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心替我系上披风,我道:“你们俩不用跟着我,我只是出去走走,有阿符跟着,不会出什么问题。”
桃枝和梨心皆是应了声“是”。
离开王府后,我坐上轿子往一品楼奔去。有了前车之鉴,这回我老早就预订了一品房。到一品楼时,我从偏门进了去。
掌柜上来殷勤地招呼我,我一脸严肃地吩咐道:“莫要声张,不能跟任何人说本郡主在这里。记住,谁也不能。”
掌柜连声应“是”。
我吓唬他道:“此事涉及数人性命,若是泄露了出去,你这一品楼立即就会被夷为平地。”
掌柜脸色变了变。
见效果达到后,我方是施施然坐下,品着香茗,赏着沧江秋景。快到申时一刻时,有人敲了敲房门,我示意阿符变了嗓音应道:“进来。”
门被缓缓推开,我最先看到的是一截藕粉色的窄袖,然后才是桃枝的脸。
桃枝的身子僵在门口,满脸的震惊,她死死地盯着我,目光里是不敢置信的神色。我淡淡一笑,“不进来?”
桃枝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喊了声:“郡……郡主。”
我扭过头来,对阿符道:“你出去守着,任何人不得进来。”
阿符关了房门,一品房里就剩我与桃枝两人。我品了口香茗,方是挑眉望着桃枝,“怎么不过来?”
桃枝哆嗦着嘴唇,一步一步地迈了过来,步伐迈得极小。不过无妨,我有的是耐心。待桃枝站在我跟前时,我问道:“你跟着太子多久了?”
桃枝惨白着张脸,“桃枝不明白郡主在说些什么?”
我放下白釉瓷杯,道:“若你能坦白从宽,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桃枝依旧道:“桃枝不明。”
我从袖袋里摸出红翡雕花簪,啪的一声甩在桌上,似笑非笑地道:“桃枝,你可记得我曾赏你百和香?你可知我为何要赏你百和香?”
桃枝瞪大了眼睛,很快的,她似乎想明白了,脸色一片死灰。
“你……在算计我?”
我淡道:“太子吩咐了你在我睡下时将它放在我身上吧,想必你是晓得这簪子能让我做噩梦,还会损伤我的身子。我自问待你不薄,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我瞅着她,“桃枝,太子应承了你什么?”
桃枝咬紧下唇,她忽然恨恨地道:“你什么都不懂。”
过了好久,桃枝才嗤笑一声,“待我不薄?不,我只是你们西陵王府的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我的用处便是哄郡主高兴。郡主高兴了,我就能过得好,郡主不高兴了,我连阿娘最后一面也不能见。”
我一愣,桃枝的阿娘不是在六年前就已经离开人世了么?
桃枝冷冷地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顾着自己不高兴,在房里发脾气,就因世子爷没有顺着你的意思。”
我听得迷迷糊糊的,对桃枝口里的事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蹙眉道:“此事你不能怪在我头上,你若想去见你阿娘最后一面,你大可以去向李总管请求。我并不晓得你家中发生这样的事。”
她凄凄一笑,“李总管说,郡主你喜欢吃我做的糕点,我不能走开。”
话锋一转,她愤愤地道:“我不平!凭什么你我年纪相仿,你心里不高兴就能有一堆人哄着你,而我却连我娘的最后一面也不能见到。”
“所以你才背叛我?”
桃枝不答,死死地咬紧下唇。
我叹道:“太子可是应承你事成后许你侧妃之位?”
桃枝的身子一僵。
我估摸着也猜得□不离十了,方才听桃枝如此说,她不满自己的出生,她想改变现状,也唯有寻一个好夫君。只是太子侧妃之位又哪有这么好当?司马瑾瑜又怎会如此轻易许下侧妃之位?
“你可知我为何会约你在此处相见?昨日你与太子的人见面时,你就不觉得奇怪为何要约在一品房里?整个健康城,有谁不晓得一品楼平月郡主的最爱?”我道:“若非是太子故意让我知晓,我又岂能这么快就抓住你的把柄?”
桃枝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我站了起来,“你以后不必回府了,你愿跟着谁便跟着谁。”
我绕过桃枝,手还未碰到门框,桃枝忽然笑了声,“郡主,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个没有心的人,你不懂情爱,你不会明白我甘愿为太子办事,不是因他许我侧妃之位,而是因为我爱慕太子殿下,我甘愿为他做任何事情。即便他利用我办事,我也甘之如饴。”
我怔楞了下,桃枝依然在说道:“你不懂世间最为珍贵的情感,所以易风公子与你断绝关系,你也不会感伤。郡主,其实我比你幸运,因为我有情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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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一品楼的时候,我整个人有些恍惚。
细细想来,桃枝有些话说得挺对,我的确不理解情之一字。对于桃枝做出这样的事来,我除了有些遗憾以后少了个贴心的丫环外,其他的情绪一点也没有。
我欲要努力地挤出一些感伤或是怒气,可惜并没什么作用,心里空空的,仿佛真的像桃枝所说的那般,我没有心。
忽有阵甜香窜入鼻间,我抬头一望,沈珩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手里有一袋糖炒栗子,香喷喷的,惹得我馋虫都出来了。
桃枝的事立马被抛到九霄云外,我兴冲冲地大步走到沈珩身前,道:“师父,你回来了?”
“嗯,事情解决了。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城门外有人卖糖炒栗子,想着你喜欢便买了一袋。”沈珩笑着,又道:“找个地方坐下来吃?”
我原是想出了一品楼就去找司马瑾瑜,司马瑾瑜既然能把红翡雕花簪给我,肯定也是晓得它的作用。梦中的秦沐远与如今的司马瑾瑜,我想,我应该要去找他问个明白。
我现在信有前世今生,但并不表明我愿意接受上辈子乱七八糟的事。不管上辈子我欠了谁,亦或是谁欠了我,那都是前世的事情,这一辈子的我,仅仅是萧宛,爹娘的女儿,兄长的妹妹。
不过半途中杀出个沈珩,香喷喷的糖炒栗子让我无条件地暂且放下司马瑾瑜,我与沈珩去了附近的茶肆里。坐下来后,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剥开栗子,沈珩轻拍我的手,“小心烫,我来。”
说罢,沈珩让茶肆里的小二拿了个空碗过来,将剥好的栗子放在碗里,我执起一颗,吃进嘴里时,肚里是满当当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