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将名片收了,抬脚也往回走,“白门和黑门怎么回事”
至少不该是仇家。要不然,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却最多只是漠视,大有相见却不想相认的感觉。
程昱却只摇头“我也说不好怎么回事,只是师父说,碰到黑门的人,叫我不要招惹。”
这听起来更像是你们对不起人家吧。
算了,自己这个白衣当的,也是没谁了。黑锅兜头给自己砸过来,却没一个人出面给自己解释一声,当真是活久见了。
不过没关系,白门没人给解释,她总能找到给自己解释的人的。
程昱跟在后面急切的问“黄门来了刚好桂香又失踪了,桂香又跟咱们的关系密切。师叔,这绝对不是简单的求财的事。黄门这就是对着白门来的。”
可你漏掉了一个重要的细节,那便是在提到黄门的时候,乌金还说了一句,叫回去告诉门里的长辈,黄门现身了。
为什么之前乌金不叫破程昱的身份,现在却叫破了。只能有一个可能,黑门对黄门的防范,比白门更甚。白门忌惮黄门,可黑门更忌惮。
在有共同的敌人的前提下,白门和黑门便是现成的盟友。
因此,林雨桐没坐程昱的车,而是出了村子直接做了公交车。
目的地古玩街。
下了车,在路边随便买了几样水果,很没有诚意的样子,直奔玄乌堂。
玄乌堂所在的地方,得从古玩街中间的小巷子里穿过去,走过长长的走廊,才能到地方。过去的时候,林雨桐险些以为找错了。这不像是开门做生意的,倒像是到了一户人家。两扇的老式木板,原色的门板上岁月侵蚀的痕迹浓重。门楼下,一个不起眼的匾额上,写着梅花篆体的三个字玄乌堂。
此时,门虚掩着,林雨桐正要过去推门,门从里面打开了。正是乌金
他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只道“爷爷说今儿有客,渊源颇深。我跟你告辞的时候又算了一卦,卦象上显示,今儿咱们还会再见。一想,便知道来的是你了。”
“难怪你身体这么弱。”林雨桐说着,就将东西递过去“来的匆忙,失礼了。”
乌金就道“下次来你多买芒果,我爱吃那个。”
林雨桐“”你可真不客气。
可这下次来
这话很有意思,这是等着自己上门,还盼着自己下次上门呢。
乌金将水果往院子里的石桌上一放,然后就带着林雨桐往里面去,一边进一边喊“爷爷,客人来了。”
屋里除了这爷孙,再没别人。
这可跟第一次的出场那个阵势有点差别,结果一进去,还没见人,博古架后面就传来咳嗽声,上气不接下气的“来了来了就进来。”
“前辈,晚辈来拜访了。”林雨桐在外面招呼了一声,才朝里面去。
里面是一张老式的紫檀榻,一位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老者,围着一张狐皮,在被窝里盖着。
林雨桐朝外看了看,三伏天,正当午的时候。屋里风扇空调全无,这老者却围着皮毛。两边的窗户也关着,好似怕风一样。她刚进来,头上冒着汗,但也不好意思擦。恭恭敬敬的给见礼,老者指向边上的凳子,林雨桐才恭敬的做了。
很快,乌金拿了一把折扇递过来,象牙做骨,丝绸做面,很有些年头的老东西。至少扇子的骨架是老东西。她接过来随手摆弄了一下,才看向老者“今儿才来拜访,您别见怪。”
“见怪不怪了。”老者说着,就喘了一口气“你倒是比白三,懂些道理。”
白三
行吧。以后就用白三称呼白衣了。要不然,这不是老混淆吗
林雨桐就笑“师父还没来得及跟晚辈提门内之事,冒昧问一句,排次可是青一、赤二,白三、黑四、黄五。”
“哼哼”老者从鼻子里发出这么两声“老些年没人叫我黑四了。白三倒是找了个大胆的徒弟。”
林雨桐点头“是啊他一直缩着脑袋,怕脑袋被人剁了。于是,找了个傻大胆的徒弟替他扛。他这人做人呐,失败的很。”
这话叫黑四哈哈就笑,一边笑一边喘一边咳“说的对他可不就是一缩头乌龟”说着,脸上的笑意一收“你不光是大胆,而且聪明。说吧,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你这说话处处往我心坎上说,投我所好,必然是有所图谋”
“师叔”林雨桐直言道“弟子不是投您所好,更不是图谋您什么。弟子是知道您有为难之事,所以弟子来了”
这一声师叔叫的,黑四的眼里都是严肃。他看了林雨桐一眼“倒是小看你了。到底是白衣了,白三能把衣钵给你,你必然不是泛泛之辈。之前阿金回来说起你,话语里多有敬佩赞叹之意,我还骂他好没出息。如今再看你,他的眼头倒是准的。”
林雨桐摇头“之前您还说我投其所好,那您现在岂不是口蜜腹剑。如此,弟子是不是也得问您一句,这么恭维弟子,是有何图谋”
黑四不由的嘴角就翘起“你可比有些人有趣多了。”他轻咳了一声,“我是有所图谋的。”说着,就叫了乌金到身边“这个孙儿,我得的不容易。”
林雨桐点头,干这一行的,能有后辈儿孙,已经算是侥幸。
“可这孩子虽入这一行,可见识过的人心却太少了。”黑四说着,语气里就带出几分怆然,“他是不知道,这人心比鬼心还可怕。我的情况,你如今也看到了怕是时日无多了”
“爷爷”乌金急声道“若不是白门,爷爷怎会”
