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大姐姐,您来一份报纸吧?尽是国内大事、趣闻,便宜着呢!”
田氏刚才出了裁缝铺,这就被路边的一走动卖报的小童盯上了。那小童也算精明,见她手上大小物件提了不少,只当是个富贵人家。对于报纸这东西必然不会在乎那点铜子,于是抢先旁边的一些虎视眈眈的同伴,先一步跑了过来!
“嗯?”
田氏明显一愣,见到叫她的是个白净小童,心中有些欢喜,又思及恩公想必需要一些,便微笑着停了下来,“嘴巴真甜,好吧小弟弟,给我来一份…还有,如果你帮我送一封信,这一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笑着跟那小报童要了一份《湖广月报》,开了一眼不远处正列队疾行而过的城内巡防,田氏也不想让恩人耽搁了太多的时间,便掏出了一块碎银,在那报童面前晃了晃。
“好咧…漂亮的大姐姐,您说信要送到什么地方去吧!”
小童眼睛一亮,他辛辛苦苦的跑上一天也赚不到一两银子的零头,当下兴奋的立刻便应了下来。
田氏笑笑的从身上隐蔽处掏出一封才刚写好不久的书信,乃是她刚刚与那裁缝铺的掌柜借的笔墨纸张所写,又讨要了一个信封装上的。
“送到东城区的赵家湾,送给一家叫做‘大兴酒楼’的地方,给,拿好了!”
从把那碎银子给了小童,那份报纸找的一些铜币,一并给了他,然后这才在小童保证送到的承诺中拿起了报纸走了。她所需的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所以,田氏顺着人流出了重兵把守的东城门,又离了官道往那隐蔽处步行了约莫十几分钟之后,就看到了一辆停在一条河溪不远处的那辆黑色汽车!
见到左臂上还帮着绷带的李汉下了车子,正拿着扳手想要卸掉车前、车后的两块军车牌照,那田氏不晓得他是何意,不过却也吓了一跳,虽说之前李汉已经跟他解释了,自己左臂不过被子弹抆了一层皮,并没伤到经脉、骨络,加上他自己敷上的都是些从国外洋人那里买来的特效药,保管两三天结疤、一周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虽然他本人是这么说,可惜,这田氏还是初次见到有人中了枪伤后根本不当回事的,居然到处跑着活动!天知道她今早路过江夏县城的时候,见他独自入了城去扛了一桶汽油出来时是什么心情,所说那油桶并不大,但是也令她担惊了小半天,唯恐那已经包扎上了的枪口再裂开了!
“恩公,您怎么出来活动了?”
见他已经取下了一块黑底的铁片子拿在手中端详,田氏赶忙疾走几步来到他的旁边,想要扶他回车休息!
“不必了,我先把这些事情完成了,等会还要进城呢!”
婉转的回绝了她的好意,李汉打开车门,将那卸下来车牌塞在了车内的底座下,然后皱眉轻挥了一下还有些酸麻、没感觉的左臂,快走来到车后面,将另一块车牌也给取了下来!
“这麻醉剂的药力似乎还没过去!”
昨夜左臂失了不少血、让他到了现在头有些晕晕的。李汉感觉自从昨晚睡前他给左臂注射了半支麻醉剂之后,似乎到了现在这药力都还没有完全退去,起码他的左臂就是如此,李汉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昨夜他担心半夜别碰到什么突发情况,因此只给自己打了半针,否则,估计今天一天都别想下车活动一下!
从车上取出一罐白漆喷雾剂,又将六个车轮胎上的可能会引人遐想的军方刻印涂上之后,他这才松了口气,等漆干了之后,除非有人刻意想要涂掉它,否则,就算是有人感觉这车得神异之处,估计也不会往其他上面想了!
抆了抆额上的汗水,嘴角露出一丝严肃,“这样等会就按照之前的计划,去找到那楚望台军械所,只要找到那那里,就能找到工程八营了。到时候只要能结交上熊秉坤等人,晚上的大起义就能赶上了?!”
“还有,田姑娘。我叫李汉、是个粗人,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或者叫其他的什么都行,只是千万别提什么恩公了,我浑身不自在!”
看到那个怀里抱了几大包物件的年轻姑娘,李汉心里多少有点愧疚的感觉,说实话,昨晚逃跑的时候他之所以带上了她,主要还是因为在这个年代他可谓是人生地不熟的,想要从她身上多学点有关这个时代的东西。
就比如说罢,若是没有田氏,没有了后市四通八达的柏油大马路,以他车上的那一点汽油,就算对准了方向,他现在也不一定能在一夜之间就摸到武昌城外,何况这女子倒是心思细腻,先是之前主动请求进城去买些吃食,刚刚还瞟了一眼那姑娘买的东西,四个大包中、三个半都是为他买的,皆是一些清末常见的衣裳,李汉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暗道还是姑娘心细,还记得早晨路过江夏县城的时候,自己因为一身怪异的装备还遭到巡警盘查的事情。自己身上这身行头,还真有点不适合穿进城去呢!
