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2 / 2)

深秋的悲戚里,一盏盏长明灯在昏暗的殿上点起来……

一盏又一盏,最终将灵堂照亮。

被巧手宫女精心梳洗过的右娥英闭目躺在梓棺里,从棺外灯火里看去,她仿佛是在沉睡一般,璎珞珠翠、黄金明珠堆积如山,亦不能夺去她的风采。

这样年轻,又如此美貌,即使是牧碧微看了,也感到发自内心的惋惜。

虽然如今天寒了,但厚葬需要停灵的日子也久,内司连夜运出冰,匠人竞夜雕琢出大大小小、成千上万的莲花,环绕梓棺,以保存尸身。

太后和姬深的态度放在了那里,从何氏以下,所有的妃嫔都不敢怠慢,因为武英郡夫人在亲眼目睹右娥英咽气后当即吐血昏迷,根本不能亲自过来祭祀女儿,武英郡世子妇代替婆婆进宫吊唁——由于姬恢以下的皇子公主年纪太小,五岁的西平公主和新泰公主因为也要叫苏氏一声母妃,皆是披麻戴孝,代还没起名字的四皇子跪在灵柩旁守灵。

两位公主对苏氏的印象不算太坏——右娥英送过西平公主皮子,又因为听着武英郡夫人的话,怀孕时刻意多看宫中最好看的新泰公主,对两位公主都十分和蔼,加上牧碧微有意隐瞒了晋位之事,被灵堂上哀哭感染,也都不时落下泪来。

新泰公主看着右娥英盛大的丧礼,却想起了自己的生母,右昭仪轮起来也不过比右娥英低了一级,听寄叶说,当年孙氏宠冠六宫的程度……哪里是苏氏能比的?可孙氏去后,别说这样郑重盛大了,连祈年殿里那个凄清的场面,还是寄叶等人私下里弄的……自己的生母,为了保护自己死了,当时竟只能跪在别无他人的堂上烧点纸,连孝服,都是寄叶想方设法连夜赶出来的……

她不禁嚎啕大哭!

西平公主没有见过生母姜氏,在她心目中,养母牧碧微就是生母,所以心里从来没有过极为难过的感受,但这些日子与新泰同进同出,两姐妹感情日渐增加,如今听着新泰哭得悲惨,也不禁难受起来,哭得更加厉害。

两位公主哭得哀痛无比,底下过来吊唁的人也不敢怠慢,锦瑟殿外几只寒鸦吃了惊吓,振翅飞起,簌然没入远处的树梢去了……

牧碧微一边拿帕子抆着眼角,一边低声吩咐阿善去劝说两位公主留点力气等姬深来时再大哭,她心里沉甸甸的——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意料,右娥英的死没有牵涉到任何人,任太医代表太医院给出的结论是劳累所致。

高太后本来疑心向来身体很好的右娥英怎么会忽然生产又难产而死,这几年,宫里有孕的妃嫔很难得个好,前不久,沈氏不是才小产了吗?就连牧碧微,也不敢在宫闱里生产……早知道,就该让苏氏也到行宫或者别院去生产……

太后越想越后悔,越想越怀疑,但任太医却保证并非他人所为,联想右娥英这些日子以来的确是怀着身孕忙这忙那,几乎都没有停顿过,本来以为她身子好,也没太在意,如今才知道后果,这么想着太后接连几餐都吃不下饭——她本来就是极为疼爱右娥英,又是亲眼看着这个所喜欢的晚辈在自己跟前咽下最后一口气,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世上最悲痛的事情,也莫过于此了。

更何况武英郡夫人在产房里吐血昏迷后,足足三四日都不能起身,据去苏府探望归来的安氏禀告,苏家如今乱成了一团,世子妇要进宫吊唁,苏平和武英郡夫人双双悲痛得起不了榻,高阳王妃因为巴陵城遥远,还没抵达邺都,世子一个人侍奉二老,真正手忙脚乱,武英郡夫人更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醒了就喊着两个女儿的名字,糊涂了就骂右娥英不听话——高太后听了,又大哭了一场。

安氏见状也很是不忍,但该禀告的事情还是要禀告的:“左昭仪在殿外求见……”

“她来干什么?休以为哄得孜纭糊涂了,哀家就会如了她的愿!”高太后如今精神不济,骂何氏的力气还是有的,当下就抹了泪,冷笑着道,“叫她滚回定兴殿去!哀家如今还没死!膝下孙儿轮不到个商贾之女来近身!”

