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开假面(1 / 2)

澄明殿本就烧了地炕,此时那鎏金龙纹四脚炉中添了御用银碳,炭火映红了炉眼,却不见袅袅青烟。沈碧落进来时褪下披风,此时也只套了件牡丹彩绣夹衣,却仍觉得背后湿黏黏的,分外难受。

陈其道还在低声吩咐着陈朗,小太监垂眉站在后头,一脸恭谨。

乔远老老实实做着御前侍卫的工作,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皇帝还在生气,言申时不时也端茶倒水,安慰一番,狗皇帝丝毫不领情。

她和秦子墨相依相偎。

猛一看,还真像和乐的一家子。

可惜,就如殿外寒风肆掠,殿内温暖如春一样,一切都是假象。

她突然出声打破这幻境,“外祖父与北荒康王是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狗皇帝又换上一副悲春伤秋的模样,乔远与言申面露诧异。

只秦子墨一副状况外的模样,见陈其道面露不虞,将她往身边带了带,低声阻止,“落儿!”

沈碧落捕捉到陈其道镇定表情下的一丝裂缝,兴致顿高涨了三分。

反正此时有秦子墨护着,陈朗那个疯狗暂时还动不了她。

如此一想,心情又好了几分,她抬首甜甜叫着秦子墨,“夫君!”

众人全身鸡皮疙瘩。

秦子墨见她眨眼疯狂暗示,只能无奈配合,轻应一声。

沈碧落十分满意,话落正题,“夫君可还记得居国平此人!”

秦子墨不明白她突提此人的用意,更不明白这与北荒康王有什么关系。

沈碧落见他一脸质疑,只好压了自己的表演欲望,直奔主题,“夫君弄错了,居国平可不是宁太妃的人呢!”

她扭头看向陈其道,笑容无辜,“他是外祖父的人呢!”

秦子墨也如皇帝一般,傻傻的看着陈其道,失望之情显露于表,藏都藏不住。

然陈其道表情几乎无变化。

众人视线又转向沈碧落,沈碧落撞上秦子墨还没散去的怀疑,伸手一指,“不是我说的,是他承认的!”

陈朗惊跳如蛇蛰,怒叫道,“我何时承认!”

“你莫要血口喷人!”

沈碧落捂嘴惊讶,“你没承认吗?”

没给陈朗回应的空隙,她话音一转,“可你也没反驳!”

陈朗此时也顾不上她,只等转头表忠心,哪知却听陈其道承认道,“他是我的人又如何?”

沈碧落还是有些怂他满身的煞气,往秦子墨身边缩了缩,待秦子墨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才又勉强笑道,“不如何!”

“不过......”她话题一转,看了眼秦子墨,又转向陈其道,,“年初在苍月关时,我有幸与北荒大王有一面之缘,又有幸听北荒大王讲过一个故事!”

她故意顿了顿,看清屏住呼吸等待下文的几个人,难得不卖关子,“北荒大王登基后曾清算皇族兄弟一事,天下皆有耳闻,可天下人不知道的是,他那些皇兄在临死前承认所有罪行,独独不愿承担这河套城外九环山下的罪名!”

她轻蔑笑道,“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北荒大王自然也信了,可这场几乎让他丧命异国的刺杀,像个芒刺一样搁在北荒王的心中,最可能的人都否定了,那只剩下那个最不可能的人!”

“可任由他怎么调查,一点指向康王的蛛丝马迹都没有!”

她紧紧盯着陈其道,似笑非笑,“而能毁尸灭迹到如此地步的,只外祖父一人!”

陈其道眉头挑了挑,肃杀意味儿浓郁。

沈碧落定了定神,这种战场上练就的杀气,说不恐惧是假,可今日他们活下去的几率几乎为零,既如此,何不痛快撕开他的假面。

她侧头看向秦子墨,开口已换了称呼,“之前你们以为居国平是宁太妃的人,不过是陈老将军有意的指引!”

“我在河套城门处见到河套知府对陈伯点头哈腰的样子时,就明白了一切!”

“能让一府长官面对一个没有实权的管家点头哈腰,证明了他本身就依附这个管家的主子,那整个河套在陈老将军的掌控之下就不言而喻!”

“居国平若真是睿王、宁太妃的人,怎么可能在陈老将军的地盘来去自如呢,真相只能是陈老将军故意下套!”

“他走得一步好棋,时间、地点、人物算得分毫不差,其实不过是抓住了宁太妃的救孙心迫,以及你们从始至终对宁太妃的怨恨!”

她总结一句,“爱使人盲目,恨同样使人盲目!”

“就像你们由始至终相信陈老将军一样,你们同样也会怀疑宁太妃的一切目的。”

“陈老将军用一个居国平,拦住了王爷,让北荒大王顺利带走无忧,既抓住了宁太妃里通外合的通敌罪证,又让你们与宁太妃本就岌岌可危的平和假象再无挽回之力!”

“若是我没猜错,你们后来抓的那几个所谓睿王同党,只怕也是老将军安排的!”

陈朗毕竟跟随陈其道多年,自然知道陈其道平淡表面之下的风雨,即便这两个孙辈姓秦,他也不愿在这两人面前将所有底牌交代。

他上前一步,指着沈碧落怒道,“黄口小儿,休在这儿挑拨离间!”

“那姓宁的妖妇与北荒本就有龌龊,她的罪过滔天,岂是主子强加的!”

“还有你,私藏那小野种,暗中又与妖妇勾结,说千里奔赴苍月关是为了陈王,可谁不知道娘娘头一个钻进了北荒王帐,能说动北荒大王交出解药,娘娘的能力当真是不容小觑!”

“就不知娘娘用的什么手段,北荒大王如今主动交好,是不是还记着娘娘那一夜春宵......”

“你闭嘴!”秦子墨眼神发狠,“陈朗,本王尚记着你教导我战场生存的恩情,可有些话不能说的,就千万别说出口,否则别怪本王不念往日情分!”

“哦!”陈朗提起笑,“老奴倒想看看王爷要怎么不念往日情分?”

他冷哼道,“你如今也不过是主子的一只笼中雀,老奴倒要看看你如何蹦跶!”

秦子墨何曾受过如此侮辱,当即便要动手,却被沈碧落死死拉住,“冷静,冷静!”

她附耳过去,“再等等,药效还没到!”

秦子墨武功启蒙本就来自陈朗,自知道真动了手,讨不到半分便宜。

他也非全要面子之人,尤其有了老婆孩子后,他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下药的手段虽有些上不得台面,但陈朗武功深不可测,只有制服了他,他们才有扭转局面的希望。

陈朗见他当真退缩回去,还想再讽,却被沈碧落堵住,“陈伯如此急躁的将屎盆子扣在我头上,当真不是做贼心虚?”

“你......”陈朗急火攻心,一丝软麻自腿部升起,他只当是被沈碧落气的,也没在意。

沈碧落却不给他机会狡辩,“如今南襄与北荒交好,且不谈我为何与北荒大王挑灯夜谈,若陈伯真想将这份功劳置于我身,我也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陈朗呕了一肚子血,牙缝中挤出两字,“无耻!”

沈碧落让他见识到更无耻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主子与康王合谋一事,早晚会传到北荒大王耳中,陈老将军夺了这江山,也坐不稳!”

陈朗气急词穷,“毒妇闭嘴!”

沈碧落突然起了玩心,“毒妇说谁?”

陈朗指着她道,“毒妇说你!”

沈碧落哈哈大笑,众人忍俊不禁,陈朗反应过来自己着了她的道,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