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岁月57
桐桐的芍药会, 没邀请别的人。连孙氏和姚氏的娘家,林雨桐都没邀请。只叫了出嫁的闺女和侄女回来, 两个女婿过来陪客便是了。
岑氏带着岑大嫂和岑七娘过来, 林雨桐亲自在二门迎接。等岑大嫂下车的时候,林雨桐主动过去扶了人家下车。
岑大嫂心里就特别舒服,证明这婚事这边很满意。她顺手拉着林雨桐的头,“也只前儿才知道在家里附学的孩子是咱自家的孩子,你看,早说多好的。也能多照应些。”
是说金麒和金世遗。
林雨桐就笑道“送去江南,一则实在是钦慕岑家的品性学识,二则,也是为了叫他们自己独当一面的。整日里留在我跟他们爹身边,护在翅膀底下,永远也长不成大树。”
岑大嫂就感叹“之前就挺我家那小子说, 那俩孩子比别人的都刻苦。比的他们天天被训。可见孩子没有大人管着, 也自律的很。孩子们碰见你们,是运道。”
“我们能遇上这样的孩子, 也是我们的运道。”林雨桐就道,“如今看着,是孩子们享了我们的福, 这日子得往后看往后啊, 许是得享孩子们的福”
岑大嫂稍微一愣就有些明白, 越发的觉得这门亲事做的好。
花无千日红金家是随时有这样的准备的。
这样的人家, 处处留退路, 错不了的。
上了人家的家门了,就问家里的长辈“该去给老太太太太请安的。”
“老太太今儿精神好,太太也在老太太那边伺候呢。”林雨桐带着路,一路就往老太太那边去。
孙氏带着姚氏和琼姐儿在老太太的院门口应着了,远远见了就见礼,个个的脸上笑的跟朵花似的。
岑氏心里又点头,跟庶房的妯娌处的是真心好。家族和睦,这一点又比别人家强上不少,“怎么还叫三奶奶亲自迎出来了”
“看您说的。”孙氏过来就笑,“您可是别人家想请都请不来的贵客。”说着又看七娘,“瞧这孩子,多适应京城。这才几日不见,脸色越发的好了。”
几个说笑着往里面去。
院子里菜园子整整齐齐的,靠着墙角的地方,笼子里放着几只鸡,咯咯哒的叫着。院子不大,但归置的整整齐齐的。
正厅的帘子撩起来,几个姑娘都迎出了,簇拥着客人往里面去。
老太太在徐氏的搀扶下也往出走,岑大嫂一转过屏风,就看到要迎出来的老太太。她是二话不说纳头就拜,“老太太,您折煞晚辈了。”
林雨桐心里点头,岑家到底是有许多难得之处的。
宾主相互见礼,才又落座。
徐氏和老太太单拉着七娘看了,给了不菲的见面礼。老太太说林雨桐,“你的眼光向来毒,你说不错的姑娘,那定是不错的。”
岑大嫂就看徐氏,却见徐氏只含笑点头,很是认同的样子。她又打岔给了双娘她们见面礼,主动问说“绥姐儿呢可是睡了”
徐氏不免看七娘,七娘只含笑站着,并无多少异色。
绥姐儿一岁了,磕磕绊绊的能走几步,会叫爹会叫祖母祖父了,姑姑叔叔也能叫,只是一叫就吐泡泡,哈喇子流的到处都是,家里人多了,双娘几个爱逗着玩,这孩子的性子瞧着就活泼些。
要做亲,给一岁的孩子做后娘,这就是回避不了的。人家主动问了,林雨桐就叫人抱了,“会走了,都不敢叫她到老太太这边来要不然,那菜园子的菜都得给祸害了。之前奶娘带着路过了一回,自己跑进来了,揪了菜喂鸡刚才进来您看见了吧靠边的都还是菜苗呢,那是后来补种的,可把老太太心疼坏了”
“胡说”老太太嗔怪,“咱们家五世同堂,见了第五辈人了,我是心疼菜吗这不是怕菜地里的虫儿咬了孩子那细皮嫩肉的,你不疼”
岑大嫂听着就笑,“可不是家里就得有孩子,人活到世上活什么呢可不就是活后人呢有孩子了,这家里的声气都不一样”
说着话,绥姐儿被抱了过来。
林雨桐不会为了孩子干净,特意的拘者不叫孩子干这干那的。孩子嘛,这么大,拘着多难受。抱来前估摸着正在花园子里呢,奶娘抱来的匆忙,那领子上还沾着芍药的花瓣呢。
琼姐儿就道“哎呀你祖母请了贵客来赏花,别是你又把一院子的花都给祸害了”说着,就从奶娘的怀里抱出来。
绥姐儿咯咯咯的笑,叫了一声姑姑,含混的很。一看见林雨桐就伸手,“祖母祖母抱”
