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侥幸,小子,你以为历朝历代的王朝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大部分都是侥幸,汉高祖如果被项羽在鸿门宴上杀掉,就没有两汉的存在,曹操如果再狠一点,杀掉司马懿,同样没有两晋的传承,所以啊,人生在世充满了侥幸。
你如果不是一出山就遇到了程处默,也不会来到大唐,很有可能会在大唐的国土上兴风作浪,或者悠游人间,就像你师傅一样走在大唐的国土上,却永远不会融进这个国度。
我和皇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你的身心和大唐同呼吸共命运,知道朕付出了多少代价吗?安澜稀里糊涂的成了你的小妾,皇家稀里糊涂的默认了这一笔烂帐。
在你的问题上,我和皇后从来就没有人君的自觉,处罚你的时候也都是按照家法来处置的,罚站,斥责,殴打,都是!哪怕是在我最恼火的时候都没有想起来用君王的权利,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青雀两个人穿着软甲吗?
之所以对你说这些,我不是用君王的口气跟你说,而是站在一个长辈的立场告诉你,我们每前进一步,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新鲜事物的出现不是我们能阻止的,好多时候他们出现的都非常的偶然,到了时间,自己就会出现,就像瓜熟蒂落一般自然。
所以你说把他们送去荒原,沙漠,海岛其实就是一个法子,茫茫的秦岭足够大了,选一个合适的那地方让他们去折腾吧,我想看看发展到极致会是一个怎样的情形。
小子,放手去做,朕等着看你的成果,人生百年,如同白驹过隙,能将大唐的国运推到极致是朕的心愿,就算是要下坡,也能多下几年,至於厉害,只要看清楚了,总会趋利避害,这是人的本性。」
朝堂上的打击不过是一丛烟云,稍一触碰就会消散,来自李纲的问诘,才是最要命的,一段不长的文字,让人从骨子里透着寒意。
云烨离开皇宫之后,就打算要彻底的整顿一下书院了,这些年自己放任书院自由发展,现在看起来不合适,这棵树有点长荒了,横生的枝蔓太多,需要修剪。
「下手轻些,这棵树依然只是小树,朕还指望子孙后世从上面摘果子呢,莫要损伤太大,你下手历来狠辣,朕担心伤了树,你还是和皇后一起去书院吧。」
这是李二在云烨临走时说的话,他希望云烨一边大刀阔斧的改革,也希望长孙的春风化雨能够让这颗树焕发勃勃的生机。
李纲已经不能说话了,云烨单膝跪在他的床前,握着老人的手,他甚至能感受到老人的生命火焰正在慢慢熄灭。
这位老人已经油尽灯枯了,不可能像以前一样给他力量,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格外艰难,喉管里有轻微的咕噜声。
他想说话,但是说不出来。
「先生,弟子打算要修剪一下书院这棵树了,如果下手重了,还请您不要责怪,弟子知晓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含着您的心血,有一些横生的枝蔓把根须紮在您的血肉里正在疯长,再这样长下去,他们会抽干这棵大树所有的养分,而学生却不能肯定他们会长成什么样子。
博学之,审思之,明辨之而后笃行之,这是您对书院所有师生的期望,学生不会忘记,这里将会成为新思潮的诞生地,却不能成为这些新思潮的成长摇篮,他们必须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证明他们是对我们整个人类有益,才能继续生存,否则就让他湮灭吧。
这一次学生将彻底的将武器研究和火药研究,生物研究完全彻底的从书院中剥离,送他们去遥远的深山,您以前的看法是对的,书院是一个教导人们如何更好生存的地方,不是一个名利场,也不是一个杀人研究院,还书院本来面目,是我以后要做的事情。并且持之以恒。」
李纲似乎非常的焦急,眼睛四处张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云烨知道他有话说,於是就把墨汁涂在老人的手指上,自己拿了一张纸,将老人的手放在上面,李纲满是老人斑的手艰难的在纸上滑动,半晌才停止。
「好!」这就是李纲最后要说的话,看着这个几乎不能辨别的字,云烨将老人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不知说什么好,他在弥留之际,依然给了自己最大的支持。
李纲的儿子去世了,没有孙子,只留下一个孙女,所以云烨就跪坐在老人的床榻前,给他念贺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