“住口”黑四摆手“那是交易,不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什么意思
林雨桐就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是不是咱们该把话往坦白的说”
乌金站起来,“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当年,他们师兄弟五个起了内讧。白门本就是嫡枝中的嫡枝,本是要继承亦天门的。可惜,在要接任的时候,出了岔子”
“好了”黑四摆摆手“我说我是当事人,我来说。到了如今,你们这些后辈少不了要江湖相见,告诉你们前因后果,你们也好知道个来龙去脉省的吃了亏”
林雨桐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身子靠在椅背上,将折扇打开,轻轻的扇了扇风。
黑四却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里“其实,亦天门从来没有什么所谓的接任一说。大家都是江湖人,各自有各自的本事,各自凭着各自的本事吃饭。天下那么大,要是没什么事,都天南海北,四散着。养家糊口,收徒授业。但若是有事,按照规矩,五门当以白门为尊。这是因为,五门里,只白门所擅长的更全,且杀伐少。杀伐少,便意味着功德高,白门的弟子,最为长寿。”
林雨桐皱眉,其实白门并不长寿。
白衣不,应该叫白三。白三之所以现在还活着,是因为有一个备用的皮囊,且有办法维持那个皮囊。只要不愿意放手,那总是能死在别人的后面的。
这些事林雨桐不知道黑四知道不知道,但她觉得,现在没有说这些的必要。
另外,她对黑四说的话存疑。毕竟从现在看,林雨桐手里的那本册子,说的可都是杀伐。反倒是乌金那一手灵疗的手段,那可真真是积攒功德。
这明明就是说反了嘛
她把这些疑惑暂时压着,只听他往下说“那一年很久远的一年了哪一年来着记不准了。不过应该是袁大头当皇帝那会子。我师父被请去给一个大人物看相这个大人物是谁,我不说你也知道了吧。我师父的相是给看准了,可坐不长久江山这话,当时说给袁大头听,可想而知,当时对方得有多大的怒气当时就要拉着我师父杀头我师父其实临走之前就给他自己算了一卦大凶他当时就交代我,如果过了子时他不回,就叫我赶紧跑。不用再等了,也不要想着收尸的事他里面其实穿着老寿衣去的。可我怎么能看着师父去死所以,师父刚走,我就四处奔走,想办法要救我师父。我四处留了本门的求助信号,想来有人看见的话,是不是能想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说着,他轻笑一声,带着几分嘲讽“那时候我还是太年轻了。也不想着,若是有救师父怎么会不自救那一天都在奔忙,可也不敢跑远,雇了乞丐在四处的做记号。一等就是一个白天,然后直到晚上那个夜里怎么就那么长,长的我以为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日头。我等啊等啊,眼看这时间靠近子时,就是没有一个人来说拉我一把结果子时一到,我便知道坏事了,师父定是遭遇了意外。那种时候,我能怎么办呢跑吗不行做徒弟的不给师父收尸,这算是什么徒弟。我无父无母,是被师父捡来养大的,人不能无情无义呀。可我当是才多大点年纪,上哪里找人托关系弄我师父的遗体去这个时候,黄门的师叔来了。说是看到求救的信号来的我当时真拿黄门当亲人呐我给他们收拾了屋子住,安顿的很好。想着,这算有个依靠了,可谁知道却引来了家贼。一觉醒来,哪里有什么黄门师叔,都走了。跟着他们一起不见的,还有黑门的一些秘籍只是师父藏东西向来隐蔽,真正要紧的东西另外有地方藏着。要不然,我这一门早就断了。”
这是黄门跟黑门之间的恩怨。
虽然听着有很多疑点,不知道是黑四有所隐瞒还是本来事情就蹊跷,但大致的脉络林雨桐搞明白了黑门怀疑黄门偷盗了他们这一脉的秘术。
林雨桐就问说“后来呢后来如何”
“后来我如何肯再相信其他人”黑四说的理所当然“改为乌姓,隐姓埋名。当时,以极低的价格买下这个院子,就在这个院子里娶妻生子金盆洗手,再不敢给人看相。只开了一家纸扎铺子,做小生意维持生计。就在这个时候,白三找来了。给我带来了一个大消息,他告诉我说,我师父他老人家并没有死,而是得了机缘却依旧活着。”
林雨桐握着扇子的手一紧,好似有点明白了。这白三的那个皮囊,他原本是黑门的
黑四朝林雨桐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那个皮囊是黑门的。既然有了师父的消息,我又怎么能不管于是,我把老婆孩子安顿好,就跟着白三出门,找我师父和他师父去了”
“然后呢”林雨桐的身体不由的前倾“然后如何了”
“然后我顺利的找到了我师父换了一个皮囊的师父”黑四露出几分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将师父接回了家,师父比往日寡言,不爱说话,整日里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林雨桐就打断说“只找到了您师父,那白三的师父呢”
