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惠妃而言,比起康熙的恩宠, 她更在乎的便是大阿哥的前程。她绝对不能容许任何人毁了大阿哥的前程, 包括这位备受康熙宠爱的密妃,甚至包括她自己在内。
以康熙对密妃的恩宠,只要密妃在康熙面前掉几滴眼泪, 委屈的哭诉一番, 在递过几句话去,便有可能会令康熙认为大阿哥居心叵测、觊觎储君之位, 因此才会容不下十一阿哥胤祥,才会挑唆自己的母妃对密妃母子下手。
惠妃越想越是焦虑不安, 她绝对不能给密妃机会如此冤枉她的大阿哥!
为今之计, 只有在康熙忙于同葛尔丹的战事尚未回宫的这段时日里, 不计一切代价坐实了密妃私通侍卫、背叛皇上的罪名, 让密妃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才能永绝后患, 她和她的大阿哥才能过安枕无忧的日子。
此时急于除去密菀的惠妃在吩咐两位太医院院判大人暂且退下之后,便当着众位妃嫔的面,指责蜜菀在跟随康熙南巡回宫的路上便已经与侍卫图里琛有染,即使十一阿哥与十公主的确是皇上的子嗣血脉,也不能否认蜜菀背叛皇上、私通侍卫这一事实。
面对惠妃的指责,蜜菀怒极反笑。
“惠妃娘娘编故事的本事实在令臣妾叹服!可是,仅凭惠妃娘娘的几句臆想出来的桥段并不能作为认定臣妾背叛皇上、与侍卫有染的证据!
事实上直到今日,臣妾与侍卫图里琛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臣妾实在不知为何惠妃娘娘会口口声声的指责臣妾与图里琛有染?”
惠妃冷哼一声,当即便吩咐宫女南锦呈上了一串佛珠,厉声质问道:“倘若你与侍卫图里琛并无半分私情,你又如何会将这串佛珠送给图里琛?
贵妃娘娘已经问过你身边的两位大宫女素心和樱儿了,素心和樱儿都说此串佛珠的确是你用过之物,只是后来丢失了。
依本宫之见,不是此串儿佛珠丢失了,而是你将其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侍卫图里琛了!
密妃,你可不要说你根本从未见过此串佛珠?”
乍然见到这串令她厌恶的佛珠手串,蜜菀也微微一愣,然而听到惠妃的质问,蜜菀乌黑明亮的眼眸之中显出明显的不屑与嘲讽,毫不客气的反驳道:“此串佛珠是当日皇上亲自带臣妾前往潭拓寺祈福之际,由慧明禅师的师叔智远禅师亲手所赠,说此物可以驱邪避祸,保佑臣妾平安无恙,因而皇上一直叮嘱臣妾要将此串佛珠日日带在身上,就连臣妾夜里安寝之时,皇上都要嘱咐臣妾将此串佛珠放在枕头下面,说如此做可以让臣妾免受噩梦之困扰。
试问臣妾又岂会蠢笨至此,以皇上所赠之物当作定情信物转赠他人?可见,此事必定是有人故意穿凿附会、设局谋害臣妾的!”
惠妃没有想到蜜菀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辩解之言,还搬出康熙,说康熙也知晓此串佛珠的由来,又说康熙对此串佛珠极为重视,每日都要叮嘱她将佛珠带在身边,不禁狠狠的皱了皱眉头。
惠妃见蜜菀神色坦然,眼中并无半分惶恐不安之色,面对她的厉声质问与探究的目光也并无半分愧疚与胆怯,便知道蜜菀刚才所言十有八*九的确是真实的。
然而,如今已经骑虎难下的惠妃即使明知蜜菀所言的确属实,也不能就此放过蜜菀。
惠妃强自压下心中的不安,冷笑道:“密妃可真会找人证,明知皇上此时正在御驾亲征,忙于葛尔丹的战事,不在宫中,密妃便胡乱掰扯出这样一番谎言,意图洗清自己的嫌疑!你以为本宫会相信你这番胡言乱语吗?”
“臣妾所言究竟是胡言乱语还是不争的事实,待皇上回宫之后一切便可真相大白。如今前方捷报频传,相信皇上不日便可凯旋归来,惠妃娘娘不是连这几日都等不了便心急的想要置臣妾的罪吧?”
惠妃阴沉着脸色,双目几乎喷出火来,厉声怒斥道:“简直一派胡言!本宫急于查清此案也是为了维护皇上的声誉和皇室血脉的纯粹,本宫何曾有半点私心?”
蜜菀眨了眨眼睛,忽然浅笑道:“惠妃娘娘何必如此气急败坏,况且,臣妾刚才也并未说惠妃娘娘有什么私心呀,惠妃娘娘又何必如此急于为自己表白呢?
惠妃被蜜菀怄得险些吐出一口老血,心中暗忖从前她可真是看走了眼,怎么没有发现密妃说话竟然如此噎人呢?
