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2 / 2)

他容貌俊秀、举止翩然,武英郡夫人这些命妇虽然大抵出身世家望族,门第观念深入人心,也不禁对他心生好感,同昌公主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位宫内宫外都盛传的宠臣,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宣宁长公主立刻觉得了,就不动声色的道:“任太医正在里头给母后诊治,宋贤人方才出来,说已经在开方子了,舍人少等就是。”

“多谢长公主告知。”聂元生点了点头,少顷,任仰宽被宋贤人送了出来,众人自是询问不迭,任太医淡淡的道:“太后是痼疾,难以根治,如今用药石也只是抑制,下官医术不足,还在琢磨。”

宣宁长公主面色顿变,聂元生也露出凝重之色来,但任仰宽除了这几句便不肯多言,借口回去再翻医术,匆匆走了。

聂元生仿佛也不敢拖延,告退道:“下官还要回去向陛下复命。”

“你去吧。”宣宁长公主心神不宁,也忘记了同昌,去仔细盘问起宋贤人来……

同昌公主回到了和颐殿里收拾出来给她住的屋子里,从鸿寿宫带过来的贴身宫女蓼花看出她似有心事,就关了门,到她身边小声劝慰道:“那起子小人可是又给了殿下气受?殿下暂且忍耐,等太后好了之后,殿下这份委屈总不会白受的,等下降了之后,再把太妃接出宫,往后未必没机会收拾他们!”

“没有,只是方才任太医出来说母后身子不是太好。”同昌公主有些出神的说道。

蓼花就道:“不管怎么样,殿下总是尽心服侍过太后的,便是太后当真……陛下冲着殿下的这份孝心也不能委屈了殿下,不然朝臣也不依的,所以但凡有人过来探望,殿下总要出去的好,不然,殿下在这儿劳累伺候,外头竟没个人知道,岂不是冤枉?”

同昌如今十六岁,这蓼花比她长了一岁,是薄太妃盛宠时候放出宫的心腹宫人之女,向来精明能干,却因为薄太妃那心腹死得早,父亲另外续娶了新妇,薄太妃听说她小小年纪就很有主意,便接进宫来陪伴同昌,既是照料故仆之后,也是给同昌寻个膀臂。

从前蓼花劝说同昌时,同昌总是认真听着,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听不下去,有些烦恼的道:“我都知道了,你不必说了!”

蓼花被她叱得一呆,她自幼陪伴同昌,同昌也不是心思深的人,如何看不出来同昌分明是心里有了事?只是之前她陪伴同昌身边,被和颐殿里的侍者冷言冷语的说了一番诸如“说什么过来侍奉太后啊,金枝玉叶的架子倒是摆得足,贴身宫女不离身,到底也是做奴婢的做事,做主子的拿好处呢”、“长公主下降已久,如今到了太后跟前还要亲手伺候太后喝药的,有的人啊,明明就住在了宫里,在咱们和颐殿,还要事事叫宫女上前,这样也算尽孝心?真真是笑死个人了”的话,同昌公主抵挡不住,就叫蓼花不必跟着自己。

因此蓼花也只能每日里问一问同昌公主经过,如今同昌公主分明不肯说,她也是一头雾水,顿了一顿,就试探道:“殿下若是有什么愁烦的事情,说了出来,奴婢不敢说给殿下出什么主意,也能叫殿下倾吐之后舒畅些罢?”

同昌和她自幼是一起长大的,又不是刁蛮的性.子,呵斥她之后心里已经有点懊悔,再见蓼花并不生气,反而好言好语的哄着自己,犹豫片刻,到底含糊的吐露道:“方才武英郡夫人和阿姐并几个命妇一起来探望太后,恰好遇见任太医为母后诊断,宋贤人叫我们先别进去吵了任太医,不想陛下差了聂舍人过来询问母后……”

蓼花听到这里,见同昌公主不再说下去,心头狐疑,道:“然后呢?”

“然后,任太医说太后不太好,阿姐很是着急,聂舍人也就回去告诉陛下了。”同昌说到这里,面上微现霞色。

蓼花琢磨了半晌也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忧愁的,要说高太后的病情,也不是今儿个才加重的,前几日她就劝说同昌做好了守孝的准备……她又哄了几句,同昌到底含羞点了一句:“聂舍人,生得可真是俊俏啊!”

“聂子恺?”蓼花吃了一惊,惊疑不定的看着同昌,这才恍然同昌面颊绯红不是因为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而是因为害羞——她张了张嘴,小声道,“先前步隆徽还是顺华的时候,就提过让他尚殿下,可是……”

同昌一听,忙急问:“可是什么?”

