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最着名的国民党人恐怕要数前同盟会大佬——谭人凤了。因为错误的相信了黎元洪,导致同盟会失去了湖北这一首义之省。结果犯下这一过错的谭人凤在同盟会内一段时间常常受到年轻激进派的鄙夷,最终使他由铁杆的孙派变成了倾向于黄派的中立派系。后来国民党成立后其依旧没能获得理事会之位,更令他在国民党内地位日渐而下,这近年来他倒索性学起了黄兴借口革命功成,回到上海买了一栋宅院,不再关顾党务。如今看到孙中山武力倒袁无异于以卵击石,国民党有覆巢之危险,当下大惊的他出山先是联系上王芝祥,在随后又联络一些在前清与袁世凯齐名而又反对袁世凯的督抚,如岑春煊等人,出面主持公道。前清时期便跟袁世凯一贯不和的岑春煊也正愁找不到攻击袁世凯的路子,领衔发表致袁世凯及各界通电,一方面要求将洪述祖引渡归案,赵秉钧出庭受质,另一方面呼吁和平解决。
做了一年多副总统,得了个‘黎菩萨’美名的黎元洪,也趁机跳出来致电黄兴和赣皖四督,但他的立场是偏向袁世凯的,他竭力为后者担保说:“项城为识时之英雄,决不逆潮流而犯名义。”敦劝黄兴与四督:“我辈惟有各守秩序,静候法庭、议院之裁决,以免举国纷扰。如尚有疑猜之黑幕,不难联合各都督全力担保,永守共和之责任。”貌似忠厚,并以长者的口吻告诫他们说:“此事和平分理,则国基巩固,国用充盈,威信远行,友邦公认,诸公手造民国,永垂无上荣誉。否则,内部崩裂,强敌剖分,民国不存,诸公前此勋名,亦将安在?”黎菩萨的心理战也不可小视,他用保守既得利益的思来打消革命党人的战斗意志。争,通电各方呼吁和平,要求停止纷争,并向双方自作保人,说:“政府固无平叛之心,民党亦无造反之意,二者若有其一。德全愿受斧钺,以谢天下。”
年轻的浙督朱瑞也起来积极充当调解人,他致电黎元洪及苏桂各督,请黎元洪联合各省“一方电请大总统厉行职权,确立威信,一方致电皖湘四省,晓以大义……”。由于朱瑞捧袁的作法太露骨,不象调停人,柏文蔚李烈钧等驽马其背叛革命,拒绝接受他的调解,而最适合调停的李汉却在整件案子之中表现的十分沉默,从来未在公共场合主动回答过一次有关南北局势跟宋案相关的言论。结果迟至6月中下旬才由西南王蔡锷受其师梁启超的委托站出身来调停。
不过云贵两省之内密集的军队调动,无不证明了其本人也非是甘心永驻穷苦西南之人,至少云贵已经开始做好了战争的准备,只是兵锋指向哪里就无人可知了!
鉴于袁世凯的严重压力和国民党尚未做好应战准备的严酷事实,谭人风为避免国民党势力遭到摧残,加紧调停活动。在他的策动下,调解人分成二路,一路争取副总统黎元洪,由岑春煊、李经羲二人前往;一路争取袁世凯,由他和王芝祥二人入京与袁晤谈。
但袁世凯已经作好了军事和政治准备,自然不愿再同革命党人讲什么调和。由于他地首要目标是江西,故而迷惑的越久越有利。早在谭人凤调停之前,李纯的第六师已经部署到位,前锋进驻江苏常州,无论安徽、江西还是上海传来异动,第六师都可以快速的开赴镇压,无形中不但对赣皖沪三方造成压力,对于江浙两省也是一个警告,使得两省不能导向党人一方。
除此外,已经敲定了先解决党人,然后通过吞并他们所掌握了几个富庶省份增强自己的势力,再解决李汉的袁世凯又下了另一招好棋。6月17日,杨度重新抵达武昌,带来袁世凯同意以西藏以北、甘肃四川以西、新疆内蒙以南的广大辽阔土地新建青海一省,并许诺青海省内军政大权系属交给李汉。作为代价,希望他能站出身来向柏文蔚、李烈钧施加压力,谋求通过政治手段迫柏、李下野,企图兵不血刃拿下赣皖两省。李汉知道自己在国民党人心中素来没有好名声,加上袁世凯给的大饼的确吸引人,同时也是为了逼迫党人尽快起兵,于是打三月宋案发生之后,第一次主动站出身来,托人劝柏、李“待身引退,举贤自代”。但二人不为所动、非但断然拒绝,还下令往鄂皖、鄂赣边界集中兵力戒备湖北。
