就是段淩霄再想刺杀,也难以轻易接近我军,若是他勉强为之,那么五百骑兵足可以将他死死拖住,等到我军高手赶去之后,就是段淩霄武功再高,也难以逃生。”
我仔细的想了一下,道:“事情紧急,也不能禀报齐王殿下知道了,呼延寿,传我谕令,令我军提前清野,另外派人报知齐王殿下知道。”
我连忙写了十几封军令,盖上我的监军大印,然后令人传下去,我虽然是监军身份,不能直接调动军队,但是这种情况比较特殊,我只是要求提前行动,我的监军大印应该是好使的。而且我这也是为了那些中低级将领考虑,若是他们不爱惜自己的性命,那我也就顾不得他们了。当然我还是特意写了一封信向齐王通报,为了安全送到,我请苏青亲自送去,虽然她也不是段淩霄的对手,但是我总不能让小顺子去送信吧,毕竟我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荒草漫漫的驿道上,一支骑队疾驰而过,为首的正是苏青,身后则跟着一些身穿青色甲胄的骑兵,她奉命去向齐王禀告军情,因此快马加鞭,片刻不敢停留,此时,附近的军队都已经得到了江哲提前清野的命令,幸而北汉平民大多已经逃到冀氏,所以一路上走来,倒没有看到过多的屠杀场面,何况苏青心硬如铁,就是看到那种凄惨的景象也不过是一晒而已。她走得匆忙,除了她的亲信侍女如月之外,只带了江哲派给他的骑兵,那刺杀雍军将领的刺客应该还没有被擒杀,所以苏青一路上小心谨慎,丝毫不敢大意。
突然,苏青眼光掠见前方路面的歇脚亭里,一个灰衣人负手而立,苏青眼光何等敏锐,一眼看去,就已经将这男子形貌看的清清楚楚,只见他三十多岁年纪,身子峻挺犹如青松伟岸,相貌端方刚正,双目幽深,宛若夜空一般深邃,令人生出无法揣测的感觉。
苏青勒马而住,这些战马都是饱经训练,苏青一住马,那些后面的战马也都及时停住,原本狂奔的骑队静止下来,那些骑兵也都知道刺杀之事,心中都生出杀机,二十多人的杀气汇聚在一起,令得这一小块天地都仿佛凝固下来。那灰衣人目光闪过,也不由惊叹这支骑兵的精良,他缓缓上前一步,淡淡道:“姑娘可是大雍军营的总哨苏青?”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是人人都觉得他心中早已这样认定,问这一句不过是为了确认罢了。
苏青冷冷道:“原来是魔宗首座弟子段淩霄亲至,段爷莫非不知道螳臂焉能当车,我大雍铁骑千万,阁下何必做这种无益之举。”
段淩霄微微一笑道:“姑娘说得不错,段某武功虽然高强,但是一人之力比不过千军万马,只是有些事情做了总比不做好,不久前姑娘在沁水岸边杀伐决断,段某十分佩服,段某的师弟萧桐曾经向在下详细述说了姑娘的丰功伟绩,段某不由想见见你这位女中豪杰。今日道左相逢,幸何如之,姑娘不如下马过来,我们叙谈一下可好?”