见她这急切的模样蓼花实在觉得不忍,但到底还是要告诉她:“只是薄家和崔家觉得他家世不足,官位也太低了些,所以当朝驳了……后来就这么算了。”

“我的婚事,怎么也没人告诉我一下?”同昌听着,差点掉下泪来,只是她性格到底软弱,这么抱怨了一句,便没有继续埋怨下去,只是极为失望道:“除了陛下之外,我从来没见过比他生的更好看的人呢。”

蓼花心想,我还没告诉你,薄家崔家驳了之后,聂元生自己也是明确提出配不上殿下你——不就是不想尚主吗?如今两下里这个仇都结了。

便委婉的道,“听闻崔家几位郎君也是极好的。”

“那几位表兄我都见过,还可以罢。”同昌心不在焉的说道,她如今也不过十六岁,还是慕少艾的时候。

一般的金枝玉叶,宣宁长公主在先帝在时与先帝去后,都被宠着惯着的,便是与姬深闹翻那些时候,太后对这个掌上明珠到底也是护着,同昌公主却不然,先帝驾崩时她才七岁,虽然先帝在的时候对幼女是极尽怜爱的,可先帝去后,与薄太妃一起被赶到偏僻冷清的鸿寿宫多年后,她早已忘记了公主所应有的颐指气使的气度,却养成了寻常人家的庶女一样总免不了几分怯懦的性情,此刻心里念念不忘记聂元生,却是怎么也不敢去和高太后提的,只是听蓼花提崔家之子,觉得究竟不及聂元生,便下意识的驳了一句。

只是她向来安静,难得这么再三的驳斥蓼花,蓼花不免要想同昌对聂元生是实在不能放弃了。

有了这个想法,当晚她就借口回鸿寿宫为同昌拿几样东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薄太妃。

薄太妃闻言,当然是大吃一惊!

“就是上次的那个聂子恺?”薄太妃怒道,“临沂郡公长孙——临沂郡公自然是好的!可他这个长孙,自幼父母双亡,未长成,连临沂郡公并郡公夫人也去了,可见命格是极硬的!就算不提这个,临沂郡公的爵位也不在他身上啊,可见也是个没福的!更别说他如今也不过一个六品的中书舍人罢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堂堂公主,再怎么低嫁也不能嫁个六品官罢!”

蓼花道:“奴婢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呢?只是奴婢反复与殿下说了,又提了崔家郎君,但……太妃也晓得殿下的性.子的,殿下最是温柔懂事不过,往常听到了这里也就罢了,这一回却想也不想就驳斥了奴婢,说崔家郎君与那聂子恺是没法比的……太妃看这……”

薄太妃只此一女,也是极疼爱的,闻言就愁道:“这天底下合宜的郎君那么多,偏她怎么会看上这聂子恺的?不会是和颐殿里故意算计得罢?”

“奴婢问过殿下,那聂子恺进殿虽然是宣宁长公主所准,但进殿之后并没有看过殿下一眼。”蓼花如实道。

“即使如此,但我儿这个年纪正是喜欢好颜色的小郎君的时候,他既然生得俊秀出色,我儿生长宫闱鲜见外男,一下子被他迷惑了去也不奇怪。”高太后对薄太妃放心不下,薄太妃对高太后何尝不是心怀警惕?当下就道,“不说这聂子恺实在不是个好的驸马人选了,就算是,先前朝上他已经公然的推了尚主的恩典,难道如今咱们还要求着他去不成?”

蓼花问:“那么太妃……如今殿下那边……”

“这一定是和颐殿那边的阴谋。”薄太妃断然道,“知道我如今也没旁的可以被拿捏的,也就我儿叫我放不下,不然先帝已去,我就是下去陪先帝又怎么样呢?这是刻意要叫我儿不能托付良人啊!”

她思忖了片刻,道,“如今咱们寄人篱下的,纵然有千般计谋也难施展,只是太后爱面子,生怕旁人说她不贤德……我想她活着的时候是做不出来叫我儿下降与聂子恺的事情来的,就怕她当真出了事……陛下行事却不是咱们能够测度的了!”

蓼花发愁道:“可如今太后病情一日重似一日,也不好提殿下的婚事呢!”

薄太妃绞尽脑汁的,却叫她好歹想到了一个办法:“太后这边不能提我儿的婚事,但聂子恺却可以先娶妻呀!如此,难道还能叫我儿去给他做小不成?”

她叫来心腹叮嘱,“你明日就出宫,托付长嫂,设法给那聂子恺寻个差不多的人家的女郎,不说立刻成亲,好歹劝说着临沂县公替他把婚事定下来!免得他在这儿招三惹四的叫人心烦!”

第四十一章 促狭

牧碧微伸手替聂元生掸了掸衣襟,只觉得手触处冰凉一片的夜露,再看聂元生却只着了单衣,便嗔他道:“虽然如今天气渐渐的热了,但晚上总还有寒气的,怎么也不多穿些?”

聂元生反手握住她手吻了一下,低笑道:“也是出来才有些凉,在宣室殿的时候倒是不觉得的。”

两人温存片刻,牧碧微依偎在他怀里问:“底野迦……”

“我已有些打算,如今虽然还没定,但总不至于直接与苏家对上就是。”聂元生问,“陛下身边那小半瓶可是确认没了?我却不方便问。”

牧碧微道:“何氏估计多半是没了的,怕是步氏讹了去。”

“若是讹了去倒还能弄出来,最怕的就是直接用掉了。”聂元生叹了口气道,“右娥英死得的确早了一些。”

牧碧微不太放心的问:“若苏家一定逼着你要底野迦……”

“我却也不是白在朝中混了这些年的。”聂元生看起来对苏家的事情倒不是太担心,牧碧微便问:“你仿佛有旁的忧虑?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