岑大嫂心里纳罕,别人家要是这样的孩子抱出来,叫人想的难免是少了管教,连个得用的下人都不给孩子。但这家不同,看看孩子脚上穿的小鞋,鞋面上的珍珠都是特殊的工艺做上去的,不会被孩子抠下来。但穿在鞋上到处窜,那珠子磨的就真没法用了所以,对这个孩子金家非常看重。
也是养子养女都当成宝贝,何况是亲生的嫡长孙女。
岑大嫂伸手,“给我抱抱”
绥姐儿疑惑的看,然后一扭脸藏在祖母的怀里不露头了。
小孩子都一个样,岑大嫂叫拿上了礼物,是个赤金的金锁,亲手给绥姐儿挂上。
琼姐儿小时候就收到过岑家的金锁,有些地方是有讲究的,这外家会给外孙送金锁压命。
以此为见面礼,岑家的态度就已经表明了。
绥姐儿呆不住,在林雨桐怀里扭着。林雨桐将她交给乳娘,“带回去吧。她该闹觉了把金锁给孩子收好,将来出嫁要带的。”
说了会子孩子,就往园子里去。金双和金伞带着人先去上茶果了准备整治酒菜了,岑大嫂寸步不离的扶着老太太,两人一路说着话。
刚开始,林雨桐也没太在意,突的听老太太问了一句“岑家说起来也是历经三朝了从大秦到大燕,再到大周不容易呀”
岑家是从大秦开始发家的
可老太太远在辽东,林雨桐自己都不清楚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岑大嫂愣了一下,“是啊不过祖上的事情我们做晚辈的不甚清楚。”
她是真不甚清楚。
老太太就笑“也是年轻人都不知道当年岑家的荣光了据说,在大秦的时候”
林雨桐直接给打断了这话,“看老太太说的,就好似您见过大秦似的。什么大秦大燕也都已经只剩下故纸堆里那些记载了时间呀,就是那滚滚长河,只有去没有回的道理就跟着脸上的容颜一样,我倒是还想回十八岁,可这无奈,时光不倒流”
这话就像是在顶老太太一般。
岑大嫂看了岑氏一眼,这是几个意思呀。
徐氏突然插话替林雨桐解围“很是这个话。这要真是时光能倒流这世上的事岂不是都乱套了。岑家历经三朝,高居庙堂则为治世能臣,远于江湖则为逍遥高士金家若能从岑家身上学会三成,后世子孙都无忧矣”
这个话被徐氏又这么给圆回来了。
老太太点头,也不继续那个话题了,“我正是这个意思。”
这个话题就像是插曲,好似说过就过了。但林雨桐且当真留在了心里。
吃了饭,宾主还算是尽欢。在席上将事情差不多定下,只托了媒人上门提亲便是了。送走了客人,林雨桐跟四爷将事情说了。
四爷皱眉,“走吧去老太太那边走一趟。”
看看这老太太到底想干什么。
岑家祖上曾是大秦的旧臣,那又怎么样
老太太备了消食茶,“我知道你们会来。别着急,一人喝上两盏。”
林雨桐将茶直接给推了“您的茶喝了更不好消化。”这会子没别人,她说话就比较冲了,“因着您年纪大了,当日在辽东,也确实是受了老太太的恩惠。但是老太太,一码事归一码事不管您想干什么,都休想拿金家的子孙后代做赌注”
老太太皱眉“金家的子孙后代不是我的子孙后代”
“那您当初为何宁肯将姑太太嫁给一个小地主,也不肯叫她回金家呢”林雨桐轻笑一声,“人生来就有亲疏远近不过,以老太太的身份,当日能尽心的对金家上下,已是不容易。因此,很多事情我们愿意让一分,忍一分但是,老太太,您要是真以为这样的忍让是没有限度,那您就错了。我知道,您手里攥着不少东西金家的财富还有金家祖上的人脉关系埋下的钉子以及金家很多很多金家的子孙都触及不到的秘密但是,在你跟我们的目的相左的情况下,这种包容大概真不会有多少了。”
老太太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林氏,你是这么想的”
“难道我想错了”林雨桐嘴角带着几分嘲讽,“您这么大的岁数,您膝下只一个姑娘。您的闺女以及她的儿孙,还得指着金家过日子呢。之前岑家太太说,人活着是为了儿孙那时候我就想,老太太,您活着,且非常自律的要长久的活着,总得为个为什么吧”
没有东西支撑,没有男人也不为孩子,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太有时候真不是很能理解她的想法。
老太太不看桐桐了,收回了视线,只看四爷“老四,你也是这般想祖母的”