李汉又是几番催促见两省不管不顾他也不生气,反正袁大总统交代的事情他已经做了,也就笑眯眯的拿着中央的新建‘青海省’的任命之后,重新隐入幕后不再开口。
袁世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一边给皖北镇守使倪嗣冲扔出了大馅饼,告诉他可取柏文蔚而代之,甚至还将未写上任何名字的新任皖督委任令一同派人送到他的手上。果然倪嗣冲大喜之下下令整军备战,心甘情愿为袁世凯当马前卒。随后袁世凯又密电驻守九江的欧阳武,由他劝说李烈钧下野,并暗示可任命由他代替李烈钧出任赣督。这一招釜底抽薪果然见效,赣军将领在袁世凯派人策反下纷纷动摇,江西第二师师长刘世钧,江西沿江炮台上三台总台官陈廷训先后向袁系私通款曲,袁世凯又通过赣籍议员买通众议员欧阳成,由欧阳成向其弟欧阳武策反。在这样的诱惑下,欧阳武虽没有直接宣布投靠袁世凯,但是态度也随之转变,开始于赣军之中倡导和平解决南北局势。
李烈钧在内外压力下,鉴于革命党人土气消沉,不得不表示退让,电告袁世凯:“沿江炮台已上炮衣,九江结束军管恢复秩序。”在袁世凯的命令下,第六师自常州后撤至扬州,形势稍有和缓。同时,李烈钧也派彭程万赴京陈述政见,黎元洪领命接见,向江西代表提出了调和的最低方案:“(一)公开声明服从中央;(二)欢迎汪民政长实行军民分治;(三)九江镇守使由中央派员接任;(四)赣督李烈钧下野。”并且限十天内答复。
前两条倒也罢了,然后后面两条李烈钧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尤其是第四条更是直指于他,让他放弃对江西的统治权李烈钧如何能够接受。所以,只在江西代表发回方案的第二天,便由省议会出面,拒绝了黎元洪地最后通牒。
大战的气氛随着段祺瑞的‘战时内阁’跟袁世凯的最后通牒变得空前浓重,眼看着一场南北大战将要打响。然而,拥有兵权的革命党人则依然迟疑不决。孙中山电令广东独立,但陈炯明却跟胡汉民因为粤督之争而不愿表态,在他的带领下一种军方将领过半都是拒绝起兵。孙中山无奈,只好亲赴粤主持其事力劝之,陈炯明表面顺从,胡汉民旋即再一次召集旅长以上军官会议,讨论兴师北上。虎门要塞司令饶景华公然反对,扬言:“倘有径行出师、反抗中央、自取灭亡者,过虎门时,当以敌军对待。”由于诸将消极抵制出兵,胡汉民无可奈何,只能暂时放弃了出师之举。
整个民国二年的春夏之交,国民党都是在犹豫、动摇、观望、变乱、内讧地气氛中度过的。柏文蔚虽曾有皖、赣先行发难地建议,但顾虑到皖、赣军力薄弱,态势突出,处境危险而未能实现。不得已,命令陈其美先宣布上海独立,但上海区区弹丸之地械均缺,根本难以对抗,实属有心无力。广东力量虽雄厚,但军政官员意见分歧,力量根本凝聚不起来。湖南先不说谭延闿能够掌握几分实力,便是旁边有个态度不明的李汉,便足以令其束手束足了。而闽督孙道仁退出了与赣湘四督的联盟,则是对国民党武力讨袁的最沉重的打击,在山雨欲来风满楼地态势下,国民党已未战先乱。
正当革命党人士气消沉,谭人风调和失败之时,汪兆铭趁孙中山往日本求助军火、贷款援助的时机,说服黄兴、蔡元培等元老,同意请出前任内阁总理唐绍仪跟素有民国缔造者之称的赵风昌,准备通过两人去与袁世凯谈判,为南北调和进行最后的努力。
