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扳不倒李林甫是因为李林甫太过谨慎狡猾,又参透了天子的五味心思,他暂时无可奈何;他不对安禄山怎么样,是因为安禄山托庇於张守畦,而且安禄山的存在,某种意义上对他经略东北有帮助;唯有玉奴……唯有他曾经从小看到大,某种程度上当成是女儿的玉奴,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到那条既定的路上
“师傅,我对杨家并没有什么亏欠,可是……”玉奴倏然抬起了头,死死盯着杜士仪道,“可我这抽身一走,师尊怎么办,姑姑怎么办……还有,你和师娘怎么办?”
“你千里迢迢从灵州赶来见我,肯定是找了什么借口的,可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真的就不会被人现痕迹吗?师尊虽说是陛下的嫡亲妹妹,可是陛下连惠妃这样的枕边人,太子他们这些亲生儿子,都能下得去手,万一他若是因此怪罪,我怎么对得起师尊?再有就是姑姑,之前我就听人说,我常常往玉真观跑,旁人都说是二嫁奚王最终却又离婚的姑姑教坏了我,她只是和蕃公主,无依无靠,到时候别人会不会恼羞成怒归罪於她?”
“你想说什么?就此认命,进宫长侍君王?”杜士仪没有回答玉奴的问题,而是一字一句地说,“事在人为,我们既然决定做了,就能够承担相应的后果,你不必操心。一直以来,你就是忧思过重,操心太多听话,这一次不容你再使性子了”
“不”
玉奴使劲摇了摇头,突然上前一步,几乎是人挨着人站在杜士仪面前:“我不是小孩子,并不是不懂那些大事陛下这些年心肠冷硬,儿子也好,妃嫔也好,朝中那些人也好,全都是说杀就杀,说贬就贬师傅就算想要我远走高飞,可天下之大,他拥有四海,躲到哪里去?而且,君命难违,若是回头怪罪於你,就算是那些受过你知遇之恩的下属,就算是你的亲友,事到临头都不会站在你这一边。不过就是……不过就是牺牲我一个而已。”
“他还谈不上富有四海。因为,这天底下并不是只有大唐西边的大食早已让安西都护府那些大唐属国压力重重。北面的突厥虽然日暮西山,可兴许再过一些年,那里便会有新的大国崛起。契丹和奚人隐身白山黑水,即便张守畦那样的大将也不能灭国。至於西面的吐蕃,则是让剑南道节度使王昱狼狈不堪,而西南的六诏已经快要统一了。至於我们看不到也暂时走不到的地方,还有更多的国家,更广阔的大地。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以大唐为绝对的中心,而这个大唐,也并不是以天子为绝对的中心”
杜士仪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对王容说过,对固安公主说过,对陈宝儿、对罗盈和岳五娘吐露过……而今天,再次多了一个人听到他这离经叛道的陈词。玉奴不是阅尽世事的固安公主,也不是有过牧守一方经验的罗盈等人,在她听来,这些话一字一句仿佛都撞在她的心坎里,让她的心里充斥着一股激荡的热流。
一个声音告诉她,就此答应杜士仪所说,从此便可打破桎梏,自由自在;可另外一个声音却告诉她,不能这样自私,不能为了自己的自由,让其他人付出那样绝大的代价究其根本,一切都是她不谨慎,倘若当初天子召见的时候,她表现得木讷一些古板一些,不讨人喜欢一些,何至於如此?
在两种念头的冲突下,玉奴一时犹豫了许久,就当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打算鼓起勇气开口说话的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了一阵绝大的喧哗声。紧跟着,她就只见黑暗之中,一个人三步并两步冲了过来。尽管她本能地感到惧怕,可当看到杜士仪朝来人迎上去的时候,她须臾就又心安了起来。
是师傅的人
“怎么回事?”
虎牙的脸色在黑暗中看不分明,然则声音却低沉得很:“大帅,外间有万骑营兵马到了,说是终南山有盗贼出没,因此高力士奉命带他们来此,保护二位贵主和寿王妃。”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