苏青眼中闪过热烈的光芒,道:“能够和阁下一谈,苏青深觉荣幸。”说罢翻身下马,向歇脚亭走去。她的侍女如月高声道:“小姐,他定是要截杀於你,怎可和他叙谈。”
苏青笑道:“段淩霄是何等身份,未来的魔宗宗主怎会出尔反尔,既然相邀苏青一谈,若是竟然不告而诛,岂非贻笑天下。”
段淩霄眼中闪过激赏的光芒,他自然不屑於和如月计较,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对苏青道:“苏总哨巾帼不让须眉,难怪萧师弟将姑娘视作生平大敌,我秋师弟对姑娘也十分仰慕,今日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苏姑娘,你本是北汉人,只为了私仇家恨,却替大雍张目,真是可惜可叹。”
苏青傲然一笑,道:“阁下是认定今日可以取苏青性命,所以才会觉得可惜可叹?北汉无恩於我苏青,就是为了报仇雪恨,苏青归附大雍也无不可,而且如今大雍据有中原,北汉南楚不过是苟延残喘,北汉魔宗纵然英杰无数,大势如此,又能奈何,若是阁下肯弃暗投明,必然位在苏青之上,何必还要抱残守缺,以至身死国灭。”
段淩霄眼中寒光一闪,道:“罢了,我也知道苏姑娘不会回头,只不过心中有些不忍,姑娘可知这一次为何雍军大肆驱赶屠杀平民,若是姑娘肯直言相告,段某可以不杀害姑娘属下的性命。”
苏青微微一笑,虽然知道段淩霄这样说是表示定要杀死自己,却不放在心上,道:“苏青不过是斥候总哨,这种军机大事如何知晓,阁下是问道於盲了。”
段淩霄冷冷道:“果然如此么?苏姑娘可知道我为何突然大开杀戒?”
苏青想了一下,神色凝重地道:“自然是不让这些骑兵救援水军,想必段大爷很希望我水军一败涂地。”
段淩霄淡淡道:“你说得不错,自从雍军入沁州之后,我便前来查探军情,这次雍军入侵,声势浩大,生死存亡在此一战,段某也不得不亲自出马。数日前看到大雍水军,得知楚乡侯江哲在水军之中,将消息传回之后,龙将军下令水军出战。能够一举攻破水军,断去雍军粮道自然很好,就是不能,若是趁机阵斩江哲,也是大功一件,为了此事,我不惜纡尊降贵亲自出手,刺杀了来援的各军将领,可惜大雍水军毕竟战力较强,结果只是差强人意。段某本想立刻离去,却又见到姑娘下船,想起姑娘的身份地位,想必知道很多机密,因此冒险前来阻截,若是姑娘肯将心中隐秘尽皆说出,段某可以不取姑娘性命,否则苏姑娘最好希望战死当场,若是被段某生擒,只怕种种酷刑会令姑娘悔不当初。”
苏青眼中闪过漠然的神色,道:“苏青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阁下如此威胁苏青,却也没有什么用处。”说罢,冷然退后,而那些护卫她的骑兵也已经纵马环绕在她身后,隐隐将她护在其中。说到这里,段淩霄和苏青都知道已经言尽於此,接下来只能凭武力说话了。
段淩霄轻叹一声,道:“苏姑娘如此人才,却是大雍之臣,真是可惜。”随着他惋惜的语声,天地间仿佛突然多了肃杀之气,人人都知道他即将出手,不由提气戒备,可是段淩霄却是没有一丝举动,只是从他身后涌出无穷无尽的杀气,迫得那些骑兵心中生出拼死一战和弃械投降两种念头,不过这些骑兵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虽然多半不是内家高手,却也都从战场习得比拼气势的技巧,也都将心中杀机肆意放出,一时之间,双方气势竟然旗鼓相当。
段淩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大雍有这样的精兵,难怪可以雄霸天下,比较起来,北汉的将士虽然勇猛凶悍,个人战力多半都在大雍勇士之上,可是若是组成军阵,却不免要逊色一些。不过他乃是先天高手,不过瞬息之间,就已经将心中杂念全部屏除干净,就连杀机也消退得无影无踪。那些大雍骑兵本来正竭力在那如同海潮一般的杀气中支撑,突然之间杀气消失殆尽,那些骑兵顿时失去了对手,都觉得心口一震,有几个战力稍弱的骑兵已经是面色苍白,更有一人,一口鲜血已经溅到马鞍之上。就在他们由最强转为最弱的瞬间,段淩霄已经出手。
