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氏等人慌忙跪下请罪,就听西平公主抹着泪道:“父皇,这不关她们的事情,是儿臣担忧母妃,在后头哭了怕母妃身边的人瞧见告诉母妃,使得母妃愈发的难过,这才在这儿悄悄哭一回的,父皇可也别告诉母妃啊!”
姬深听了便赞道:“大娘一片孝心,朕怎能不准?”
雷墨就不失时机的奉承道:“殿下这般担心光猷娘娘,可也没到宁德堂里去寻过陛下,可见殿下也心疼陛下呢!真真不愧是皇家血脉,殿下如今年纪还小,就这么懂得心疼陛下与娘娘,真真是孝顺极了!”
“此言不错。”姬深就命赏赐,西平搂了他脖子忧愁道:“儿臣不要赏赐,儿臣就想着母妃早些好起来。”
姬深因为对牧碧微的病情还真不太清楚,如今既然到了,就抱着她道:“朕与大娘去看看,微娘怎的一病这许久?”
到了后头,阿善神色憔悴的出来迎驾,道:“娘娘如今实在起不来,还望陛下饶恕!”
“朕就是知道她身子不好才过来的,不必这些虚礼了,微娘到底怎么了?”姬深示意她平身,仍旧抱着西平公主问道。
阿善就有些哽咽:“太医道是元气亏损,如今只能慢慢的调理。”迟疑了下,她又道,“如今怕是连颠簸之苦也受不得一点点的。”
姬深不觉皱眉:“好端端的怎么就亏了元气?”
“太医说的奴婢也没怎么听懂,还请陛下进来看罢。”阿善请了姬深进去,一进屋子,里头燃了婆罗香,到底也没把药味全部遮下去,重重锦帐下,牧碧微斜依榻上,面色苍白、带着期盼的望着门口,见到姬深抱着西平进来,眼眶一红,未语泪先流:“陛下来了!”
姬深这些日子光顾着新宠,一直都没来看她,如今见她病中格外娇弱,心头也不禁一软,温言道:“朕来了,前些日子,朕一直忙着,又想你身子素来是好的,本以为你过上几日就能去宁德堂里见了,怎的就弄成了这个样子?”
说话之际他走到榻边,阿善忙亲自搬了绣凳过来,西平公主已经机灵的从姬深怀里下来,乖乖的趴到了榻边,一双黑白分明的杏子眼一眨不眨的盯住了牧碧微,像是惟恐她忽然不见了一样。
这目光看得牧碧微心下一酸,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递过一个安抚的笑,这才对姬深道:“说起来也是妾身自己不留神,妾身小时候是多病的,后来祖母用心养着,又跟着兄长习了几年武,这才好了起来,不想长着长着就自以为一切都好了,进宫这两年更疏忽下来,不想这回随驾就发作了出来。”
又向姬深愧疚道,“原本这回出来,陛下是命妾身打理行宫的,不想妾身身子不中用,非但未能帮上陛下,如今反要叫陛下过来探望,实在是有罪!”
“微娘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身子不好,自然是以身子为重,旁的何必去多想?”姬深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如今诸事里头最紧要的就是先调养好,说起来你病着也有些时候了,一直不见好,想必是那赵守义太过无用的缘故,回了邺都,朕叫任仰宽来给你诊断,务必要去了病根!”
牧碧微听了这话,就虚弱的咳嗽起来,想说什么,却又是一阵晕眩,伴随着西平公主“母妃”的惊呼,一头栽进姬深怀里!
…………………………………………………………………………
姬深从宜晴阁出来,甚是忧愁:“锦娘尚好,想是可以回宫去慢慢养着的,只是微娘如今这样子怕是经不住颠簸啊!”
雷墨就道:“老奴也觉得光猷娘娘方才的样子怕是不能随圣驾一同还宫的,但如今邺都催促得急,圣驾却也不可久留。”
“大娘甚为孝顺。”姬深又赞了句长女,想到在宜晴阁里见到的新泰公主,就皱起了眉,“二娘却有些冷淡啊,虽然锦娘不是她的生母,到底也是她的母妃之一,如今自己受了伤,还把二娘打扮的花团锦簇,二娘对锦娘却太冷淡了些。”
雷墨含笑道:“老奴以为新泰公主未必是不在乎宣徽娘娘,恐怕是因为挂念右昭仪的缘故,这才没法对宣徽娘娘全然上心!”
“是吗?”姬深若有所思,“朕这次都没带上茂姿呢!”