她原以为密妃是一个一心只有情爱的天真女子,倘若她失去了康熙的庇护,便只能在后宫之中像一只小绵羊一样任人宰割。
然而,她今日才恍然发现,原来密妃是一个心思聪慧、头脑冷静的女子,即使没有康熙的保护和庇佑,这样的女子也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在后宫之中让自己生活得很好。
惠妃望着眼前镇定自若的蜜菀,心里忽然竟有些想不起来蜜菀刚刚入宫的时候究竟是何种模样了。
惠妃一向认为天下间的男子大多喜爱的都是温婉柔顺、菟丝花一样柔弱可人的女子,惠妃曾经以为康熙之所以会忽然如此钟爱一名汉女,应该也是由于这个原因,然而此时惠妃却忽然有些迷惑起来。
皇上如此宠爱密妃,究竟是因为皇上被密妃伪装出来的娇弱可怜的模样迷惑了,还是皇上喜欢的便是密妃原本的模样?
宜妃对蜜菀这一番不卑不亢的应对却极为赞赏,觉得蜜菀现在的模样比刚入宫的时候看起来顺眼多了。
宜妃性子爽利,因此也喜欢与她个性相仿的女子,如今既然觉得蜜菀的性子很对她的脾气,自然愿意在力所能及之处帮蜜菀一把。
宜妃正色直言道:“臣妾觉得密妃妹妹所言有理,此事事关重大,必定要查实清楚才行,断不可急匆匆的在皇上回宫之前便定了密妃妹妹的罪。
与皇上的名声和密妃妹妹的清誉相比,多等一段日子实在不值一提。莫说皇上过不了多久便会凯旋回宫,就算是为查清此事再多等上三年五载,只要有此必要,也应该要等的。”
一向沉默寡言的荣妃也点头附和道:“臣妾觉得宜妃所言甚是。倘若多等一段时日便可以令真相大白,查清此案,还密妃一个清白,臣妾也赞成暂且将此案压后,等皇上回宫之后才行审理。”
成贵人与几位曾经诞育过公主的庶妃也纷纷为蜜菀说情,请求惠妃暂停审理此案,等康熙回宫之后再行定夺。
惠妃心里郁闷至极,倘若依着她的心意,审理此案又何须等康熙回来?只要对立即蜜菀用上大刑,她就不信娇娇弱弱的蜜菀能够撑得过夹棍、廷杖等刑罚,还不乖乖的招出一切?
然而,如今宜妃、荣妃带头,令许多妃嫔都为蜜菀求情,倘若她再一意孤行,执意立即审理此案,甚至坚持对蜜菀用刑,必定会惹人怀疑,日后皇上回宫问起此事,得知她竟然如此审理此案,纵然她可以令蜜菀招供,恐怕皇上也会觉得蜜菀是屈打成招的,还会迁怒于她,认为她冤屈了蜜菀。
而有宜妃、荣妃等人在此处碍事,阻挠她严审蜜菀,她就连继续审理此案都已经万分困难了,更不要说对蜜菀用刑了!
惠妃虽然不甘心就此放弃,然而却又实在没有办法继续审理此案了,只能按照众位妃嫔的心愿,暂停审理此案,却依旧按照贵妃先前的懿旨继续将蜜菀母子禁足于储秀宫中,不许她们私自离开储秀宫半步。
跟在蜜菀身边的元霜已经做好了大战一场、忠心护主的准备了,却没想到蜜菀竟然连皇上御赐的玉佩都没有用到便脱了困,心中对蜜菀的口才与好运实在佩服不已。
惠妃望着蜜菀扶着元霜的手平安无恙的走出了延禧宫,当即便恼怒的摔了手里的茶杯。
南锦赶忙将地上的茶杯碎片收拾了过去,生怕扎着惠妃,而后又走到惠妃身边,力道适中的为惠妃揉着额角,一边揉,一边柔声劝道:“主子消消气,千万不要为了不守妇道的密妃而气坏了自己个的身子!”
惠妃此时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就连对贵妃都有了一丝迁怒。
惠妃心想若非贵妃如此不中用,连一个小小的密妃都对付不了,她又何须为此事操心劳神?
惠妃又想起以身体不适为由躲出去的常在乌雅氏,眼中更加满是鄙夷与不屑。
好好的一个长子竟然就这样成了别人的儿子了,乌雅氏但凡是一个有些手段和本事的女子,也不会咽得下这口恶气,任由密妃占着四阿哥亲生额娘的位置碍她的眼了!
一个个的都是这般软弱没本事的,难怪密妃在后宫之中能够独占皇上的宠爱都没有人敢管一管了!倘若再继续这样下去,这后宫都要成了密妃一个人的天下了!
惠妃并不知道此时在永寿宫后殿,贵妃钮钴禄瑾瑜也在同玲珑抱怨惠妃,“本宫从前看着觉得惠妃还好,以为她是一个聪明人,才想着让她暂代本宫掌管后宫诸事,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可以亲手除去她厌恶的密妃,没想到惠妃却无此无能,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惹了许多麻烦,还得本宫替她想办法!”
玲珑忧心忡忡的望着贵妃,“如今经惠妃娘娘这么一闹,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倘若最后却查出密妃娘娘的确是无辜的,是被人冤枉的,恐怕皇上回宫以后也要埋怨主子思虑不周,竟然将此事交由惠妃处置呢!这一次,惠妃娘娘可真是将主子连累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