黄派经过协商开出的条件十分优厚:1.宋案追查至洪述祖为止,不再要求赵秉钧出庭对质;2.赣皖四省可施行军民分治,但未来三年内民政总长须由省内议员选出,三年后改由政府任命;3.国民党员以大局为重,不轻易言战,并在随后的大总统选举中,选袁世凯为大总统。
当然,他们也有要求:1.应桂馨、洪述祖执行死刑以慰宋教仁,中央当以国务院总理之礼仪重新安排宋教仁之后事,并对其之后代、家人多加照顾;2.尊重国民党于国会的第一大党地位,尽快结束南北乱局,恢复国内秩序;3.政府不得再对四省都督追究其几月来之责任,不得在正式民选内阁决出前更换四省都督,并不得打击报复国民党党员。
除此外还有一条双方都默契的没有提出,那边是互相约束报纸,不得再提及几月来所发生的事情。
面对如此优厚的条件,袁世凯的确动了心,但他的立场稍微有些和缓,上海发生的进攻制造局事件又刺激了他动武地决心,这最后一次的调解机会也失去了。这次事件是由一直不甘心失去上海都督之位的陈其美一手策划,由他手下的青帮弟兄并拉拢了不少的曾参加辛亥革命的一些会党领袖发动的。其中有江苏都督府顾问、共进会副会长、铁血监视团发起人张尧卿,广东绿林改进团领袖柳人环,上海工党成员、铁血监视团成员韩恢等人,他们又去联络上海籍的工党领袖徐企文,利用徐熟悉上海情形的有利条件,出头组织。在策动起事的过程中,他们为了获得更多的支持,公然打出了领袖为黄兴、陈其美的大旗来组织队伍,联络的对象主要是退伍军人、无业游民和驻守上海制造局地下级官兵。
上海青帮大佬跟陈其美有矛盾的不少,受到袁世凯拉拢倒向他这位民国最高统治者的人不在少数,因此陈其美的行动其实一直都有跟他不对路的青帮大佬源源不断的送到袁世凯的案上。6月19日,袁世凯特意拍电吩咐江苏都督徐绍桢捉拿张尧卿。黄兴得悉张、柳等以他们的名义策动起事后,很快查明了背后之人乃是陈其美的他一面大怒,下令阻止制造局中地国民党党员参与其事,一方面派人赴南京直接向徐绍桢报告,并知会制造局官员戒备,希望以此能撇开与国民党的干系。
徐绍桢正因为三月的宋案之后的表现引起袁世凯不满而心中惶恐着呢,得到了袁世凯的吩咐,有心要表现一番的他没有着急捉拿张尧卿,反而派出心腹打入起事者内部进行侦察,所有动向其实早已得知。6月30日凌晨时分,韩恢等人率领两百多人,打着“中华民国国民军”的旗帜进攻制造局,当即遭到有准备的阻击,一众领袖遭到逮捕,起事者一哄而散。
上海地位何其重要,尤其城中租界多有洋人停留。袁世凯认为国民党人三番五次的闹事并质疑他的大总统权威,尤其是这一番更是令他在洋人面前丢了个大脸,担心日后在洋人面前矮上一头的他,同时也更加确定了必须用雷霆手段扫清党人之祸,武力完成中国形式上的统一,他这个大总统才能坐得稳当。
为了稳住李汉,袁世凯虽然许了他占领下的青海地区新化一个省,但是却对他实在不放心。他一边往山西悄然集结了三个旅,同时又往河南边界集中兵力,如今河南省内已经被以白朗为首的各路匪军折腾的民不聊生,河南军政府根本没有其他精力关顾他物,袁世凯已经不愿再等下去了,此时正是河南疲惫的时候,也是拿下他的最好时机。
7月9日,袁世凯借口‘河南匪乱历尽一年,豫督唐牺支尚不能平息黎庶之怒,反叫匪贼小人祸害省内之民众。其人无才无能,不当再为豫督’,下令其新任命为河南民政总长却被阻挡在河南省外不得入省的张镇芳为新任河南都督,另派曹锟率第三师随其入豫,公然打出了‘为解民祸’的往河南进军。同时,他宣布内阁将拨出五十万元用于购买粮食等物品,用于安置河南因匪乱而流离失所的难民,同时宣布其本人及内阁诸位官员连同北京政府的其余官员另筹资五十万元,一并用于安抚河南灾情。当然,这笔钱自然不可能由他们自己掏,还是从大借款中挤出来的份额!
