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9章 自刎(1 / 2)

盛唐风月 府天 1961 字 1个月前

不要见血!

当杨‘玉’瑶被两个平日自己正眼都不会瞧上一眼的军汉拖出屋子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只有这样寥寥四个字。一日夫妻百日恩,她能够从一个区区寡‘妇’进宫顶替妹妹‘玉’奴成为‘女’冠,而后又拜封淑仪,而后封淑妃,确实‘花’费了无数心计来邀宠,可她对於李隆基,并不是真的一丝一毫感情都没有,甚至可以说比前夫还多那么几分。

除却至高无上的至尊身份之外,李隆基文武双全,‘精’通音律,爱好丰富多彩,她自认为虽不如张云容等人能歌善舞,却也很体察他的心意。更不要说,她还给他生下了一个‘女’儿,自从开元末到天宝年间唯一的一个孩子!可事到临头,李隆基却这样薄情,送给她的最后一句话竟是不要见血,仿佛如此便是最大的体恤了!

杨‘玉’瑶隐隐明白了,‘玉’奴当初为何对李隆基总有几分若即若离,为什么曾经意味深长地对自己说过武惠妃暴薨的真相。可那时候,她眼睛里看到的只有那尊荣的地位,那万人仰视的风光,何尝看到过其他的?这么多年在后宫呆下来,她甚至已经忘记这个福薄的妹妹了,可现在想想,究竟是谁福薄?‘玉’奴故世的时候,还有隆重的丧奠,还有天子的眼泪,她们这些姊妹陪着痛哭了一场,更不要说还有‘玉’真公主这样的师尊,杜家人那样的亲友,可现在她有什么?

当她也被拖到大庭广众之下的时候,就只见杨国忠和幼妹秦国夫人以及崔氏等人都在,每一个人都是面‘色’惨白,颤抖战栗。尽管她自己的形状也已经惨不忍睹,刚刚也曾在李隆基面前百般恳求,可到了这当口,她反而冷静了下来。见陈玄礼就在身边,她突然出声问道:“陈大将军打算如何处置我?”

陈玄礼厌恶地看了一眼杨‘玉’瑶,想到当初就是这个愚蠢的‘妇’人收了安禄山为义子,甚至还在外朝有人弹劾安禄山的时候替其说话,他便冷冷说道:“淑妃终究是陛下身边的贵人,陛下又已经有言在先,自有三尺白绫送淑妃上路。”

“三尺白绫?哈哈哈哈,三尺白绫?”杨‘玉’瑶猛地大笑了起来。很快,笑声戛然而止,她随手把散‘乱’的头发挽了起来,这才厉声说道,“陛下也许是好心,但恕我不想心领!我虽是‘女’人,可却不想哭哭啼啼投缳自尽,烦请陈大将军给我一把刀剑,我这就干脆利落地上路去,也免得你们不安心!”

陈玄礼没想到杨‘玉’瑶竟有这么一个要求,犹豫片刻,他就从身边一个亲兵手中接过腰刀,反提着刀上前,刀尖向下往杨‘玉’瑶身边的泥地上一杵,见其深深‘插’入了泥地之中,这才缓步退了回来。尽管他已经不再是年少全盛时期的那个果毅都尉了,但他仍然有充分的自信,万一杨‘玉’瑶真的不甘心拿着刀想要困兽犹斗,却也奈何不了经历过无数风雨的他。须臾,杨‘玉’瑶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双手握着刀柄将腰刀拔起,随即惨笑回头看了杨国忠等人一眼。

打从看到杨‘玉’瑶竟然也被‘乱’军给提溜了出来,杨国忠就明白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此时此刻,见杨‘玉’瑶竟是拔刀而立,他的脸上没有惊惶,有的只是麻木。这时候,一直昏昏沉沉的秦国夫人突然睁开了眼睛,朦朦胧胧看到杨‘玉’瑶把刀横在了脖子上,她不禁大吃一惊,竟是极度吃力地惊呼了一声道:“阿……姊……”

说时冲那时快,

杨‘玉’瑶已经提刀狠狠往脖子上一拉,随着鲜血猛然间溅在了刀刃上,她‘迷’‘迷’糊糊听到这一声阿姊,忍不住想到了当年还在成都时的情景,竟是下意识地觉着,那是‘玉’奴在黄泉之下叫着自己。那时候,小粉团子一般的‘玉’奴最喜欢犹如跟屁虫似的追着自己叫阿姊,最喜欢听自己讲故事,最喜欢腻着自己和大姊‘玉’卿说着父亲的事,那一段时光仿佛已经很遥远了,和杜士仪突兀地闯进她们这些杨家人的生活中一样遥远。  “‘玉’……奴……”

眼看杨‘玉’瑶软软倒在了地上,杨国忠登时呆若木‘鸡’,整个人完全僵硬了。他一直都知道,杨‘玉’瑶只是看着娇媚,实则骨子里却有一种犹如男人一般,不甘沉沦不甘寂寞的‘性’子,所以才会抓住每一丝机会往上爬。而现在,就连走到末日的时候,她都不肯用什么白绫,而是三尺青锋就此自刎。当看到陈玄礼身边的亲兵蹲下身来去探鼻息心跳,随即站起之后干净利落地说出死了两个字时,他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人生简直是个笑话。

跟着杨玄琰在雅州为官,随着杨玄琰的去世,他不甘一无所有去京师,於是流落蜀中各地,什么苦都吃过,什么事都做过,挨过县令的板子,也受过上司的白眼,但也有赏识自己的人,千里迢迢来到长安之后,他终於千辛万苦攀上了高枝,一路青云直上成了宰相,甚至连李林甫都踩在了脚下。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以为安禄山即使高举反旗,他也能够反手将其压下去,可他却错得离谱!

叛军还没能打到这里来,天子也并没有怪罪他,可他却要无声无息死在这群‘乱’军的手上!

见陈玄礼命人用白布收殓了杨‘玉’瑶的屍体,而后向左右一努嘴,立刻有几个满面凶光的人拔刀‘逼’上前来,杨国忠已经没有了反抗的意志和心思,干脆闭上了眼睛。然而,预料之中的剧痛却没有来临,取而代之的却是四面八方的喧哗。他震惊之下慌忙睁开了眼睛,四下里一看,却发现那些刚刚还凶形恶状的士卒们全都‘骚’‘乱’了起来,有人嚷嚷,有人拔刀,就连陈玄礼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慌‘乱’。

难道是安禄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