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不容置疑的让红袖去太医院招盛方来储秀宫。
盛方刚进太医任职不足两年,按着资历,根本不足以踏进皇后的宫院。
而红袖招他时,根本不告诉他是来为水卿卿看病,只是说皇后召见,让盛方一路上心里紧张忐忑不已。
等心口绷紧的盛方进到储秀宫见到水卿卿,心里一松,正要上前同她打招呼,开口前突然想到如今身份有别,连忙恭敬的上前跪倒,向陈皇后李宥等人行礼。
盛方年过四十,是一个老实墩厚之人,当初将水卿卿从湖里救上岸后,从脉相里,发现水卿卿竟是刚刚生产完,更是胞宫严重受损,当时虽然心里震惊,还是应水卿卿的恳求,一直替她将此事隐瞒。
那怕后来水卿卿回归白府,成为相爷家的嫡长女,尊贵的莞卿郡主,更是会嫁与三殿下成为王妃,盛方还是小心的帮她保密着这个秘密,从不揭穿她,也不因为之前救过她,攀着水卿卿的关系往上爬,仍然老实本分的在太医院当差。
陈皇后让盛方起身,吩咐他为水卿卿看诊。
在皇后的储秀宫里见到盛方,水卿卿虽然心里高兴,但总感觉陈皇后另有其他目的,心里不由惴惴,一边为盛方担心,也为自己担心。
盛方却不知道水卿卿心里的纠结,只以为陈皇后特意唤他过来,真的是为水卿卿看病的,不由彻底放心下来,凝神用心的帮她诊脉,尔后担心道:“郡主确实是沾染了风寒,只是幸而病症尚浅,喝几贴药好好休养几日即可,只是——”
说到后面,盛方不由顿了顿,陈皇后故作关切道:“只是什么?”
盛方看着水卿卿明显憔悴的面容,叹息道:“只是郡主神思烦忧,心虑过重,伤神损体,日子久了,实在是对身体不益。”
李宥听了,眸光看向水卿卿,也感觉她比在定国侯府时,消瘦了许多,面色也不复之前润泽,长眉不觉拧起,沉声问道:“可有药物医治?”
盛方心里也疑惑,按理水卿卿找回身分,应该高兴,为何比当初失忆在自己家里时,更是憔悴了呢?
他关切道:“此乃心病,只需郡主自行放宽心,少忧虑,病症自然不治而愈。”
听了盛方的话,陈皇后杏眸里飞快的闪过寒芒,对水卿卿假意嗔道:“你小小年纪,那来的那么多思虑。说好答应了宥儿放下一切事情,安心待嫁,怎么心里还这么愁苦?你在愁闷什么出,说出来让本宫与宥儿帮你出出主意!”
一直没出声的琳柔郡主也在一旁边凉凉笑道:“只怕莞卿姐姐是为了与殿下的婚事欢喜激动……如今这世间的女人,那个不羡慕姐姐的好福气呢。”
闻言,李宥的眸光却是沉下去半分,他心里自是明白水卿卿在烦忧什么——一切,不过是因为她心中放不下梅子衿罢了!
想到这里,李宥心里不可抑止的想到了昨日找寻水卿卿时,梅子衿说的那些猖狂又坚定的话来,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心绪腾起怒火来。
想到这里,李宥唤过身边的宫人,悄悄吩咐了几名,宫人连忙领命下去了。
看完诊,水卿卿亲自送盛太医出去。
一路上,水卿卿并心的问盛家各人最近可安好?
盛方告诉她,盛家各人都很好,让她不要挂心。只是在说到盛瑜时,语气不觉慢了下来,更是忍不住重重叹息了两声。
原来,自从盛瑜从南方的妓院逃回家后,性子大变不说,更是在看到梅子衿上门找水卿卿后,越发的不肯死心,一直想着办法接近梅子衿。
盛太医为此,与夫人也很是伤神,本来给她访了几户小户人家,让她过去做继室。如此,湮下她之前的不堪过往,平静的过着小日子也算是不错的结果与归宿。只是没想到,本就眼高于顶的盛瑜,见着自己两个姐姐都嫁入了高门大户的权贵之家,心里越发的不平衡,根本不同意家里的安排,只一心要嫁进定国侯府,对梅子衿不肯死心……
看着盛太医面容间的愁色,那怕他没有细说,水卿卿也大抵猜到是盛瑜之事让家里烦心了,不由劝道:“老爷对我有恩,若是盛小姐的事有我帮得到忙的地方,老爷尽管同我说。”
见她今时今日,还肯恭敬的唤自己一声‘老爷’,盛方心里很是欣慰,叹息道:“谢谢郡主挂怀,她的事,只怕无人能帮她达成,只希望有朝一日,她能自己醒悟死心。”
听到‘死心’二字,水卿卿瞬间明白过来,知道盛瑜还在痴念着梅子衿。
可是,梅子衿本就嫌恶于她,如今她更是从烟花之地出来之人,这样的人,那怕做妾,只怕梅子衿与老夫人都不会同意的……
分别时,水卿卿再次郑重拜托盛方,请他帮她继续隐瞒之前的事。
盛方严肃的点了点头,道:“郡主请放心,我身为一个医者,不论是遵循医德,还是与郡主之间的恩德,微臣都会谨记的。郡主放心!”
说罢,盛方又不忘记叮嘱道:“郡主放宽心思吧,你身体本就受损过,如果再这般愁思下去,对身体百害而无一利,郡主万万不可再继续这般下去了。”
水卿卿苦涩笑了笑,向盛方轻声道谢。
此时,两人已行到了御花园。道别后,水卿卿折身往回走,却见到远处徐徐走来两人,却正是梅子衿与五公主乐宜。
男的一身暗紫锦袍长身玉立,冷峻非凡。女的一身俏丽黄裳小鸟依人,娇丽可爱。
两人走到在一起,一路上吸引了无数人的眼光。
心里蓦然一酸,水卿卿连忙将身子小心的藏到了路旁的树后,眸光透过缝隙切切的看着他们,心腔一片冰凉,更是酸涩悲痛——
从来,她都不能像乐宜公主这般,可以光明正大的陪伴在他的身边。
每次见面,那怕在侯府,他们都要避嫌,那怕同一条路上走着,都是他在前面,她隔着距离,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注定不能在一起的……
眼睛酸胀难受,水卿卿默默的目送他们走远,才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怔怔的站在路中间,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默默叹息一声,她正要重回储秀宫去,身后一道威严的声音突兀响起。
“小小年纪,就唉声叹气的,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陡然听到声音,水卿卿全身一惊,慌忙回头看去,却不知道何时起,晋明帝竟是负手站在了她身后。
“皇上……”
吃惊之余,水卿卿连忙曲膝行礼,可不等弯下身子,晋明帝已伸手将她扶起。
开春后,御花园里一片姹紫嫣红,连路边的早杏在宫中工匠的精心培植下,都提早开放了。
彼时,水卿卿恰巧站在一片杏林下,身后掩映着成团簇拥的嫩白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