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了,终于醒了。
他小心的抱着她,让她趴在他的身上好睡得更舒服一些,本是心情激动,有许多的话想要跟她说的,可此时此刻,他却忽然满心的安宁,轻吻着她的额头,然后就这么很快的睡着了。
两天没有休息,他不过是在一直强撑着自己而已,此刻见她醒来,虽说出了点意外,但只要能见到她醒来,精神尚可,他的心也就放下了大半,心一放松,这两日里被压制的疲惫顿时席卷而来,并迅速的淹没了他。
然而即便是在沉睡之中,他依然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松,另一只搂在她身上的手却轻轻的,似乎生怕弄疼了她后背的伤口。
端木恬趴在他的胸口,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她细细听着,不禁也觉得安心。
她虽刚醒,但身体虚弱,不过醒了这么会儿,说了几句话,吃了个饱就又昏昏欲睡。
等她再醒来,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
脸下贴着的胸膛还在,随着呼吸而轻轻起伏,她抬头看去,便见他目光轻柔,紫光微微闪烁,正在仔细的看着她。
见她醒了,露出一抹惑人的笑意,说道:“我让人准备了膳食,你要吃点吗?”
她摇头,又埋进了他的怀里,说道:“你怎么还在?不是很忙吗?”
他手轻抚着她的脊背,小心避让过伤口附近,轻声说道:“我想陪在你身边,外面的那些事情,让他们去忙吧。”
“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她觉得连抬头都费力气,而且还会牵扯到背上的伤口,就像现在这样趴在他的身上一动都别动,最是舒服。
他沉默了下,似乎是在考虑该怎么说,又似乎只是在整理着思路,然后轻声说道:“太子离开了京城,往渝州而去,朝廷派出的人马也抓不到他。皇后和御史府受到牵连,皇后入冷宫,御史府的众人皆都入了大牢,其在朝中的势力,被一夕间连根拔起。”
端木恬不禁挑眉,暗道好霸道的处置方式。
堂堂御史,地位尊崇权势滔天,又有一国之母为后盾,在朝中辛苦经营许多年,应当的盘根错节,复杂得怕是连他们自己都理不清楚。
然而便是这样的庞然大物,竟被一夕间连根拔起。
是霸道,也是绝对的力量。
“是父皇出的手吗?”
“嗯。出了这件事之后,我才发现我以前对于父皇的所有猜测全部都低估了。”
闻言,端木恬也不禁沉默了下,然后说道:“一直所见的父皇,都是高坐龙椅之上,冷眼闲看下方的大臣、皇子之间争权夺利,互相倾轧,而几乎从不发表任何自己的看法,也从不轻易出手。能做出这般姿态的人,要么他对所见所闻的事情无能为力,只能在旁边看着,要么,他就掌控着绝对的力量,由着下面的人如何争斗他都只当看戏,因为那些事情全都在他所能掌控的力量范围之内。”
他默然,而后轻轻的应了一声,算是同意她的言论。
他一直都知道父皇无比的强大,但当看到他一道指令下去,整个御史府就在顷刻间土崩瓦解,所有的势力都被他随手一提就连根拔起,还是感觉到了震惊,以及淡淡的畏惧敬仰。
二十多年前,先皇莫名暴毙,父皇继位。
那时的他,还得仰仗朝中许多大臣的支持,即使身为皇帝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任何丝毫的懈怠,小心维持着朝中众大臣之间的平衡。
现在,他安然高居龙座之上,翻手间便覆灭了一方巨大势力,太子潜逃,皇后入冷宫,御史府覆灭,朝中大臣人人胆寒,谁都不敢站出来为御史府说半句好话。
朝中上下,皆都为之肃穆,就连那些平常时候无论大小事情都会跳出来,蹦跶得最是欢快的大人们,也在此刻集体失了声音。
她贴在他胸口蹭了两下,问道:“你这两天,都在忙些什么?”
“抓捕太子。”
“咦?”
他轻轻揉捏着她的手,说道:“渝州位于西南边境之上,一半临海,一半与羽族的山地相邻,朝廷曾在那里组建有一支军队,主要就是用来抵抗羽族的,但最近几十年羽族一直安稳,几乎无人出他们的领地,那军队便也渐渐荒废了。太子正在往那边而去,怕是所谋不小。”
羽族?
端木恬倒是听说过这个民族,是一个生活在大炎与连岳的沿海夹角里的一个民族,独立在外不归属与任何一个国家,尽管无论大炎还是扶风都十分的想将其纳入麾下,但无奈那个地方地势奇特,到处都是密林遍布,还生长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即便是大部队的将士们压入进去,也是损兵折将的后果,从不曾例外。
所幸羽族的人们从无外侵的意向,一直都只是在他们自己的领地内活动,偶尔有少量的族人会走出来,但并不会主动挑衅两国的人们,尤其最近几十年,更是安稳得很,外面几乎十分难得能见到羽族人,所以久而久之,两个国家就都由着这个地方继续存在,不抱什么要将其吞并这样的念想了,而且还能用它来缓解两国之间的正面冲突。
实在是这个地方太过诡异,无论大炎还是扶风,都承受不起那样的伤亡。
当初端木恬初次听说这个地方的时候,还因为好奇而特意打探了下情况,据她所知道的那些,能推测出那里应当是类似于热带雨林这样的地方,几千上万年的丛林密布,又位处南方,雨水充沛,气候温暖,在那其中不生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那才是奇了怪了。
不过竟然有人类生活在雨林之中,这一点还是让端木恬有些意外的。
“你打算怎么做?”
“定要在他到渝州前将他拦截下,不然的话,怕是……”
怕是就不好办了。
渝州虽在大炎境内,可毕竟与羽族领地相邻,多少还是与那边有些相似的,地势奇特,若被君修善在那便盘踞下来,想要再将他抓回京城,就越发的困难了。
他本来是要亲自追上去的,可恬恬此刻身受重伤,还昏迷不醒,他如何能放心的离开?
他神色沉凝了会,忽然一缓,看着她说道:“先别说这些了,恬恬,你体内还有毒未清。”
说到这个,端木恬也不由得心中一沉,却犹自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如此一来,我们可真是夫唱妇随了。”
“是啊,我们都是体内藏着毒。”
他这一感慨般的叹息又是让端木恬一愣,然后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孩子,会怎么样?
以前从不曾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可现在仔细想想,君修染身中剧毒,孩子会安然吗?尤其现在,她也中了毒。
端木恬摸着肚子,抬头看他,忽有些茫然无措。
如此模样,看得君修染心疼极了,眼中有挣扎的神采闪烁,终于狠了狠心,说道:“恬恬,我们……不要这个孩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