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怜姑姑的担心,水卿卿却无谓的笑道:“姑姑无需担心,只要能与侯爷在一起,我并不求名份。”
说罢,她眸光黯然下来,苦涩笑道:“姑姑也知道我之前的过往,像我这样带着孩子出嫁的,那里还能求什么名份。”
在水卿卿内心,她的过往经历难堪并带着污点,不仅嫁过人,还生下了连生父都不知道是谁的孩子。这样的出身,如何配得上身份尊贵清白的梅子衿?!
所以,他不嫌弃她,愿意真心接纳她,更是愿意当昀儿的父亲,她已是无比的知足幸福,根本没想过要做侯夫人……
“可你毕竟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怎么能不求名份呢?”
听到水卿卿的话,怜姑姑越发的心痛,颤声道:“而且,先前侯府将你赶出来,还逼你落发……老奴怕,郡主最后又要失望了……”
水卿卿知道怜姑姑的担心是对的,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多少的信心重回侯府,也不知道侯老夫人能否接纳自己?惟一支撑她的力量,也不过是梅子衿对她的一片深情。
她淡然一笑,替怜姑姑抹去脸上的泪痕,轻声道:“姑姑不用为我担心。如今首要的,却是姑姑要养好身子,因为后面,我还有需要姑姑帮忙的地方……”
闻言,怜姑姑面容一喜,立马从榻上起身,激动道:“郡主,老奴身体已好全了,可以帮到郡主了,只求郡主吩咐。”
水卿卿心里一暖,看着母亲身边的忠仆,仿佛又看到了母亲,不由哽着喉咙轻声道:“姑姑不急的,有许多事情我还没安排妥当,不过有一件事,却要委屈姑姑。”
怜姑姑急忙道:“何事?不论是何事,只要能帮到郡主,老奴都不委屈。”
水卿卿想了想,迟疑道:“我想对外,假传出姑姑已亡故的消息……”
怜姑姑神情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光惊愕的看着水卿卿,颤声道:“你可是……可是要开始为公主翻案、与陈皇后正面为敌了?”
清亮的眸光里闪过冷芒,水卿卿沉声道:“不论是为了母亲的枉死,还是为了姑姑遭遇的痛苦,以及她加诸在我身上的伤害。这笔帐,我总该向她讨回,不然,我对不起母亲和姑姑。”
忆起武宁公主悲惨又痛苦的一生,怜姑姑心中悲痛如绞,捂着胸口痛哭道:“可怜我可怜的公主,至死都不知道,是她最信任最亲密的表姐,害了她的一生。如今还狠毒害她的女儿,真是太没有人性了……想当年,公主却事事处处为她着想,那怕为她毁了女子最重要的容貌,也从没有怨怼过她一句……”
看到怜姑姑如此激动愤恨,水卿卿却不敢将陈皇后,给自己下阿芙蓉之毒一事告诉给怜姑姑,怕她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而恰在此时,水卿卿的身体也感觉僵麻不适起来,全身冰寒入骨,仿佛浸在万年寒冰里,冻得失去了知觉。
为免被怜姑姑发现她身体的异样为她担心,水卿卿细声的安慰了怜姑姑后,借口找陆霖还有事,艰难的走出了内室。
内室外,陆霖与小喜守着。陆霖一眼就发现了水卿卿的不对劲,连忙领她到隔壁屋子,伸手探上她的脉门,着急道:“你已快到了毒发之期,解药可备好?”
水卿卿急促的喘着气,面上却是艰难的露出一丝笑容来,“不急,麻烦你先帮我看看,我身体里的阿芙蓉之毒可清除干净了……若是没有,这个寒痹之毒,恐怕暂时还不能解……”
陆霖明白她的意思,一面继续为她把脉,一面担心道:“这个克制之法,真的有效吗?我怕你的身体抵不住毒发时的痛苦……”
之前,水卿卿也担心寒痹之毒不能克制阿芙蓉的毒瘾,但这些天来,她发现随着寒痹之毒在身体里的越发严重,阿芙蓉毒瘾的发作次数却是越来越少,所以,到了如何,她倒是坚信这个法子是可行的。
咬牙抵住心底冒出的阵阵寒意,可水卿卿的身子还是止不住的打着哆嗦,面容都快被冻僵了,身体里的僵麻冰寒感更是痛苦难受。
三月头的天气里,人们都换上了薄袄,陆府里已没有再生火盆,但小喜还是去向府里的下人要了火盆,烧燃放在了水卿卿的脚边,还将自己身上的袄子脱下披到水卿卿的身上,急声问陆霖:“陆大夫,我家小姐不会有事吧?”
“不会有事的……不用担心我……”
不等陆霖回答,水卿卿已是对小喜宽慰道。转头问陆霖:“如何了?”
