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护士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两位病人家属, 临时病房十一号床的病人醒了,说要见你们。”
苏答和贺原双双朝她看, 护士尴尬地笑了下, 转达完抱着病历本走开。苏答率先回神“他醒了要见你,你还不去”
贺原知道她想走,但这大晚上都快十二点,她又喝了酒, 他说什么都不会放她一个人打车,“你和我一起去, 我等会送你回家。”
不由分说, 拽着她便往病房走去。
蔺阳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脑子里浑浑噩噩,胃还是疼,所幸痛感已经轻了很多。昏倒前,他记得苏答扔下他走远,只是视线里最后一个画面, 又隐隐约约看见一双折返的皮鞋。
药水一滴一滴沿着针管注入血管, 门口传来脚步声, 他转头,见是贺原, 顿了一瞬,眼底的光刚暗下去, 下一秒又见贺原身后跟着另一道身影。
“好点了”贺原行至床边, 声音不温不火地问。
苏答一脸不悦, 眉眼间的不耐隐约,蔺阳愣愣看了她许久,才冲贺原点头。
贺原半点没有要安慰他的意思,只是问“晚上和你喝酒的都是哪些人”
蔺阳微微错愕,“哥,你”贺原的意思他再明白不过,这是要算账了。他咽了咽干哑的喉咙,脸上稍有惊慌,“跟他们无关,我”
“不说没关系。”贺原眼里淡漠,“这事儿我会让徐霖处理。”
蔺阳正欲解释,就听苏答一嗤“自己胃不好喝出麻烦,到头来别人遭罪,真是了不起。”
贺原侧眸朝她一瞥,苏答懒懒别开眼,脸上的嘲讽分外明显。
“关你什么事”蔺阳恼羞,微白的脸上闪过薄怒,“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在这说什么说”
“你以为我想在这”苏答反唇相讥,“要么你就死远一点,别在我面前哼哼唧唧。什么叫狗咬吕洞宾,我算是见识到了。”
“你”
苏答懒得跟他说,扭头出去,贺原拉住她。
蔺阳脸气得发红,目光落到那截被贺原握住的白皙手腕上,一时间却莫名黯了黯。
苏答拧眉“病房太闷,我出去待会不行你要讲什么快点,我赶着回家。”
她被他握得烦,挣开他的手。贺原听出她没有先跑的意思,便没强留,松了桎梏让她出去。
贺原回过头,蔺阳略有些慌忙地收回视线。没察觉他的异状,贺原沉声道“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正经起来。”
蔺阳躺着受教不说话。
“十几岁的时候打架斗殴,再大点跟飙车族满大街飞,还有前年”贺原不知想起什么,眸中郁色加重几分,到底没说下去,“我可以给你善后,贺家也会为你兜底,但是你最好有个度。”
蔺阳胸口仿佛压着千斤大石,闷得有些喘不过气“哥,我今天只是出去喝个酒,没想到会”
“我不管你怎么想。这次是胃炎,下次是什么我只告诉你,命是你自己的。”贺原不想听他解释,“你少捅点篓子,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回,我直接把你交给爷爷处置。”
听到贺原提他外公,蔺阳脸色立时一变“哥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你千万别跟外公说。”
淡淡扫他,贺原不想多言,“好好躺着,我让徐霖通知姑姑。”
贺原的姑姑就是他妈,他妈要是知道,他少不得挨骂。但蔺阳明白这次是真的惹烦了贺原,求饶的话到嘴边也没敢说,悻悻吞了回去。
车破开黑夜下薄黄的灯光,朝东洲花园前行。
“你就这么把他扔在医院”苏答看着窗外,路灯不时闪过,玻璃上映出她娇艳的脸。
贺原沉稳地握着方向盘,“有徐霖在,不会有事。”
苏答没做声。
贺原忽地道“我没想到你会帮蔺阳。”
“我没想帮他。”只是他刚好非常不凑巧地倒在她面前,换成别人她一样会救,是他反倒犹豫了一下。
“你们从前过节很深”贺原记得蔺阳说过。每次他们见面,两个人都乌眼鸡似得。
苏答语气不太好“你试试遇到一群神经病有事没事找你茬,整了你不准你反抗,你反抗了,他们就恼羞成怒变本加厉。谁不烦”
听出她话里的怨怼,贺原默了几秒,识趣地打住这个话题。从烟盒取出烟,他单手握方向盘,正要点火,旁边苏答皱起眉“能不能别抽烟,要不然半道放我下去,你抽个够。”
拿打火机的动作顿住,贺原瞥向她,她一脸不高兴,要说没有其中没有因为蔺阳而迁怒的成分,他是不信的。
“”贺原默默把打火机和烟放回原位,她环抱着自己的手臂,似乎有些冷。贺原看在眼里,将车内温度调高,“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冲。”
苏答想都没想,回答得斩钉截铁“不能。”
贺原无奈,为了缓和气氛,想了想,换了个她爱听的话题“画展准备得怎么样了”
苏答盯着窗外,一声不吭。
“苏答”贺原拧眉。
“别跟我说话,省得我开口你嫌我说的不好听。”
他什么时候嫌她说得不好听只是要她别迁怒贺原第一次感觉头疼。
一个不肯说,一个多说多错,车内又安静下来。
贺原不时瞥她,她无言看着窗外夜色,将鬓边头发撩到耳后。她看得专注,肩膀衣襟滑落些许,露出圆润小巧的肩头,那精瘦的锁骨凹出深邃弧度,再往下
贺原眸光微顿,不由暗了几分。
车下了高架桥,很快到东洲花园。
开进车库,他还得赶回医院,公司那边也有事情要处理,贺原没打算下车。
苏答径自打开车门,贺原的视线睨过她已经遮上的肩头,冷不丁地,状似无意道“你这件裙子不好看。”
刚伸出去一只脚,听见这话,她回头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贺原脸色平平,一本正经点评“太土了。”
这条裙子是这季的新款,她上次逛商场刚买的。苏答简直怀疑他的审美,懒得鸡同鸭讲,推开门下车。
走进电梯,他的车还停在原地。
苏答看过去,像是和黑色玻璃后的眼睛对上,直至门缓缓闭合,那辆车始终没走。
画展要用的画基本已经定下,不去公司也不见朋友的时候,苏答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作画。
送蔺阳去医院的第二天,苏答睡到中午才起,吃过午饭,正准备动笔画点什么找找手感,贺原打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