苏青只觉得眼前一花,段淩霄的手掌已经拍向自己的面门,她翻身后退避开,寒光一闪,她拔剑还击,掌剑相交,却是声如金石,苏青只觉得虎口一麻,长剑几乎脱手,她深吸一口气,借力后退,段淩霄如影随形,两人战在一起,剑光雪影中夹缠着青灰两色的身影,令得那些骑兵无从相助,只能散开将两人包围起来,人人手上都取出了弩箭,准备适时射杀段淩霄。
苏青使出了浑身解数,剑浪一波高过一波,段淩霄却是如同海中巨礁,任凭风吹雨打也不低头,苏青遇到这样的强手,只觉得剑法从未施展得如此畅快,即使是上一次和秋玉飞交手也没有这样的感觉,因为秋玉飞武功灵巧机变,苏青速度身法都不如他,应接不暇之余,那里还能尽情施展剑法,反而是段淩霄的武功雄奇刚烈,让苏青更能发挥所长,使到酣畅处,剑影化作滔天巨浪,瑰丽中显露出杀机无数。段淩霄武功远远胜过苏青,虽然一时之间不能取了她性命,但是却是游刃有余,见到苏青这样的剑法身姿,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一声铮鸣,段淩霄袖中滑出一柄雪亮的短刀,无数声兵器撞击的声响震耳欲聋,硬生生接下苏青这一番猛攻,段淩霄的断刀化作流虹,一刀快似一刀,如同出水蛟龙一般穿破苏青的剑网。
苏青已经竭尽全力,猛攻之后的一丝破绽被段淩霄生生击破,她生性坚毅,间不容发之间右手长剑脱手向段淩霄射去,左手一柄匕首挡住了那柄断刀的锋刃,一声巨响,她的娇躯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向后坠落。段淩霄一声长啸,追击而去,这时,那些在外围掠阵的骑士同时高声呼喝,弩机齐响,几乎看不清影子的二十多支弩箭射向空中的段淩霄,段淩霄衣袖挥舞,那些弩箭如同遇到无形的墙壁一般停顿下来,反射坠落,这时,第二波、第三波弩箭已经射到,段淩霄身形如同风车一般在空中轮转,那些弩箭反射激回,两名骑士被反射的弩箭射落马下。但是段淩霄的行动也被延冲了片刻,这时,如月已经飞马而过,将苏青拉到马上,苏青吐出几口鲜血,大声道:“走!”如月带马向来路奔逃,那些骑士一边以弩弓阻拦段淩霄追击,一边策马追去。段淩霄眼中闪过一丝冷然,抓住苏青抛下的战马缰绳,策马疾驰追去,苏青的坐骑乃是千里挑一的骏马,段淩霄又是骑术高明,不到片刻已经追上了众人。
段淩霄冷冷一笑,淩空出掌,将最后面的一个骑士击落马下,骑马掠过他的坐骑时,随手取下他鞍边马槊,马槊闪过千百道幻影,两个骑士被他刺落马下,不过片刻间,他就已经追到了因为驮着两人而落在后半部的如月马后,苏青此刻正伏在如月肩上,似乎已经昏迷过去。
段淩霄眼中闪过寒芒,一槊刺向苏青背心,就在这时,苏青突然向侧面卧倒,如月则是俯下身去,苏青手中露出一具弩弓,弩机轻响,三枚弩箭同时射向段淩霄,此刻两人距离不过两丈,马槊又是长兵器,无法阻挡弩箭,幸而段淩霄骑术过人,他的身躯仿佛突然折断一般向后仰去,一支弩箭从他面门上掠过,一声凄厉的马嘶,段淩霄只觉身下一软,战马狂奔出十几丈路程,颓然倒地,段淩霄飞身跃起,身形向地上落去,同时马槊脱身而出,空中闪过一道奔雷掣电也似的乌光,射向已经从马上起身的苏青。苏青方才已经是用尽浑身之力才能完成仰身射箭这一举动,坐起身来,正是手足虚软有心无力之时,见到马槊射来,她再也无力闪避,苍白如雪的容颜上露出一丝令人心寒的微笑,她宁静的等待着马槊刺入自己胸口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