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黑衣人呸了他一口, “这世上哪有好官, 都只是草菅人命。我刚刚可是躲在房顶, 听你们算了半天的账,知府大人让你把沙金分给百姓,你却非要留着,分给你带来的那帮人。”
关青怔了下,随即弄明白了,这人分明就是断章取义,把知府大人给的沙金和他们自己淘的沙金混为一谈。
关青容不得恶人污蔑大人名声,当即上前解释一遍。奈何这黑衣人根本不信,反而说关青是在狡辩,与狗官沆瀣一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满堂不想多解释,抬了抬手,“行了,你们又不是皇上,本官无需跟你们多解释。”
他招了招手,“走,咱们到大堂审问,等定了罪,禀告朝廷判他们秋后问斩。”
那几人哼笑连连,显然一副不怕死的倨傲表情。
大堂问案时,黑衣人没有挣扎,对入室抢劫罪名供认不讳。
砍伤三十二个人,没有杀害人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必定是流放三千里。
这样严重的罪名,他们认得却是相当痛快。
当林满堂问起幕后主使,他们却是怎么都不愿开口,一口咬定没有幕后主使。
林满堂自是不信,“若真没人指使,你们怎么会跑到重德县来杀我?你们对其他人特意有手下留情,唯独对我招招致命,要说没人指使,谁信?”
黑衣人梗着脖子道,“因为我们听说你们重德县县令得了知府大人很多钱。我们为的是求财。”
林满堂失笑,“既为求财,那你们更不应该杀我才对?否则谁给你批条子?指望这些衙役?他们宁愿自己死,都不会给你拿金子。”
衙役要是将库银弄丢,等同于贪污,那可是犯了夷三族的重罪。哪敢衙役敢开?
这几个黑衣人知道自己说不过他,所幸不再开口。说多错多,既然已经被抓到,还不如乖乖认罪。
林满堂示意衙役用刑。
二十大板下去,几人被打得皮开肉绽,却硬是咬着牙不肯供出幕后主使。林满堂只能让衙役将他们带下去好生看管。
庄文连夜带人去了邻县,经过一通查找,从一家客栈发现他们带的的包袱。
包袱里除了换洗衣服、银子、铜板,最有用的就是路引。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但他们说话的口音却很一致,林满堂觉得其中定有蹊跷。
他连夜带了庄文和关青去县衙牢房。
将黑衣人一个个叫起审讯室,他细细观察他们的表情,“你叫什么名字?”
那黑衣人倨傲道,“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行,姓张名奎,行三,人称张老三。”
林满堂找出张奎的户籍,挑了挑眉,“你是湖广人?”
黑衣人看到他手中有路引,却也不当一回事,“是又如何?”
林满堂挑眉,“既然你是湖广人,不如说两句湖广话来听听?”
那黑衣人闻言微怔,硬着头皮说了一句。
林满堂似是不经意问道,“你犯了死罪,就不怕连累媳妇和孩子?看你这年纪,应该有孩子吧?”
张老三神色微顿,却又不以为然道,“毛娃还小,不记得事儿。”
林满堂挥了挥手,很快有衙役将人拖走,又带了一个黑衣人进来。
等将所有黑衣人全都审完,关青有些糊涂,“大人,怎么了?”
林满堂看着这些户籍,“这些人的户籍是假的。”
庄文微微一怔,“大人,何以见得?”
“他们的口音与户籍完全对不上。”林满堂前世可是招了很多地方的员工,偶尔也会说几句家乡话。每个地方的家乡话都很有特色。
“刚刚他说家里的孩子叫毛娃。”
庄文没听明白,“可能湖广那边就是这么称呼小孩吧?咱们那边叫碎娃,重德这边叫幺儿。”
林满堂摇头,“可毛娃是金陵那边的称呼,湖广把小孩叫毛毛,女娃叫女娃娃儿,男娃叫儿娃娃儿。”
庄文和关青对视一眼,两人奇异地安静下来,“大人,刚刚这些人都叫毛娃。可他们的户籍不是一个地方的,你是说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林满堂点头。
关青有些不理解,“既然是同一个地方,他们又为何造这么多假户籍呢?”
林满堂摸摸下巴,“许是这么多人来自同一个地方,太过招人眼,所以才故意用假户籍。”
“那他们幕后之人不是小人物。”
一次就能弄到这么多假路引,还分别来自不同地方。而且这些印章还都是真的。显见这幕后之人不简单。
庄文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大人,难不成是沈阁老想要杀您?”
林满堂点头,“从我入仕到现在,没有跟任何人结怨,唯一得罪的就是这个沈阁老。幕后凶手只能是他。”
庄文思忖片刻,“大人,他们被判流放,沈阁老会不会答应帮他们逃脱罪责?”
林满堂就是边城人,对边城再了解不过,只要银子使到位,这些人天天回自家享福都成。
林满堂不在意这些人,他关心的是幕后之人沈阁老。那人将他闺女的土水泥据为已有也就罢了,却还想要他的命。这一波他借着女儿的机关躲过去了,可下一波呢?何时才是个头?
他倒也罢了,他担心媳妇和女儿也有危险。
这一夜,不仅重德县不安稳,林晓这边也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