陆霖凝神探着水卿卿的脉相,沉声道:“余毒未尽,只怕,还要月余时间才能彻底清除。”
陆霖说得很沉重,可水卿卿却释然的笑了,重重舒出一口气,欣慰道:“如此,我就再熬一个月好了,熬过此次毒发,下次毒发之时再服下解药……就无事了。”
说罢,她转头看向一脸沉重的陆霖,终是问出了心中最关心的问题。
眸光切切的看着陆霖,她问道:“侯爷在边关一切还好吗?战事吃紧吗?他可应付得来?”
陆霖一向爽直,所以一五一十道:“子衿怎么能好?之前不知道你已退亲,伤心欲绝,二月初八那晚大醉了一场,差点醉死,将你送与我的好酒全喝光了……后来得知你变得痴傻,被退了亲,更是着急万分,若不是身系战事,统领着大军抽不开身,只怕他当晚就飞奔回来看你了。唉,我也是实在见他纠结痛苦得可怜,才主动请缨回京来帮他打听你的情况,不然,他那里有心思御敌。”
话一说完,陆霖又怕水卿卿担心,连忙又道:“不过战事很顺利,子衿首战就靠后,以少胜多的打退了楚军的进攻。相信后面援军一到,大楚的敌军更加不会是他的对手,你就放心好了。”
听了陆霖的话,水卿卿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心酸,起身郑重的对陆霖拜下,“多谢陆大夫为了我们的事,来回奔波,实在是辛苦……也多谢陆大夫对姑姑的照拂……”
陆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正准备写信给子衿,告诉他你无事,好让他放心。嗯……你可有其他事要特意嘱咐他的?”
此时,水卿卿身体上虽然一片冰寒,可心里却涌起了一股暖流,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动容道:“请你告诉侯爷,望他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要受伤,也不要生病……我会好好的在京城等他回来……”
陆霖满意的笑了,“有你这些话,他一定瞬间就恢复往昔的生龙活虎,别说生病,只怕打起仗来也不知道辛苦了。”
想起关于她的痴傻传说,陆霖心中还有疑问,问道:“你之前的痴傻之症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你撞伤头后,是太医院的王院首亲自帮你看诊的,你能骗过白府的府医,应该骗不过他的。还有你体内的阿芙蓉之毒又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水卿卿自是不会再隐瞒他,无奈笑道:“因为给我开方下药,让我成为失智之人,正是陈皇后让王院首做的,我体内的阿芙蓉之毒,也是他们下的……”
闻言,陆霖神情一片震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惊愕道:“你是说,是陈皇后让王院首下药害你……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会中她的计?”
眸光闪过寒芒,水卿卿冷然道:“若是不这样,我如何与三殿下解了婚约?而且,若是被皇后发现我知道了她的阴谋,只怕,会有更狠毒的招式对付我。所以,明知药里有毒,我还得服下。”
陆霖惊愕不已,后怕道:“幸亏你找到了阿芙蓉的戒除之法,不然,此毒十分的难缠,一旦沾染上,基本不可能戒除,比失智之症更可怕——唉,什么仇什么恨,陈皇后竟是这么阴毒的招数都对你使下了,太……太不可思议。”
说罢,陆霖取了几大包的药包包裹好给水卿卿,道:“这是当初我给子衿缓解寒痹之毒的药包,你拿回去,等毒发难以抵御时,拿此药包泡澡,应该能帮你缓解痛苦。”
水卿卿感激的接下,刚刚回到内室要与怜姑姑告别,这时,却有陆府的小厮跑来向陆霖请示,说是有一个女子,带着孩子前来求诊。
陆霖离开京城也有一个月了,没想到刚回府就有人上门求诊,他看了眼水卿卿与怜姑姑,本想拒了,但一听说对方是个妇人带着幼儿求诊,又心有不忍,就让水卿卿与怜姑姑在内室待着,他去前院帮人看病。
内室里,怜姑姑听说水卿卿要走了,很是不舍,拉着她冰凉的手道:“郡主,一直听你提起小公子,可老奴却还未见过他一面,心里实在好奇想念,若是有机会,还请郡主能带他来给老奴看看——而且,老奴还可以帮郡主照顾小公子。”
水卿卿心里也十分的想念昀儿,不觉落下泪来,伤感道:“我也有许久没有见过他了……我实在是对不起他,自他生下来,还没有正经的好好带过他一天,一直让他居无定所四处躲藏着过日子……所以如今,我只想早点结束这一切,以后能带着他和姑姑一起安稳的生活……”
然而就在水卿卿思念儿子伤感不已之时,内室的门猛然被推开,陆霖一脸欢喜的领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子进来,向水卿卿笑道:“郡主你看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