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三石的禀告,梅子衿虚弱无力的阖上眼睑,沉声道:“陈子津从未带兵亲自上过沙场……怯懦些也是正常,更没需要为了一时逞强与楚军硬拼,能守住潼古关这么久也算不错。不过——”
三石奇怪道:“不过什么?”
梅子衿心里一片冰凉,冷冷道:“我担心他不发兵应敌,并不是怕了大楚,而是故意让边关一直处于危机当中,从而逼皇上早日立李宥为太子!”
闻言,三石与陆霖皆是一脸的恍悟。
是啊,国之危难时,立储就成了固国的根本,那怕皇上再迟疑,众大臣都会劝说皇上立下下一任储君,以防国之不测。
与李宥打过交道的陆霖,脸色微变,冷声嗤道:“从我们离京时,就已听到太后与众臣向皇上纳谏,可皇上迟迟没有松口立三皇子为储,足以看出,皇上对这位嫡皇子并不十分信任。”
“所以他要靠着这次边关大战,为自己制造契机。”
梅子衿闭着眼睛,声音里一片冷冽。
“爷,那我们要怎么办?”
三石知道,梅子衿因为早已看穿三皇子李宥的真面目,一直不喜他。
尔后再因为他将水卿卿当成他上位的棋子,还卑鄙的逼着他答应娶了五公主乐宜,梅子衿与李宥之间,已是水火不容。
所以,三石不用想也知道,自家爷肯定是不希望看到三殿下阴谋得逞,当上储君。
然而,不等梅子衿开口,一旁的陆霖忍不住敲了敲三石的脑瓜子,拉下脸道:“皇上老子让哪个儿子继承他的皇位,是皇帝家的事,关你家爷什么事?你还嫌他不够烦么,刚刚醒来,身子虚着呢,什么事都来问他,你是皮痒找打么……”
“以前确实不关我的事,但——就凭他和陈皇后对莞卿做下的事,我也不会让他如愿以偿的。”
冷冷打断陆霖的话,梅子衿复又睁开眸子,眸光里一片寒芒……
而另一边,离开梅子衿的卧房后,蓝沁邀了唐芊芊去她屋里喝茶。
自梅子衿醒来后,唐芊芊心情大好,一边喝着香茶一边笑道:“此番我们姐妹二人千里迢迢来到侯爷身边,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但所幸辛苦没有白费,侯爷终是如愿醒了过来,想必以后回去,我与妹妹在侯爷与老夫人面前,都会被记上大功一件的。”
相比唐芊芊的聪明厉害,蓝沁为人低调沉稳,可心思却比唐芊芊还要细上三份。
她不露声色的苦涩笑道:“只怕最后的功劳,大部分归了未来的侯夫人后,能分到我和姐姐身上的,少之又少了……”
听到蓝氏的话,唐芊芊脸上的欢喜之色也褪去了大半,闷声不乐道:“是啊,这还没正式嫁进侯府呢,已将咱们姐妹当下人使唤——日夜辛苦照顾的是我们姐妹二人,她只需要动动嘴皮子,不单要照顾侯爷,还要伺候她,更要看她的脸色。如今,侯爷醒了,只怕更加没我们的份了……”
可蓝沁请唐芊芊过来喝茶,说的却不是刁蛮任性的乐宜公主。
想到方才梅子衿醒来时的那一幕,蓝沁心里直犯堵。
原来,一向心细如尘的蓝沁却是第一个发现了梅子衿醒来,同时也让她看到了梅子衿与那个中年老妪拉紧不松开的手……
那怕只有短短片刻,足以让蓝沁心里不悦。
梅子衿是何等身份,身子多金贵,平时莫说与这样出身卑贱不堪的下等粗仆有肢体接触,就是她们,做为他的妻妾,想随意的靠近他的身边,拉拉他的手都是不可能的。
而且,最让蓝沁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是,明明那个老妪想撒手,可梅子衿却迟迟不松开,这……
想到这里,蓝沁抚额头痛道:“姐姐方才站在公主的后面,或许没看到,侯爷刚刚醒来前,却牵住了那个抬水的粗使仆妇的手……还不肯撒手,真的是……”
“……真的么?你没看错?!”
听了蓝沁的话,唐芊芊差点被茶水噎着,不敢相信的抬头看着一脸郁闷的蓝沁。
“不会看错的。就是那个发现侯爷醒来的仆妇……唉,唐姐姐你说,为什么侯爷会这样,难道是昏迷太久糊涂了吗?”
看着蓝沁不解的样子,唐芊芊倒是毫不介意的笑了,心里鄙视了蓝沁一番,面上却是嗔道:“妹妹一向大度,在侯府时都不屑多吃侯爷一口醋,今日怎么同一个粗使仆妇较起劲来了?!估计侯爷当时突然醒来,迷惘着呢,将她看做陆大夫或是其他人也说不定……”
听了唐芊芊的话,蓝沁也觉得是自己太过敏感,小题大做了。
不过,心细如尘的蓝沁,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见她拧着眉头的样子,唐芊芊正愁无聊得很,不由拉过蓝沁的手往外走,打趣笑道:“既然妹妹不放心,那我们就去厨房看看呗——看看妹妹所担心的仆妇,可长得比妹妹好看?!”
说罢,真的拉着蓝沁来到了后院的厨房里。
彼时,已到了准备晚膳的时间,厨房的院子里一片忙碌。
水卿卿刚刚杀了几只鸡,唐氏她们去时,她正烧了热水在拔鸡毛。
看着水卿卿身边一地的鸡毛和污水,唐芊芊挽着蓝沁的手站在院门口,不敢踏足走得太近,怕污了自己的鞋子还沾上一身的臭味。
唐芊芊捂着鼻子,指着一脸皱巴、又老又难看的水卿卿对蓝沁笑道:“妹妹可看仔细了,这样的人,莫说侯爷会喜欢,只怕给侯爷提鞋都不配的。妹妹就不要瞎担心了。”
蓝沁隔着距离细细的将水卿卿看了,看着她埋头手法稔熟的拔着鸡毛,明明就是一个厨房里再寻常不过的下等仆妇,心里的担心与猜疑也终是放下了,讪笑道:“姐姐莫要再笑我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眼角的余光见到院门口的唐氏她们离开后,水卿卿绷紧的身子骤然一松,坐在石墩上喘着气。
她想,定是方才她与梅子衿之间的异常引起她们怀疑了。
原本打算看到他一眼,她就离开这里,带着昀儿和小喜重新去江南。
可看到他后,看着他伤痕累累的身子,水卿卿又同自己说,再等一段日子,等他身上的伤好痊了再走……
或许,就像现在这样,她默默的在这里陪着他,一直到他离开边关回京城她再离开……
因着梅子衿的苏醒,昨日在上房屋子里伺候的下人,乐宜公主都打了赏,水卿卿也得了一份,但她将她那一份给了余婆婆。
见钱眼外的余婆婆不由越发的喜欢上水卿卿来,第二日又邀水卿卿帮她抬水去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