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无需再猜,你且进来再说。”姬梦南只觉得眼前一花,在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景物已经完全的变了样子。
哪里还有什么琼楼玉宇,金碧辉煌啊?
一坐草木茂盛的大山,山上天光云影共徘徊,山下是三座茅草小屋,分为正房和东西偏方,院墙是用细嫩的竹枝扎成的,显得格外的清脆。
院子的一侧,同样是一个嫩枝扎成的篱笆,里面放养着一些家禽,姬梦南仔细看去,却不由得一惊,居然是自己的老相识,雪鸡!
一个须发皆白,一身粗布衣衫,眉毛足有三尺长的老者正弯着身子,随手将一些颜色血红的东西,像是朱砂,又像红豆一样的谷物随手洒了进去,很快的引起了雪鸡的注意。但是这些雪鸡的素质很高,不大声喧哗,也不抢夺,每只叼了一口就自顾着退去,细嚼慢咽去了。
“梦南少侠请进,恕老夫不周之罪啊!最近,老夫病体缠身,实在是艰于挪动,还望海涵呐!”
“不敢,不敢!”姬梦南忙客气了一句,心中暗道,怎么记忆力似乎从没有这一号人?
“鄙舍疏陋,实在难以迎客,就不邀少侠进去了。老夫一个人闲云野鹤惯了,也只能略备这些粗茶,在院中待客,少侠请坐。”那老者随手一挥,一张石几和两个竹凳便从院子里凭空的冒了出来,石几上摆放着一把黑陶做的茶壶,正腾腾的冒着热气,几个同样是黑色的陶杯,不论是陶壶还是陶杯上面满是云雷文,显得古朴盎然。
这老者居然是个茶道行家,黑色的茶壶和杯子易于观察茶水和茶沫的颜色,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东西,但是如果放在现世界恐怕是比元青花还要昂贵的东西。
姬梦南微微躬身,便不客气的坐了上去,老者娴熟自如把两只茶盏斟满茶水,轻推到姬梦南面前,示意姬梦南先来一杯压惊。
轻轻的啜了一口,只觉那茶香是从未闻过,无比的醇厚,仿佛甘露,意味绵长,喝下一口,甚至能感觉到那茶水化成了无数的细线在体内所有的经脉内游走,仿佛是无数双细嫩的小手在自己身上轻轻按摩一般;再饮一口,便觉得脑海清明,神志大开,又开了几窍。第三口,姬梦南一饮而尽,只觉得一股热量从丹田处散发开来,仿佛整个人在蒸桑拿一般,瞬间汗湿透衫。
“好茶!好茶具!所有的香味都在那陶罐中,根本不散发出一丝一毫来,这茶这水怕是非人间之物吧?”姬梦南由衷的赞道。
老者笑而不言,随即又倒一杯,示意姬梦南再饮。
姬梦南不敢推辞,再次饮下,感觉确实脑中一震,仿佛灵魂出窍一样,居然将周围的景物尽收眼底!
“最后一杯。”老者含笑将壶中茶水一分为二,倒的干干净净。
姬梦南强压心中震惊,依言将第三杯茶尽数喝了下去,这一次,却是如饮冰露,明明是热茶,进了腹内却像热天嚼了块冰,然后吞了下去,一时间四肢百骸无比的舒坦。
“三杯酒饮完,是你宿命结束之开始,三盏茶饮完,便是你新生命的开始。如何,对我说所,你刚才看到了什么?”老者哈哈一笑,有点打禅的意思道。
三杯酒,是神机老人给的,三盏茶,是这个老人给的。这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这山上都是一些荒坟……”姬梦南迟疑道。
“善哉!居然勘破了我的须弥幻境,孺子可教也!”老者哈哈一笑,起身,倒附着手,围着院子里开始慢腾腾的,以蜗牛般的速度开始转了起来。
“不错。想来宛灵那丫头已经告诉你我是这里的主人了,至尊山的主人,那丫头这顶帽子戴的好大。不过,倒是让人听着舒服呢!可惜,我只是一个看守荒坟的老头罢了。”老者停住脚步,仰头望着天空,露出了些许的寂寥之意。
“敢问前辈……”姬梦南话语一顿,忽然觉得前辈这个词也不是很合适,这个老者怕是与天地同寿的那种类型,叫人家前辈,岂不是大大的抬举了自己?