除了将目标指向了河南,他还指责李烈钧“不称其职”、“不孚众望”,下令罢免李的江西都督职务。任命欧阳武为江西护军使兼代都督事,同时授陆军中将,兼江西第一师师长、军事参议,所有江西陆军各营均归节制;另外任命贺国昌为代民政长,陈廷训为湖口要塞司令官。欧阳武和陈廷训都是李烈钧的重要部将,袁世凯之所以任命他们,一是为了尽量减缓江西省内的对抗力度,二来也更是明目张胆的利用国民党的内部分裂来一绝永患!12日袁世凯又借口胡汉民于任上多发表分裂之呼声,免去胡汉民广东都督职务,由陈炯明接任。
李烈钧被免职,江西省政府议会,请他起义,李不同意,他说:“中央免除吾职,吾即起义,是反也,非义举也,袁世凯违法,重袭帝制,以民意伐之,吾赴听命。”旋即交待一干省内要员一番之后,带人往上海而去。
赣、粤两督被罢免,直隶、山东军队更是往河南行军,目前双方已在两省边界对峙,眼看着一场大仗已经不可避免。袁世凯对革命党人地方实权的剥夺,迫使革命党人不得不作出最后的抉择——战!正在日本国内同日本军政界磋商贷款跟军火的孙中山于横滨听闻此消息大怒,旋即留下心腹继续同日本人协商后,亲自回国主持倒袁军事行动。他先派南下参加讨袁的冯自由、马君武到上海,动员刚刚被解除了赣督之位来到上海寻求对策的李烈钧下令江西讨袁。随后又亲自书写一封信件,让人加急送往广东,内容十分简单,便是要胡汉民主动放弃不再与那陈炯明争广东都督,以退为进拉拢陈炯明在广东举兵。
然而,国民党在行动,袁世凯也没有放弃他的拉拢计划。7月初袁世凯便秘密潜心腹余大鸿携巨额资金往江西,负责收买拉拢李部将领。就在李烈钧离开南昌的当天,余大鸿将消息传回北京之后,袁世凯当下亲自起草任命,任命欧阳武暂代江西都督。七日后又宣布晋升其为陆军上将,军衔与李烈钧位同。欧阳武果然心动,虽然在部属的劝诫下没有公然接受,但是其本人却私下致电袁世凯,表示拥护中央。并在江西省内军方会议上一力支持由袁世凯任命的陈廷训为湖口要塞司令官,撤掉了反袁比较坚决的湖口守备司令——蔡锐霆。
除此外,袁世凯又下令免去柏文蔚安徽都督的职务,同时任命前任中国银行总裁——孙多森为安徽都督兼民政长。年轻气盛的柏文蔚大怒,其曾在孙家私塾当过教书先生,与孙多森倒有些情分,不好当面拒绝。旋即下令心腹甘子忠等带人兵围寿县孙家大宅,威迫其若敢再往南踏一步,便叫他之全家系数斩杀祭旗。孙多森无奈,只好停在蚌埠往北京拍发一封电报告饶。因孙家在国内素有威名,袁世凯不愿过多得罪于他,于是允许其暂留蚌埠等待。
7月24日,李烈钧返回江西的前一天,柏文蔚担心安徽局势再拖延下去恐无法控制,于是果断宣布安徽独立,成立了讨袁司令部,柏文蔚任安徽讨袁军总司令。深夜,袁世凯接安徽独立消息之后大怒,正式任命倪嗣冲为安徽都督兼民政长,领平乱大将军衔,节制安徽省内全部兵力,负责征讨柏文蔚。
7月25日,李烈钧返回江西,于湖口接见旧部蔡锐霆、陈廷训,因陈廷训在举兵讨袁问题上始终举棋不定不满,认为大势已去,意志非常消沉,并不赞成立即举兵。李烈钧不喜,旋即暗示蔡锐霆联络旧属,当天晚绕过陈廷训秘密掌握湖口要塞各部,随后李烈钧、蔡锐霆等七人向全国发布《江西讨袁军对党团公启》,宣布江西响应安徽独立,成立了讨袁司令部,李任江西讨袁军总司令,蔡锐霆任副总司令,号召各地响应起义。