安氏为难道:“可今儿武英郡夫人清醒了些辰光,也问起了这事……”

“难道姐姐也同意孜纭的要求?”高太后大吃一惊,她的门第观念许多都是受了武英郡夫人的影响——再说,苏孜纭死前乃是右娥英,何氏虽然才晋过位也不过是左昭仪罢了,哪里有资格抚养苏氏的孩子?又不是宫里没有太后!

“武英郡夫人说右娥英临终前就叮嘱了这么一件事,不管多么荒唐她也不想逆了右娥英的意思……”安氏小声道。

提到死在自己面前的甥女,太后心中又是一阵绞痛,足足半晌,她才低声道:“何氏也没带过小孩子,哀家究竟不放心……等一等罢,姐姐如今心疼的糊涂了,等她好起来再议,先留哀家这里……你去这么告诉何氏吧。”

听出太后还是不打算放手,安氏低着头,道:“是!”

外头何氏听了安氏的话默了一默,才道:“既然如此,那本宫先回去了。”

她才回到定兴殿,还没接过许桃枝捧上的茶碗,似听见屏风后有人轻咳,眉头微皱,吩咐左右:“除了桃枝外都先退下去罢。”

等把人都打发了,果然牧碧微摘了钗环,只拿一支极平常的长簪绾了发,穿着宫女服饰从屏风后转了出来,不及寒暄,劈头就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说我的晋位?”何氏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右娥英说扳倒曲家我出力极大,事先她许诺过我的,一来不想失信,二来我如今宠爱也淡了,太后觉得我现在也不过是秋后的蚱蜢罢了!你也晓得太后素来耳根子就软,右娥英左缠右缠的她就点了头,按说我既然晋了左昭仪,景福宫只是寻常妃子住的地方,昭阳宫又空了出来,很该换个地方了,但懿旨里提都没提……”

牧碧微沉吟了片刻,道:“右娥英去世那晚叫你进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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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夏花的绚烂

飞蛾扑火的爱恋

九死无悔的选择

无论通往你的道路有多少荆枣多少坎坷

我仍旧怀最虔诚的心意去跋涉

赴汤蹈火

甘之如饴

嗯,这是大苏苏的设定

第一百零二章 最大的意外(下)

深夜,武英郡公府格外的安静。

世子苏徊先后伺候着父母服了药,武英郡夫人见儿子连日衣不解带的操劳,便用沙哑的声音吩咐他先下去休憩,苏徊忙道:“母亲,儿子年轻,不碍事的。”

他不能放心,武英郡公也还罢了,虽然也号称伤痛过度、卧榻不起,好歹也只是背着人流过几次眼泪,武英郡夫人却仿佛是完全垮了……一直到今日上午,清醒的辰光才长一点,可傍晚的时候还又哭闹了一回……

到底郡公和夫人都是有些年纪的人了……

武英郡夫人没什么力气的道:“嘉懿还有几日才能回来,你若也累病了,叫我们怎么办?”

苏徊还是不放心,只是那边伺候郡公的小厮进来,说是郡公也有意让他回去休憩,却不过父母的命令,苏徊只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正房。

他走后不久,武英郡公便披着外袍,由小厮搀扶着到了武英郡夫人养病的西厢,本来他们的卧房就是西厢,因为夫妇相继病倒,按着如今睡榻的规矩,同榻就不太方便,所以郡公就临时住了本是书房的东厢,现在打发了苏徊又跑过来,自然是有话要说。

武英郡夫人对他的到来也不吃惊,只是低声道:“叫人拿个火盆进来罢,免得着了凉。”

“屋子里不冷。”武英郡公摇了摇头,面色漠然道,“再冷,能比咱们的心冷吗?”

这话说得武英郡夫人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夫妇两个相对无言了半晌,外头有人隔着窗轻声禀告:“郡公、夫人,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