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芳云看她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只盯着账本看,赶紧拿了张纸铺到她面前,又拿了支笔给她道:“别光看着,你先把过年后这几个月的菜、米、油、柴的钱都给找出来写到这张纸上,一会儿咱们一块算。”
二姐欲哭无泪的答应了声。天老爷啊,这就是段家的家事账本,真、真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账本上并不是一格格或一页页分门别类的写着,比如油菜就只写油菜钱,布钱就只归到布钱去,一边写钱数日期,一边写买进来多少。这账,是一笔笔记的,比如头一页就是这么写的:菜,十五个钱,柴,十个钱……
二姐翻了翻,竟然找不到日期在哪里,只好再捧去问董芳云,她赶紧再拿过来边翻边指着说:“从这里到这里是十天,从这里到这里是十天,你先把这些摘出来吧。”
二姐接回来翻看了遍,再问:“大嫂,咱家是一天买一回菜?每天都结账?”
董芳云点头道:“对,这么着总能找到最便宜最好的菜,要是包给哪一家反而多花钱,有时也吃不到好菜。”
所以家用账根本就是乱七八糟的,看着是每一笔都记了,可是到了要算总账时就麻烦了。
二姐就这么十个钱十五个钱的抄了一天,被这些零星小账烦得头晕脑胀,晚上段浩方回来了吓了一跳,见她歪在榻上闭着眼睛一副累着的样子就赶快过去问,听了以后倒大笑起来:“你以为家里人都跟你似的,家里买菜做饭还记账记得跟店里的掌柜一般?也就是现在大伯母管家时有记账这回事,以前二伯母那会儿听说都不兴记账,反正都是她家的东西,老太太又从来不问,要是你那会儿去帮忙更要头痛了!”
他笑归笑,笑完了倒坐到二姐身旁给她揉太阳穴,柔声道:“今天累着了,晚上早点吃饭,吃完了就歇着吧?”
夫妻两个吃着饭,二姐好奇道:“那以前咱们在旧宅住着的时候,也不记账?”
段浩方给她挟了筷子炒鸡蛋,说:“记啊,我记得刚搬过去时娘很高兴,天天说日后我们会住在比老宅更大更好的房子里,家里会有很多人侍候我,会找十个二十个丫头陪我玩。”说着他脸上的笑倒收了,屋里的气氛一僵。
二姐看他抬头看着窗户外面段章氏那边的屋子发呆就知道这个儿子又想起他娘了,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段章氏现在再不着调,以前对他这个小儿子可是没话说的,她猜他心里其实对段浩平也有些愧疚,毕竟当初跟着爹娘走的是他,留下的却是大哥。爹娘宠小儿子,这个小儿子心里只怕那会儿就有感觉了,两个儿子总是要对不起一个的。
接下来两人都不说话了,吃完了饭段浩方就去那边看段老爷和段章氏了。
二姐这时只能什么都不说,翻出青萝临走前做的一双鞋拿出来给他道:“这是给娘做的,你带过去吧。”
鞋做的很漂亮,以前裁缝给家里人做衣裳时二姐就发现了,段章氏的脚明明比她大,却偏好穿小一点的鞋,所以每回鞋做出来摆一块差不多大,可是她的鞋特别容易坏,看起来像是撑大了两圈不止。所以她的鞋段章氏也能‘穿’。
段浩方接过来看了看,鞋挺漂亮,用得也是好料子,手工也细致,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
看他带着鞋走了,二姐才让人收拾屋子准备睡觉。她今天是真累了。
回屋躺着,灯只留了一盏,不一会儿她就真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听到他轻手轻脚脱衣上床的声音才醒过来,迷迷瞪瞪的就要坐起来,眼没睁开就道:“回来了?我让红花给你打水洗洗。”
他推她躺下,小声道:“我洗过了。”说着就吹了灯躺下来,躺好了才过来搂着二姐说:“娘很喜欢你给她做的鞋。”
二姐往他怀里拱了拱说:“我哪有那个手艺?是丫头做的。”
这会儿是谁做的已经不重要了,段浩方也不在乎这个。他把二姐的头发都拨到一旁不让她枕着再绞痛了头皮,轻轻揉着她的肩,看着她闭上眼睛已经睡熟了,这才长出一口气,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