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水卿卿不知所措之时,无名刚好醒了过来,睁开眼看着守在床边的水卿卿,心里一暖。
可下一刻看到她脸上的急色,不由嘶哑着嗓子开口道:“郡主怎么了?”
正在担心白凌薇会不会去告密的水卿卿,见到无名醒来,只得按下心头的慌乱,轻声道:“无事。你感觉好些了吗?可退烧了?!”
无名艰难的坐起身,伸手自己探了一下额头,闷声道:“已无事了。谢谢郡主……”
说罢,他习惯性的去身上拿自己的面具,却摸了一个空,脑子里也不由的想起了昨日发生的许多事,苍白失血的脸上顿时生出了一丝懊恼与无措来。
既然他的真正身份被水卿卿发现,想到之前自己将她当做棋子对她的威胁,他如何好再留下来?!
于是,顾不得后背上的伤口,无名吃力从床上起身,一声不响的朝着门外走去。
水卿卿担心着他被白凌薇发现的事,直到无名走到门口才回过神来,惊讶道:“你要去哪里?”
无名脚步顿下,头也不回的冷冷道:“既然郡主已知道我的真正身份,我还留在这里做甚?!”
水卿卿迟疑道:“你……不回侯府与家人相认吗?”
听到‘家人’二字,无名因后背的伤口佝偻着的身子微微一震,片刻后咬牙冷声道:“我的家人在铁匠铺里,并不在什么侯府,郡主弄错了。”
说罢,抬步朝外走去。
听闻他要回铁匠铺子,水卿卿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她心里暗忖,若白凌薇真的发现了他,那么,白府他自是呆不下了,所以离开才是安全的。
而以他先前对侯府的仇恨,一时之间,他放不下芥蒂,自然也不会回去侯府,所以,回去铁匠铺,与刘氏兄妹在一起却是最安全,也是最好的。
念及此,水卿卿自是不会再拦他,只是想到铁匠,自然又想到了昀儿,不由跟上前两步,对无名道:“我将昀儿托付刘家大哥和茵姑娘照顾着,也请你……请你帮我一起照拂他……”
说到底,刘氏兄妹愿意帮她照顾昀儿,顾的还是无名的面子。
闻言,无名步子再次滞住,终是转过身子看向她。
深邃的眸光定定的看着水卿卿,犹豫片刻,无名终是沉声道:“我们打算离开京城——昀儿……你也让我们带走吗?”
形容一怔,水卿卿震惊反问道:“你们……你们打算离开京城?!”
无名轻轻嗯了一声。
水卿卿的心一下子就慌了。
如果昀儿被带走,那么,她以后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眸子切切的看着无名,水卿卿慌乱道:“你们打算……去哪里?”
无名形容漠然:“现在还未知,左不过四海为家罢了——我可以答应你,会好好帮你照顾昀儿,只看你舍不舍得。”
只有远离京城,无名才能慢慢放下心中的仇恨。
而内心,他却是想带她一起走。
可是,这样的话,他说过一次,之前与她约定好,元宵灯节带她和昀儿离开京城的。最后因武宁公主的突然离世和她身份的曝光,她失约了。
如此,他竟是没有勇气再说一次。
只希望借着昀儿,让她主动提及跟着他一起离开……
然而,今日在宫里同晋明帝交谈过后,水卿卿自知,自己如今除了死心的嫁进三皇子,再无其他的路可以走。
所以,听到无名愿意帮她带昀儿离开京城,她心里凌乱成麻——
她之前吃那么多的苦,受那么多的难,一切都是为了寻回昀儿,她如何舍得让昀儿再离开自己?
可是,自己如今的处境,马上就要嫁人入三王府,却是要将昀儿如何安置?
心里痛苦纠结,水卿卿强忍着心酸苦笑道:“你们准备何时离开?待我……待我寻到可以安置他的地方,就去铁匠铺找你们……”
不论前路多艰险,她都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儿子,因为,他是她活下去的最后一丝希望了……
听到她的话,无名的眸子里有亮光一闪而过,嘴里却忍不住冷冷嘲讽道:“安置之处?呵,你是想将他带进三王府,还是让他再陷险境,落到白浩清、甚至是陈皇后的手里?!”
闻言,水卿卿双手不自觉的收紧,以此来抑止心里的无助与寒意。
她低下头敛下眸子里的伤痛无助,颤声道:“不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昀儿的……不论前路多么艰难,我都不会放弃他……”
无名心里震动,面上却继续嘲讽道:“难道,你可以为他放弃你的王妃之位、放弃一切荣华富贵,只为要与自己的儿子在一起吗?”
看着无名眸光里暗涌的波澜,水卿卿明白过来,他是在耿耿于怀于当初侯府与侯老夫人对他的抛弃。
无名与她的遭遇,其实是很像的。
想当初,在被养父告诉,她是被遗弃在荒漠之中时,她的内心也恨过她的亲生父母。
甚至后来,她得知他们是京城难得的权贵之人,这种怨恨更深。
所以,从小被家人抛弃,甚至是被世间最亲的人诛杀时,那种从骨子生出的彻骨之恨,和流淌在血液里的伤痛,只怕会伴随他一生……
水卿卿不知道要用何种言语去安慰他,只得轻声道:“相必,侯老夫人也有她的无奈。这世间,没有那个母亲是不疼爱自己的孩子的。因为,十月怀胎的相依相伴、骨血相连,这一份母子亲情,对一个母亲来说,是其他感情永远无法比拟的。”
无名怔怔的站着,背对着水卿卿,眸光里的暗涌翻腾成汹涌的浪滔,脑子里却不由的想到,侯老夫人替自己挡剑的情形来。
心口骤然一痛,无名回头愤恨地脱口而出道:“她当年再无奈,能比得过你如今的困境么?”
此言一出,两人都怔住了。
其实,一年多前,从水卿卿第一次入京,在城门口差点被李宥的车驾撞到时,无名就认出了她是西漠那个因不守妇道,被游街浸猪笼的王家新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