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曦既感动又觉得好笑,“你先告诉我,你是第一重人格、第二重人格还是第三重人格的顾子深?”
第一重人格叫她江晨曦,第二重人格叫她宝贝,第三重人格叫她小曦。
这是她分辨各重人格最基本的标准。
顾子深仰头凝视着她,双眼幽深而明亮,“是哪重人格重要吗?即使这个世界上有三重不同人格的顾子深,他们爱的女人也只有你。”
江晨曦的心一直怦怦乱跳,明明天寒地冻,可是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烧发热。在这个大雪纷纷的一天,她遇见了最幸运的事——她从小爱到大的男人向她求婚了。
“我答应你。”
她不再犹豫,不管是第几重人格的顾子深在向她求婚,只要那个人是顾子深,对她而言都是同一个人。
他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淡然自若地在她手背上印上一吻,然后再从身后拥着她,两人静静地看雪。
静默了大约五分钟,江晨曦说:“从来没看过谁求婚像你这般淡定。”
“是吗?”他状似问了一声,却在江晨曦不知道的腰间,握紧的手渐渐松开。在这样一个下雪的寒冬,他的掌心却紧张得一片湿汗。天知道刚才他的心跳有多快,仅是这一刻,他的心跳依旧无法恢复平静。
这个看似淡然镇定的男人其实内心深处和所有向女友求婚的男友一样,害怕被拒绝。
“我可以问你两件事吗?”她忽然在他的怀中转身,眼神里都是审问。
“你问。”他凝视着她,一副做好被审问的模样。
江晨曦清了清嗓音,问:“刚刚在会议室我看见霍思思来找你,你们似乎要去什么地方?”
“我和她解除了婚约,但一切商业上的合作仍在继续,所以约好中午与她父亲见面,毕竟以后还是要友好往来。”他坦然地解释。
“为什么后来没去了?”
“因为发现了躲在桌子下的你。”
说起这件事,江晨曦又窘了一下。
“那好。”她又问,“这些天你不来医院看我,连一个电话也不打,我打过去你也不接,这是为什么?”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想知道他又能怎样坦然地解释?
vol.4
“很明显。”他的声音淡然而轻傲,“我在生气。”
“……”
“你独自一人去冒险还受了枪伤,难道我不应该生气,惩罚你一周联系不到我吗?”
什么啊……江晨曦在心里腹诽,人家女朋友被绑架受了伤,男友都是二十四小时陪在病床边守护,温声细语地伺候,生怕出了什么差错,不离不弃。到了他这里,怎么就变成了应该惩罚了?
“你真是太小心眼了!”她出声抱怨。
“嗯。”他承认,“我的确很小心眼,所以以后你要注意,不能越过这条底线,否则我会让你一辈子找不到我。”
他的目光认真而坚定。
虽然的确是自己做错了事,但江晨曦依旧不满地道:“你的底线是什么?这么严格,一点都不通人情的吗?”
他说:“我的底线是你。任何人让你受伤了都要受到惩罚,即便让你受伤的人是你自己,也不例外。”
真是一点人情味都不讲,却又那么暖心得令人无法抗拒。
她的心奇异地泛起一抹甜蜜,依了他道:“好,我以后会保护好自己,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嗯。”他这才放柔了神色,重新将她拥进怀中。
纷扬的大雪中,他挺拔而宽大的身子将她整个人包裹,雪花落在他墨黑的短发上,侧脸俊美温润。
谁说顾子深不会小心眼?
即使在这一周不停地担心她的身体状况,用工作麻痹自己的心思不去想她,逼迫身为院长的苏纪白放掉手中的工作每天待在病房里看着她的情况,每天让卓立跟进她的病情……
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忍着不接她的电话,不见她一面,只想让她知道,对于她让自己陷入险境这件事,他有多么愤怒。
他再也不想在这人生中,体会失去她的滋味。
即使现在拥她入怀,但一想到她陷入危险的那十六个小时,如果他迟了一步,她就会倒在顾言凯的枪下。光是想,就令他胆战心惊。
“子深,我一直好奇,那天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忽而,她抬头问他,像一个求知的好学生。
顾子深回想那天。
当时他正在接宋曹打过来的电话,门口传来敲门声。
他拿着电话去开门,门外空荡荡的,只有脚下留着一个大信封,上面写着四个字:木子门马。
“木子门马,很容易就猜到是李闯。”江晨曦问,“但是这个给你留下信封的人是谁?”
“已经调了监控,也找到了当事人。”顾子深说,“那人是个快递员,收了钱按照别人的意思办事,至于背后的人是谁,目前还没查清。”
江晨曦正想问,顾子深却说:“不管是谁,只要你平安,其他事情可以慢慢解决。”
她便不再多问。
两人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雪之后,顾子深又带着她来到了民政局。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领着他们走了“特别通道”优先拍照领取结婚证。
在写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江晨曦依旧觉得这一切都太不真实。
明明昨天她还躺在病床上,因为等不到他的人和电话而胡思乱想,怎么今天就被求婚,并且迅速地领了证?