四爷看她“老太太没人乐意做棋子不管是我还是二哥,都一样。您手里不管攥着什么,金家后人都不稀罕”
老太太的眼睛眯了起来“你不稀罕你当真什么都不稀罕”
“那老太太以为,我该稀罕什么”四爷看向她。
老太太瞬间坐直了,头颅也高高的昂起,叫林雨桐甚至又一瞬间都觉得她不像是之前的老太太。就听她带着几分傲然的道,“如果我说,你有帝王之相,那你也不稀罕”
嗐我有没有帝王之相还用别人说吗
四爷脸上不见丝毫波澜,连林雨桐脸上也没有波动。甚至,两人的眼里还隐隐带着几分失望。
老太太皱眉,看向两人,“还有人跟你们说过类似的话”你们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林雨桐嗤笑一声,“这是谁胡说八道呢翻看史书看看,多少人都是信了这些相士的鬼话结果呢身败名裂,徒留笑柄而已。”
竟是两个不信这个的。
老太太不由的侧脸朝内室看了一眼。
林雨桐蹭的一下站起来,“谁出来”
手段够可以的竟是家里进了人林雨桐也不知道。
她起身就要过去,结果帘子慢慢的撩起,出来一个身形佝偻驼背颔首花白了头发的老妪。
这老妪低着头,这会子慢慢的抬起来,林雨桐差点被吓着,这张脸有点吓人呀
她突然想起来了,白氏之前给她说过一些关于徐家的事。徐家在深山里有一宅子,几乎跟京城的宅子一模一样。当日,烧了那宅子,从山里出来四个人。
徐醇,小徐氏,她,还有一个鬼面婆婆。
这个鬼面婆婆,据说是守着徐家老宅的下人,谁也没有将此人放在心里眼里,谁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且好似作用还不可低估。
“是你”林雨桐不由的摇头,“当真是有些意外啊”
老太太见她出来了却起身“出来了”
鬼面婆婆点头“出来了。”
哦
林雨桐心说,老太太这屋里是有密室的吧。
老太太扭脸看林雨桐“林氏,不得无理,这位是”
话没说完,就被这鬼面婆婆给拦了,“无碍的她这样的贵人,怎么说我都无碍”
老太太一瞬间脸上都是欢喜“她果真是”
鬼面婆婆直勾勾的看着林雨桐,然后围着林雨桐上下的看,“奇怪,怎么会身上有龙凤双气,龙气虽弱,但却是龙气无疑除此之后,难得的是身上这功德耀眼的叫人睁不开眼”
一时间,老太太看向林雨桐的眼神也不复刚才,脸上多了几分敬畏,“当真如此”
鬼面婆婆不答,却不由的朝后退了几步,才看向四爷。
四爷坐在那里,皱眉看着她,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煌煌之气灼目若此天将明君天降明君”说着,又盯着四爷看,再盯着林雨桐看,“奇哉怪哉那黑沉沉的犹如巨石一般的是什么那是什么”
黑沉沉的犹如巨石一般
林雨桐不由的跟四爷对视了一眼,这鬼面婆婆当真是有几分本事的。
至少,她是除了两人之外,第一个说出跟镇龙石有关的东西的人。
老太太面色一变,“是不是那东西你看看,是不是那东西”
那个东西是什么东西
鬼面遮住眼睛,就好像真是四爷和桐桐身上的气息叫她受不住了一般“不知道不清楚是不是”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老太太急了,“你再细看看你不是说,松了吗金家的契机来了吗这怎么还在到底是好还是坏”
“是好也是坏”鬼面婆婆挣脱老太太,走到林雨桐面前,“君贤则助,君昏则损”
被说的像是监视器。
可林雨桐知道,并不是她说的那么简单。因为两人试过
老太太眼前却一亮,看向四爷“老四,都听到了吧都听到了吧帝王之相明君之相”说着,就看林雨桐,“你问我我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能自律的好好的活着因为我等着,等着金家重新走回顶峰的那一天”
林雨桐问说“老太太为何那么信她的话。”
老太太顺着林雨桐的视线看向鬼面婆婆,此时她像是陷入了某种迷障中一样,嘴里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