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觉得这孙女实在聪慧,心思灵巧,与她先前所想的,有很大不同,但却更让她欢喜满意。
先前,她还担心这兄妹两回到王府之后虽有着世子郡主的头衔,但也总会免不了被人欺负了去,毕竟他们自小生活在那么一个小地方,没经历过王府深院里的那种事情,乍然碰见只怕会慌乱无措,无法招架。
可事实证明,她想错了,而且似乎还错得离谱。
宸公子没骨头似的软在榻上,闻言侧过头来说道:“娘,我早就跟你说了,不用担心,本公子的侄儿侄女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欺负了去的,小恬恬她可厉害着呢。你还不知道吧?你特意为她准备的那满满几大柜子的出自霓裳阁的衣服,其实全部都是小恬恬弄出来的,也就是说,您那些花出去的银子,全落进了她的钱袋里面。”
老王妃顿时一愣,转头见孙女低头喝水,神色淡漠,她便又转头去看向端木宸,怒道:“竟还有这事?你小子为何到现在才说?”
“呃?我这不是见您忙得高兴,不忍心坏了您的兴致吗?”
“放屁!”老王妃便这么毫无顾忌丝毫不顾她贵夫人形象气质的爆了粗口,指着宸公子便道,“我要早知道这事,哪里还需要买那么多?你知道那霓裳阁里的衣服有多贵吗?”
“那你还买的全都是精品?”
“臭小子你还敢说?”
“呃……再说一句。”
“讲!”
“其实据我所知,那冰肌脂粉铺背后的老板,也是小恬恬。”
听到这话,端木恬不禁转头看向他,道:“小叔,你知道得可真多。”
这些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查到的事情,她一向都是以男子的身份在外经营生意,还在脸上做了装饰,根本不可能被人给认出来。
她却不知,其实在花城的时候,就有个人一眼认出了她来。
宸公子无辜的朝她眨眨眼,又瞥一眼旁边的母亲,再冲她挤眉弄眼。意思就是说他被允许说的最后一句话已经说完了,咱回头再聊,定要好好的交流交流感情。
老王妃此时也舒了口气似反应过来,转头问道:“恬恬,你小叔所说,可都是真的?”
她略一思索,认为他说的虽不尽详实,但也并没有错,便点头道:“是真的。”
老王妃顿时神色一动,忽而期期艾艾的说道:“乖恬恬啊,既是真的,那你能不能允了祖母一个请求?”
“祖母请说。”
“能退货吗?”
“……”
老王妃忽然满脸的肉疼的说道:“反正那两身衣裳你也穿不下,放在那是浪费,不如就送回你铺子里去让能穿得着的人买了走吧。哎,你那霓裳阁里的衣裳,也实在是太贵了。”
“……好,那就送回去吧,孙女怎么忍心让祖母您破费呢?”
咦?答应了?
老王妃顿时侧头看过来,眼中一片星光点点,忽然伸手就将她给搂进了怀里,感染着说道:“还是我家恬恬最好最乖最听话了!”
“……”
她好像突然有点明白小叔为什么会那么不着调了。
有人匆匆从门外跑来,说道:“禀报老王妃,宫里来信儿说,王爷今晚还要在宫里商议北疆战事,不回府了。”
老王妃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并朝那下人颔首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
说到北疆的战事,端木恬也不由得脸色微凝,又想到端木家的男人一向死得早,心情便越发的沉重了几分,如果可以,她真想阻止爹爹奔赴边关。
什么国之重任,什么保国为民,在她的眼里,全都没有爹爹的平安来得更重要。
可是她不能阻止,也阻止不了。
北方连岳,那个国家的摄政王,是害死了她母亲的凶手,她怎么能阻止爹爹去找他报仇?
尽管她并不清楚十七年前究竟发生了怎么样的事,可单只是害死了她母亲这一条,似乎就已经足够的沉重了。
老王妃似察觉到她心情的异样,伸手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拍,带着淡淡的安抚之意。
端木家享尽了荣华,便总得付出与之相对的代价。
深夜,整个端木王府都已一片静谧,但端木恬却还没有睡,独自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天空,身后烛光轻轻跳跃,在她的脸上投下了一片浓重的阴影。
此刻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隐约的,有什么细碎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她闻声而动,低头看向了楼下,就见楼下正有个鬼鬼崇崇的绯红影子站在那儿探头张望,抬头望天,低头看地,左看风景右看大门,就是不看站在楼上窗前的那个身影。
他轻声的喃喃的嘀咕着:“怎么回事?本公子怎么跑这里来了?好黑啊好黑,简直是什么都看不见啊,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端木恬身上的阴影忽然遁去,低头看着楼下那跳脱的身影,伸手轻扶在窗棂之上,探身看向他,说道:“这三更半夜的,公子你为何跑到了本郡主的闺阁之下?”
“唰”的一下晃开折扇,在这三月微凉的春日夜风里,施施然摇晃了起来,抬头看她,道:“呀?怎么是小恬恬你啊?这可真不好办了,本公子本来还想出门看花,若看着觉得好便顺手采了,可惜没想到花是好花,却采不得。”
对着亲侄女还能说出如此不着调而轻佻的话,也真不愧是以玩世不恭闻名的宸公子。
端木恬却不禁被他给逗乐了,身后投射而来的烛光在她脸上笼罩的阴影也被不知何时从云层里探出了身的月光给驱散,并在她身上映射出了蒙蒙萤光,虽然她那左边的那张脸,实在是有些煞风景。
不过在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只看着她的左边容颜,却总还是会有极少的部分人注意到了她的右脸,而在这些人之外,更有那么几个人,只看到了她的右脸。
如此刻就在她楼下一副打算调戏她姿态的宸公子。
看着他,她的嘴角不禁浮现了一丝清浅的笑意,按在窗棂上的手忽用力,整个人就从窗内翻身而出,再翩然落下,落在了宸公子的面前。
宸公子顿时就两眼放光,贱笑兮兮的凑了上来,伸手环上她的肩膀轻搂着,说道:“怎么?郡主大人您这莫非是初入王府,太过于兴奋激动以至于夜不能寐,便只好独站窗台抬头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