果然,一切发展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啊……
“字怎么还这么丑?”耳边传来不满的男声。
江晨曦侧过脸,便见男人蹙眉,英俊的脸上呈现出嫌弃的表情……
恍然间,她仿佛看见了第二重人格有着傲娇性子的顾子深。
“哪有好丑。”她辩解。
从小到大,她唯一被他嫌弃过的就是字丑。
其实按照寻常人的标准,江晨曦的字不算太丑当然也不算很好看,只能说一般。但对于出生于商人外加书香之家,不但从小博览群书,并被要求从小练得一手好字的顾大少爷而言,就算其丑无比了。
被否认,顾子深也不和她争辩,俊美的脸上若有所思……回去之后要开始让她好好练习一下写字了……
正处于由于一切发展迅速而心情复杂但却十分愉悦状态的江晨曦没有在意顾子深的若有所思,拍照的那一刻,摄影师赞美道:“从来没遇见过一对颜值都这么高的新人。”
那时她站在他身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出他身体中的愉快分子在空气中飞扬。
拿到结婚证的那一刻,江晨曦心想,真好,愿以后在人生中,她带给他的不再是痛苦,而是愉悦。
结婚证上,她在右侧长发温婉,笑容甜美;他在左侧,靠着她,嘴角微扬,俊脸上的笑容依旧优雅粲然,却在其中添加了一丝幸福的满足感。
回家的路上,江晨曦拿着结婚证看了好一会儿,才问身边开车的男人:“你早知道我今天会来找你,所以都安排好的吗?”
“不。”他神色专注地开车,却淡然地回答她的问题,“顾太太,虽然你的丈夫很聪明,但还没到达神机妙算的那种程度。不过是今天偶然带你看了一场雪,顺便求了个婚,最后直接领了结婚证。三件事情同一天完成,你不觉得这是很有效率的一天?”
江晨曦心一怔,因为他极其自然的那句“顾太太”,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以至于忽略了对于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求婚日变成了他口中的“顺便”。
原来名分这种东西,对于女人来讲,果然是重要的。
vol.5
江晨曦正式成为顾太太之后的生活变得十分忙碌。
除了每天要上课之外,还要去医院完成师傅苏纪白交代下来的工作。
在这样繁忙的日子中,她接到警察厅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说:“顾言凯要求见你一面。”
她没有告诉顾子深这件事,如果顾子深知道了,一定不会让她去。
她并不知道顾言凯找她有什么事,但看在唐糖棠的分上,她还是去了。
去的那天,她刚下车,便看见一个男人从监狱大门出来,看背影有些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是谁。
生活中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越想想起一件事,偏偏总想不起来,就像你迫切地想要找个东西,那个东西却偏偏藏得深,怎么也找不到,直到你有一天遗忘了它,它却自动地跳到你面前。
那天,江晨曦见到了顾言凯,他的状态十分不好,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他只对江晨曦说了一句话:“我死后,可不可以请你让我跟糖糖合葬在一起?”
顾言凯被抓后,警察在唐糖棠坠海的车上找到了当年的u盘。
一切的真相都得到了还原。
顾言凯间接害死了两条人命,被判死刑。
本应该是因果报应的事,江晨曦却没有多快乐。
也许人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才会发现,身边的每个人平平安安才最重要。
当每天因为工作、感情而烦恼的时候,其实应该庆幸那些生离死别离自己还很远。
这世界,平淡才是最真实的幸福。
见完顾言凯之后,江晨曦只身来到墓园。
下完一场大雪之后,整个墓园都是白色,静谧而纯洁。
远远的,江晨曦看见一抹身影站在唐糖棠的墓碑前,正是方才她去见顾言凯的路上遇见的背影。
她走上前,离得近了,才认出那人竟然是许熏。
对于她的出现,许熏脸上并没有太惊讶,他将手上的花束放在墓碑前,转身,与江晨曦静静地对望。
“刚刚是你去看过顾言凯?”江晨曦率先开口。
“是。”他答。
“你和糖糖一直都有联系,子深门前的那个信封也是你让快递员放的吧?”
“是。”他想了想道,“不,你前一个问题应该是,我一直在追求糖糖。”
江晨曦一怔,倒是不知道原来只不过几面之缘,就让这个糖糖口中的“小鲜肉”对她情有独钟。
可显然,糖糖表面上花心,心里爱的人始终只有顾言凯一个。
她并未接受许熏的追求。
“那么,那天你也在医院?”