雷墨见已经勾起他对孙氏的思念,也不再多言,只道:“陛下若是担心光猷娘娘,不如先让光猷娘娘独自留在行宫里,等能够经受得住旅途时再回宫中,如此也可免得光猷娘娘现今身子承受不住,在路上加重病情,使陛下操心。”
姬深沉吟道:“但她一个人在行宫里,如今又怀着身孕……还有大娘怎么办?大娘虽然孝顺,年纪却太小了。”
“陛下,西平公主如今也有四岁了,并非事事需要打理的婴孩,当然,叫公主殿下独自留下来侍奉光猷娘娘也是不好的,陛下不如在还都时将公主殿下亲自带在帝辇里,回到宫里再请高位淑德的娘娘代为抚养几日,等光猷娘娘好一些,自然就可以接回去,再使西平公主回到光猷娘娘身边,不然圣驾还都之后,若牧光猷留下静养还好,要是西平公主也留下,恐怕牧光猷心中担忧,反而好得更慢,如此岂不是对皇嗣也不好?”雷墨道。
姬深对牧碧微尚未完全忘情,又十分关心子嗣,方才得知牧碧微病倒之后查出身孕的事情,且惊且喜,固然有些埋怨她之隐瞒,但牧碧微拿出孙氏之前所言的“宫中妃嫔有孕,但凡使众人知道总是难以存活”为借口,加上她一副奄奄一息、西平公主又不住扯姬深的袖子帮着哀求,姬深到底欣喜于又有一个子嗣,责怪几句也就答应了牧碧微继续保密。
牧碧微就趁势表示自己如今偏赶上了病倒,不敢在这会车马劳顿的回邺都,姬深一来担心她的身体,二来担心她的身孕,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第四十九章 太医来
圣驾回宫,光猷牧氏却因病被留在了行宫里头休养,甚至连牧氏所抚养的西平公主也被姬深亲自带回,交到了华罗殿里同左昭仪所抚养的长康公主一起由左昭仪照料,一时间,前朝后宫纷纷流传牧碧微已然失宠的消息,甚至将苏孜纭即将入宫的传闻都有些压了下去。
毕竟先前苏孜纭亲自追着姬深到了行宫,又在行宫里光明正大的管起了事,宫里早就做好了多出位苏姓妃嫔的准备。
而牧碧微先前虽然也传了病倒的消息回来,但众人都知道牧碧微进宫两三年来一直无病无灾的,都猜测她多半是为了避苏孜纭的风头。
如今苏孜纭趾高气扬的跟着圣驾回来了,牧氏竟被留在了行宫……
只是姬深跟高太后请完安,出了甘泉宫头一件事就是派出一直给姬深和后妃看病的太医容戡并若干赏赐送到行宫——这样子牧碧微却又不像失宠,六宫这才相信她是当真病得不能回宫,一时间许多人都暗自高兴,祈祷着她索性病死在行宫才好。
因是圣命,又得了暗示,容戡不敢怠慢,与负责送赏赐的内侍,一路打马驰骋到温泉山下,拾阶而上,赶到行宫之前,出示了宫中诏令,被飞鹤卫一路领到了旖樱台。
牧碧微却未露面,只听帘后不时传来咳嗽之声,显得气息嬴弱,听着那咳嗽,并旖樱台里的药味,容戡心里也有些紧张,但他与牧碧微也算熟悉了,就道:“还请娘娘去了帘子,容下官仔细诊断。”
“本宫……咳咳,如今形容憔悴,不想见人,容太医就这么诊断吧。”帘后的牧碧微却道。
闻言容戡就皱起了眉,道:“娘娘如今身子虚弱,又怀着皇嗣,若不诊脉观色,恐怕下官不敢开药。”
里头也隐约传出阿善和另一个陌生女侍的劝说,如此过了片刻,牧碧微才道:“那便诊一诊脉罢。”
到底没去了帘子,只听得里头一阵稀碎声响,片刻后,一只搭了帕子的手从帘后伸了出来,容戡告了一声罪,伸指搭上,片刻后,倒是暗松了口气,道:“娘娘身子是有些虚弱,只是也不算太紧要……”
他说着正奇怪,牧碧微的身体并非到了不能回宫的地步,怎么还是留在了外头,就听帘后阿善咳嗽了一声,道:“容太医,当真不紧要吗?娘娘这几日可是时不时的晕眩过去的!”
容戡久为宫妃诊断,哪里还不清楚后宫里的阴私?听出阿善话里的意思,心念一转,就猜到了牧碧微这是在避着回宫之事,多半故意要求留在行宫的。
不然,先前那赵太医也不至于对着这样的脉就说出不宜回宫的话了。
他是个圆滑之人,何况把牧碧微弄回宫,即使牧碧微没了这个子嗣,到底也是九嫔之首,尚书令嫡女,想要为难他一个太医,那是举手之劳,若是顺着先前赵太医所言,任凭牧碧微在行宫生产反而还好一些——反正宫里宫外如今都知道牧碧微病得极重,固然她有身孕的事情是瞒着的,但太后与姬深都已经知道,到时候皇嗣生下来,太医自然跟着有赏赐,也能和牧碧微结个好,若是生产出了问题,太医的责任也不大。
毕竟,牧碧微怀孕时就重病嘛!
这么想着,容戡自然不会再坚持先前的话,就一转道:“晕眩?却是下官疏忽了,请娘娘容下官再诊片刻。”
这次他换了一副凝重的神情,按脉片刻,收回了手,面露诧异之色,道,“娘娘这病……”
旁边奉诏来给牧碧微送赏赐,并让容戡诊断的卓衡忙问:“如何?”
“的确是不能劳动半点的。”容戡就将先前赵太医的话照说了一遍,去开了个温补的方子——他这方子开的也不很用心,反正他知道牧碧微既然没有真的病到极点,又怀了身孕,怎会喝药?
如此,容戡一行人探望诊断完毕,趁夜回到宫中,都说牧光猷是不宜移动的,对着高太后和姬深私下里,自然是一五一十的报告了——所不同的是,对高太后说的是完全的实话,但对姬深却是搬了先前孙氏那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