当天晚,迫不及待的陈其美招募旧部,宣布成立上海讨袁军,自立为上海都督。随后,纠结青帮打手跟地痞流氓合七百人强攻江南制造局,被制造局驻守一连士兵迎头痛击,最终折损近两百人依旧未能攻陷江南制造局,只能派人兵围制造局,断了制造局内的饮水跟食物补给,并派人绑架制造局内士兵家属威胁,逼迫驻守士兵投降。
7月26日,黄兴抵达南京,欲组织讨袁,宣布江苏独立。江苏都督徐绍桢不愿革命,但是碍于情面准许他一人入城,不想城中早有国民党人旧部混于军中等待,闻听黄兴抵达的消息,林子兴、郑应、陈正河等十数青年军官主动带领部下出营为其护卫,一时响从者甚众,竟有不下千余之数。黄兴欲推举江苏都督徐绍桢为讨袁军南军总司令,但徐绍桢恐袁世凯误解自己,遂借口能力不足,通电往北京辞江苏都督携三千嫡系士兵舍弃南京逃往下属句容县,希望能够避开祸端,结果黄兴兵不血刃掌握南京城。第二日,驻守扬州的李纯部陆军第六师一万一千余众攻陷镇江,党人陈化、刘耿年罹难,镇江失陷。随后,李纯分兵一团往上海驰援,自己亲率主力往南京进军。
当天,袁世凯下令冯国璋为江苏都督,即日率兵南下指挥平乱。
稍晚一些的7月28日,在胡汉民于政府会议上宣布孙中山亲笔书信,主动收拢亲信,让出广东大权并推举陈炯明为广东都督之后,陈炯明当天召开麾下将领召开军事会议,强行宣布广州独立。
第二日,福建都督孙道仁宣布与袁世凯断绝关系。同一日,在国民党党员程潜主动向谭延闿让出手上所握一营兵权之后,谭延闿宣布湖南独立,并下令湘军开始往长沙集结,同时下令自荷花池军械库提两千杆枪援助江西,同时命程潜麾下大将李仲麟以及并不服从他的将领赵恒惕各率一旅援助江西革命。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要打,袁世凯自然是万般手段用尽。哪里还会跟党人磨蹭,当下在京宣布国民党阴谋分裂中国,宣布下令驱逐国会中的国民党议员,对外宣称国民党为违法、违宪之党派。被驱散的国民党籍议员众多,除了一些受其收买,改头换面宣称与国民党解除关联,加上民主党的一些成员外,其中包括时任国民党北京市党部负责人的吴景濂等人都遭到军警强行驱除,尤其是就任国会众议院议长的吴景濂更是遭到军警软禁在党部内三日,三日后见他还不愿屈服,这才强行驱赶出京。
8月1日,袁世凯绕开国会正式任命熊希龄为国务总理,更为其内阁取了个美名为‘第一流人才内阁’。为拉拢李汉,随后的内阁名单之上更是让出两部内阁总长之位,即其任命张謇为工商总长兼农林总长,两日后张謇借口体乏人衰不足支持北上推辞,不同意……责令其尽快北上就职。
虽然京汉铁路河南、湖北两段均未掌握在袁世凯手上,北军借道京汉铁路南下根本不可能,加上京浦路一段尚在安徽柏文蔚的掌握之中,导致北方要往南方运兵,走到蚌埠便要停下。不过江苏省内有张勋留下的十营武卫军,尚有李纯的第六师约一万一千余众,比起党人看似实力不足,实际上除了补给不方便外,无论是训练还是装备,第六师都远在皖赣两省军队之上。至于上海陈其美手下的那帮地痞流氓,连百余人驻守的制造局都无法攻陷,完全不足为惧。
8月3日,赋闲久矣的教育部次长汤芗铭得以重新获得袁世凯重用,以海军次长之职率领舰队经海路运送一旅南下,目的地却非是上海,而是兵锋直指江苏、江西、安徽三省。