“是。”他平静地开口,“看见电视上的新闻,我认出出事的是糖糖,我赶到医院时,正好看见顾言凯挟持你,还带走了糖糖。”
原来真的是他……
“谢谢你。”江晨曦说,“如果不是你,恐怕我现在已经不能站在这里说话了。”
“不用。”许熏表情冷漠,眼神暗沉,“我只不过不希望顾言凯逍遥法外,他害死了糖糖,就要受到应有的报应。”
江晨曦看着眼前的少年,联想起第一次在z大见到他时,他还是那么青涩单纯,会因为糖糖一句调侃而满脸通红。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少年,浑身上下充满着黑暗和仇恨,一点都不快乐。
“现在顾言凯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已经逝去的人在天上也会得到安息吧!”江晨曦看着墓碑上唐糖棠的笑脸,意有所指,“活在这个世上的人,还是要坚强并且快乐地活着,这应该也是糖糖所希望的,不要让仇恨占据了生活,让自己的后半生都不快乐。”
“顾言凯是不是跟你说,如果他死了,希望跟糖糖合葬在一起?”忽而,许熏转移到另一个话题。
江晨曦看向他,疑惑他怎么知道顾言凯跟她说的话。
随即想到自己去见顾言凯之前,他曾与顾言凯见过面,不由问道:“你为什么去见顾言凯?你对他说过什么?”
许熏嘴角露出一抹笑,“我跟他说——糖糖做怀孕检查的那天,我就在她身边。我告诉她,我可以带她走,离开宁市,去任何一个没有顾言凯的地方,我愿意照顾她和孩子,只要她跟我走。可是她拒绝了我,她还留着一丝期望,她说只要她拿到一件东西,你就会跟她结婚。她把一切都想得太好,以至于到最后,为了你丢了自己的性命。如果你对糖糖有一丝愧疚,就会直接下去陪她,而不是在监狱里等死。”
许熏转眸,望着江晨曦,“当然,我也告诉他——你死后可以要求跟糖糖合葬在一起,这样你就可以跟糖糖道歉,给她下辈子的幸福了。”许熏的眼神中透露着一抹邪气,令江晨曦感到陌生与不安,“但顾言凯真的死了,他能跟糖糖合葬在一起吗?”
“……”
“当然不能!”他忽而变得十分愤怒,言辞激烈,“如果他死了,一定要下地狱!一定要葬在一个离糖糖很远的地方,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不能跟糖糖相见!”
言毕,许熏愤然与江晨曦抆肩离去。
空荡的墓园只剩下江晨曦,江晨曦蹲下身,看着墓地上鲜艳的玫瑰,那是唐糖棠喜欢的花,虽然俗气,但代表热烈的爱情。就像唐糖棠这一生,都在热烈地爱着,然后在爱情中死去。
江晨曦看着唐糖棠展颜的照片,轻声问:“糖糖,你希望他跟你葬在一起对吗?”
仿佛回到那日,唐糖棠对她说:“他是个自私的男人,可是我爱他。”
vol.6
那几天,江晨曦都陷在奇怪的不安当中,但这种不安又不能跟子深提起。
于是两人在相处时,顾子深常常能发现爱妻神思不在现场,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却每每在床笫间惩罚她,用缠绵的手段撩起她的情欲,让她不得不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纠缠时,他染上情欲的双眸注视着她,一遍遍地哄着她:“小曦,叫我。”
她轻吟:“子深……唔……”
他的黑眸紧盯着她,低沉沙哑的声音命令她:“再叫。”
“唔……”她眼神中都是委屈,不太习惯而羞涩地喊他,“老公。”
“乖。”他这才满意,倾身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彻底与她放纵。
那几日,江晨曦每次清晨起来,都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人拆了又重装似的,酸疼得厉害。
五日后,顾言凯在监狱中自杀了。
用打碎的碗,割脉自杀。
同样获刑的姚花雾在监狱里疯了,被送往精神病医院。
顾长青气得一病不起,一直昏迷在床上。
到了最后,连帮顾言凯收尸的人都没有。
江晨曦当时只想,糖糖,如果你知道了一定会很心疼吧?你一生视如珍宝的男人,被别人视如敝屣。
最终她还是心软的,只因为他是唐糖棠最爱的男人,所以即使对这个男人有恨,她依然替他收尸,将他的尸体火化后与唐糖棠合葬在一起。
只希望如果真的有来生,他再也不要负了她。
但第二天清早,江晨曦便接到卓立的电话,说唐糖棠的墓一夜之间被人改造,顾言凯的骨灰盒子和墓碑不翼而飞,剩下的只有唐糖棠一人的墓碑完完整整地立在那。
“太太,需不需要报警?”卓立问。
江晨曦呆了很久,才说:“不用了,我知道是谁。”
那时是寒假,她去了一趟学校。意料之中,教导老师告诉她,许熏早就办理了出国留学,从下个学期开始便不来上课了。
江晨曦恍然。
她独自走在校园内,想着那日,许熏激烈而愤怒的声音,“如果他死了,一定要下地狱!一定要葬在一个离糖糖很远的地方,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不能跟糖糖相见!”
所以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
用语言刺激顾言凯自杀,最后盗走顾言凯的骨灰,让他不能与唐糖棠合葬。
两个相爱的人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不能相见,大概是这世上最狠的报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