不过见到这女人如此乖巧之后,就更令他心中愧疚难当了,他本就打算将这女人一路送到武昌,然后便与她分开、自己整理一番就要想方设法的跟准备起义的新军攀上些关系的。只是现如今见她乖巧异常,聪慧的她显然知晓了他打的什么主意,这一番举动就更令他开不了口了!
想到这女人也算是他命中的贵人,他贴身口袋里放着的银票可都是真金白银,这不,尽早他还递给了田氏一张百两的晋商票号的银票,让她换些零碎的银子回来!若是这银票是假,那么他刚扔回车里的一袋零碎的银元、铜币难道有假?
也是这么一想,李汉便暂时熄了与她分手的想法了,毕竟思来这乱世将至,她一个妇道人家、不但长得貌美、身上还小有积蓄,估计刚被他救出了虎穴,又得进了狼窝!
“大不了等以后帮她留意一家好人家吧!”
与她点了点头,李汉接过了她递过来的一些早点,又看到了田氏特别招人帮他煮的一壶补血的红枣鸡汤,还有些酱卤的鸡肝鸭肝,心里愧疚更多了三分。不过很快他就惊喜的看到车上还放着一份田氏带回来的最新时事报纸,对于迫切希望了解革命情况的他来说,这报纸可是急切需要的东西!
当下匆忙的接过吃食,便拿起了身边的报纸看了起来!
“城中已经下令戒严了吗?”
才一接过报纸,便看到了上面大大的标题,顿时令他思考了起来!毕竟离开了学校多年了,辛亥革命前的中国近代史他早就忘得差不多了,现在也只能大概的还记得一些,不过也不是很清楚,仅仅只记得几年间发生的一些大事,再不就是自己的老家四川在辛亥前发生的那场大起义(保路运动),倒是令他颇为熟悉。
不过即便是他知晓的不多,也从这一个标题中读出了三个消息,第一,昨天的动乱开始还是发生了,换言之此时的孙武等人只怕已经逃脱了,失去了统一的指挥之后,想来这城中原本准备起义的新军之间要乱了起来了吧,不过,这个时代的能人还是不少的,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开始到处联系城中准备起义的新军约定起义时间了。第二,有了汉口区得一帮列强领事们施压,虽说晚上的宵禁不一定会解除,但是城中的戒严只怕要减几个等级,不得不说这是这个时代的悲哀,堂堂的一个世界级大国,便是中央政府都要接受外国佬的指手画脚,简直就跟殖民地没什么两样了;还有最后一个信息,那便是一旦城中的新军起义得了手,明日之后革命之火便要被国人所知,到时候各省各地的革命者们势必大为振奋,国内乱局将至、到时候腐朽无能的清王朝只怕就要请动那位北洋巨头——袁世凯出山了!换言之,大时代即将来临了!
仔细的将这一整版的新闻看完,甚至连东西也顾不得吃了,待看完之后、李汉皱眉沉思了半天,借助着自己脑海中的一些已经模糊了的记忆,方才大致的理清了未来一段时间的革命局势,嘴角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布满了笑意!
又翻开了报纸继续往下看去,李汉趁机补充了不少的信息,逐渐的,脑海中因为经年不用而被置之脑后的一些信息也逐渐的清晰了起来!
不过嘛…呵呵,在看到末版夹缝里的一条新闻时,李汉顿时乐得笑了起来,这些报纸啊,看来就算是这清末的报纸,也不能做到尽善尽实、多少带着一些真假掺半的信息,以博大众一笑,方赚一些经营费用!
说来也是那夸赞陆家兵勇夜袭义庄马贼的话夸得有点太露骨了,虽说那奎盛是马贼出身,不过毕竟是经过朝廷招了安的,也不知道他陆家是动了什么本事,居然能请动报社为其说些好话,着实令李汉不得不竖起拇指,这清末就懂得掌握舆论的重要,陆家无论是谁出的点子,此人当属一号人物!
“恩……先生,什么东西这么好笑?”
见他专注的看起了报纸,连早餐也顾不得吃了,旁边正在就着刚刚买来的胡辣汤吃着酥饼的田氏也停下了动作,犹豫一下本想继续喊他恩公,不过料想李汉不喜,便改口称他为先生!
“自己看吧!”
一番接触,李汉也知道这女子作为原赵家老夫人的贴身婢女,也跟着老夫人学了些东西,或许这份连他都看得十分勉强的繁体字报纸,人家姑娘比他看得还要轻松得多呢!
“这…可以吗?”
田氏显然有些好奇,不过见到李汉递过来的报纸,却愣了一下,不敢接下。
“拿去看吧,我已经看完了!”
李汉笑着示意她拿去就是了,“等会我们用过餐稍微休息一下就进城去吧,我还有事呢!”
说罢便把报纸塞到了她的手中,拿起摆放在车前摆台上的酥饼就着鸡肝,吃了起来!
“嘭~~~”
什么声音?
车内刚刚安静下来的两人顿时一惊,李汉赶紧囫囵咽下手中的食物,也顾不得去抆手了,一把抓起了被他放置在手旁的武器。
旁边副座上的田氏毕竟是个妇道人家,脸上表情一变,“先生,这是枪声吧?会不会是猎人在打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