“有事但说无妨,其实我也知道你想问什么。”老者依旧抬头望青空,根本没有看姬梦南一眼。
“不错,我认识神机和太阴,甚至还有后土夫人。不过,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这背后所隐含的迷局太大,多牵扯的事情也太多,却不是你现在该知道的时候。”那老者幽幽道,随后一声长叹,却是引得风云变色,一阵的云卷云舒。
仿佛这里就是老者的世界,他的一举一动可以影响这里的一切,因为,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第三百零七章袖里干坤
“你所看到的一切未必是真实的,就像你在须弥幻境之前看到的一样,一切皆是虚幻骗人的东西。”老者转身,眼光灼灼的看了一眼姬梦南,姬梦南却仿佛看见了一个黑发的少年。
“传佛祖释迦牟尼成佛之后,其子也遁入空门,只为见其父亲一面。一日,其子偶在山中玩耍,看见一头上梳着七个发辫的小孩在路边哭泣,便毫不在意的走过,此事随后很快的淡忘了。他一直再等,当他老去的那一天,仍旧没有见到父亲一面,弥留之际,却听有个声音对他说,你还记得在七十年前,你在山中看到的那个头上梳着七个发辫的小孩么?那便是你的父亲。其子顿悟成佛。”老者轻轻的说道,似乎在考验姬梦南的理解能力。
“世间的一切本是虚幻,没有永远可以留住的东西,想要抓住,往往却抓不住,想要自由,放下执着,只有放下执着,才能看清眼前的一切虚幻。哪怕是世间的亲情,爱情,都是虚幻骗人的东西。前辈的意思便是这个么?”姬梦南微微沉吟道。
“不错,唯有放下执着,放下一切的虚幻的眷顾,才能看清事实的真相。才能真正接触到大道的真相!”老者眼睛一亮,似乎就在等姬梦南的这个答案。
不过,老者却是失望的很,因为姬梦南随后跟了一句。
“可是这样毫无感情的生活,哪怕是和天地同寿,与洪荒不朽,那又有什么意义?”姬梦南淡淡的说道,随即微微一笑。
“既然一切都是虚幻,那么这个宇宙的一切也都是虚幻,甚至包括大道。既然都是虚幻,为什么不让虚幻变得有意义些呢?”姬梦南补充了一句。
“几世轮回,你还是看不穿,看不透。”
“无需看穿,不必看透,我心即道。”
“道,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心,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此刻的姬梦南如同癫狂了一样,居然在与那老者分庭抗礼,丝毫不顾什么辈分之分。姬梦南的形象亦是大大的变了样子,整个人仿佛被魔神附体一样,同样强大而恐怖的气息在姬梦南身边围绕,根本不比那老人弱多少。
“罢了!你还是继续沉睡吧!”老者无奈的摇摇头,就见那三座茅屋陡然七彩符箓迸射,几圈篱笆也化成了道道金色的丝线,金线与符箓不断的缠绕交织,瞬间变成了一道弥天大网,那网上七彩光芒折射,如落英缤纷,不断的幻出一个个佛陀的影响,最后变成了一个特大号的佛塔,随着那老者的手起手落,恍如泰山压顶般的落了下来。
姬梦南冷笑,随手一挥,就轻易的撑住了那老者的猝起发难。
“已有的事,势必再有。已行的事,势必再行。尊者,你这次的布置恐怕失效了,虽然这只是我灵魂的一丝力量,可是你却也无法奈我何!”姬梦南冷冷一笑,手忽然变大,一把就握碎了那座佛塔,山下只剩下了老者和姬梦南二人。
“尊者,念你守着魔神陵园不易,这多年来,你压制了多少次魔神灵魂与魔神之躯复合的逆流,我也不为难你。告诉我,她在哪?!”姬梦南踏上两步,朝着老者步步紧逼。
那老者不期然的倒退两步,双手袖子一合,但见天地之间黯然无光,一切都被收进了袖子里面,连姬梦南也不例外。
这是无上法术,袖里干坤,可吞天地万物,功效可与东皇钟相媲美。会袖里干坤的不少,当初悟空推倒了人参果树,就被镇元子以袖里干坤制住。不过,这镇元子乃是道教人物,而面前这个穿的像道教的人物,却是个尊者,从那佛塔来推断,显然他是来自佛国的高人。
姬梦南眉头一皱,冷声道:“尊者,你这是在逼我不成?我这人做事从来没有底线,凡事仅凭喜好,三界中尚无一个让我看得上的人存在。”
老者赧然一笑:“此事我也无法,但是职责所在,也只好僭越。自然,小僧是不敢与圣人对手,其实,在这里是为了说话方便,有位故人想与你聊聊,小僧全做传声筒一个。”
那老者自称小僧,显然是承认了自己是来自佛国的事实。
“你,还是那样,你,还是没变,你还是继续睡去吧。不过,这一次你会沉睡太久,说不定最后只有半年而已。当你醒来之后,你会有将一切从来的机会,如果你不肯睡去,而试图反抗的话,我只能告诉你,你再也没有机会了。”一个飘渺的声音缓缓在姬梦南耳畔响起,每一个字都是缓慢无比,但是却字字有力,让姬梦南停住了脚步,眼神也开始迷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