黑四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林雨桐头上的汗都下来了“他们两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皮囊易主了”
黑四点点头“是白三师父的尸身在边上,可生魂却换了个皮囊被我带回来了这也是两三年之后我才发现的。那时候我只想知道,我师父在哪他占了皮囊,那我师父的生魂去哪了”
林雨桐有些了然了“所以,你们认为白三的师父居心叵测,残害同门”
“对”黑四说起这个,也没有丝毫歉意或是心虚“我迅速向青一和赤二求助,我们三个伤了那一代白衣,却没想到起了变故明显不致命的伤,白衣却死了,生魂离体之后,又生生不见了只留下一个躯壳,被白门的人联手抢了回去白三认为是我们害了他师父,可我们压根就没有这层意思。青一一脉,本就擅长搜魂,可奇怪的是,白门师伯的魂魄跟我师父的魂魄一样,找不见了。就这么奇怪的,失去了踪迹。再下来的很多年,青一的师父,赤二的师父,两位师伯走遍大江南北,只为了找寻黑白两门两位门主的生魂,却始终一无所获。如此又是成十年,后来,两位师伯也失去了踪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林雨桐皱眉“于是,青门和赤门认为是白门为了报仇杀了两位前辈。”
然后,仇就这么结下来了。
逻辑好像是通的,但总有哪里觉得不通畅。对方这么一说,林雨桐姑且这么一听。这都是老恩怨了,知道个大概就行。暂时,她没兴趣深究。
跟她如今相关的就是“之前,您还说黑门和白门之间的交易”
黑四咳嗽了好几声,这才道“本来金盆洗手了,可惜中途又干了这一行。于是,报应来了,生了好几个孩子,可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就是留不住。丧子之痛,痛彻心扉。最后,几乎散尽家财,才保住了小儿子的性命。可惜,命是暂时保住了,却常年在病榻之上。好容易熬到成年,匆匆给娶了媳妇,就盼着留个后。可成亲的第二天,人就越发昏沉了。那时,我也慢慢上了年纪了,如何能接受于是,我想到了白门”
“你想要那个皮囊”林雨桐深吸一口气“可惜,那皮囊已经属于我师父了。”
“是啊”黑四轻咳“除非我杀了他可白三他说的对,我的杀伐越重,后辈子孙越是不能得善终。与其叫儿子不人不鬼的活着,倒不如保下孙子,以期子孙绵长。”说着,他老泪纵横“这都是我自己选的,选了保住孙子,舍弃儿子”
林雨桐什么都明白了“灵疗本是白门的东西”
“不错”黑四轻笑“灵疗之术,乃是白门最重要的术法。积功德,消恶业。白三那个时候不是我的对手,他怕死,舍不得那一身皮囊。便用白门最重要的秘法,跟我换了那个皮囊。”说着,脸上就露出几分奇怪的笑意来,像是想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林雨桐就叹气“师叔,您不厚道。您是真真坑了白门了”
黑四脸色一变“他将那本手札传授给了你”
林雨桐点头“我师父虽然怕死,但不至于像师叔说的那般不堪。您也说了,白门积功德,消恶业可就是一点,杀伐不够。不能杀伐,那被动只能挨打受欺负。当年白门的长辈死的冤枉不冤枉在我师父看来,是极冤枉的其实,当年的来龙去脉,根本就没搞清楚。仔细想想,若是我师公对黑门的师公有恶意,又怎么会打发我师父巴巴的回来找您这逻辑不通呀因此,在我师父心里,是你们想办法嫁祸白门,目的不纯所以,我师父在被人撵的无路可走的时候,自然是希望能有一门杀伐之术保住白门最后的基业”不用说,白门如今没剩下几个人,当年煊赫的白门,那些年,又因为青门和赤门的误会,折损了很多。站在白门的角度看,自保胜过一切。
这么想着,她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把那本一直随身携带的手札拿出来“如今,物归原主。”
“你倒是舍得”黑四只看了一眼,却没有接过来。
林雨桐把手札往边上一放“你们都是心思机巧之人,没道理把秘法给了别人,本门之内不留有副本师叔,你说的还不是实话。我再来猜一猜只怕你们不是和平的达成交易的。事实上,是你偷了白门的灵疗,白门偷了黑门的术法巧的是,你们谁都没有偷到全部”
黑四的面色一变,蹭一下就坐了起来了“果真是没有看错你。没错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我和白三,彼此算计对方。但其实,真正得利的,却是背后那个渔翁”
林雨桐问说“您怀疑黄门”
这一问,黑四却沉默了,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这一句,不知道是问林雨桐,还是问他自己,,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