袁世凯得知柏文蔚部下属师长胡万泰乃贪财怕死之人,又传闻柏文蔚早就对其不满,如今更是任命袁家声负责淮北军事,自己也有亲自往安庆接管他的军权的打算。胡万泰虽掌握安庆军权,但对袁家声这位可能威胁到他的任命十分不满。袁世凯于是暗潜心腹携带金银秘密往安庆见胡万泰,几日后果然说服他投靠了袁世凯。胡万泰遂致电柏文蔚,称‘安徽讨袁军既起,不能无统一之领导,愿意服从总司令之指挥’,两日五电邀请他从南京赶往安庆接管军权。柏文蔚闻电大喜,他早就对胡万泰的一个师的军权不能完全为自己掌握而不满,只是一来胡万泰对他在安徽的政策还算支持,二来他也不好公然夺权以免引起众势力敌视,方才强忍下来。如今胡万泰愿意让出军权,对于他来说可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当下不顾及安徽袁军副总司令张永正,秘书长陈独秀的劝说,带领一个亲卫团往安庆接管军权,并下令部属讨袁军事:下令胡万泰部为一线,赴太湖作战;令龚振鹏部为二线,扼守芜湖,向西作战;令张汇韬部为北路作战主力。有人向柏文蔚进言,胡万泰不是国民党籍人士,又有“反复再三将军”的称号,不宜将他摆在一线。柏文蔚自恃与胡万泰是寿县小同乡,又同胡的父亲胡殿甲关系甚好,对这一进言根本不予采纳,就是这一用人上的大失误,柏文蔚在皖省的讨袁大业终于功败垂成。早就被袁世凯收买的胡万泰突然倒戈回师安庆,以大军围攻柏文蔚的都督府。柏文蔚电令龚振鹏前来救应,但龚氏因去年一年来皆不受到柏文蔚重视,因此“按军不动”。安庆大本营于是全军溃散,自己也差点丢掉任命,幸亏身边护卫40余人拚死救护,才从安庆都督府杀出一条血路。一干人马乘坐几艘小舰向芜湖驶来。中途接到刘文典和范鸿仙的告急信,他不敢贸岸上岸。思考许久,他决定先写一信给龚振鹏,说:“安庆之变,变于南京溃散也;下游无望,吾人可由徽属之祁门赴江西,与李协和回合,由湘赣恢复江苏。是亦一道,足下尚有意乎?请来行营面商行止。”
龚振鹏最终念在他的夫人徐文,是黄兴夫人徐宗汉的堂妹这个情面上,没有为难柏文蔚,于8月14日晚趁天黑下令派“湖鹏”号鱼雷艇护送柏文蔚到南京。只是随后他便因为夫人的关系,遭到胡万泰、倪嗣冲以及南下的第二师师长王占元的不信任,勒令其交出兵权遭到拒绝之后,三部合并强攻芜湖,坚守三日之后城中弹尽粮绝,结果于8月27日出走芜湖,遭到袁世凯明令通缉。
最终作为最先扛起讨袁大旗的安徽,仅在坚持不足半个月之后,宣布全线溃败,局势糜烂已不可救!
于此同时,8月4日,陆军第六师十一旅步兵二十二团攻入上海外围,5日晚陈其美仓惶经法租界逃往日本,上海独立闹剧仅仅坚持了十天便宣告结束,更令人感觉到讽刺的还是,其在就任上海都督的十天内,依旧未能攻陷只有百余士兵驻守的江南制造局,可见流氓地痞之流即便人数再多,也终究要跟全副武装的士兵之间差距不小。
相比之安徽、上海的短命,江西的局势虽然骤变,但是因为少了来自京汉线上的敌人,倒是要好得多,只是却比安徽、上海更加让人感觉讽刺。
因不满李烈钧返回江西之后夺了自己还没坐热的湖口要塞司令位子,陈延训最终彻底倒向了袁世凯。他立即向袁世凯密报,要求袁世凯就近派军队及兵轮来赣,以滋镇慑。李纯的第六师正在强攻南京,不过根据袁世凯的密令,依旧派遣第十二旅吴鸿昌的第二十三团加张勋旧部十营武卫军,由句容经浙江往九江。除此以外,第一军右司令王占元(左司令为李纯)率北洋第2师,沿津浦路南下,准备先行趟平安徽反抗势力。第二军军长冯国璋率禁卫军1个旅、直隶第1混成旅、外加山东混成旅随后。海军方面也由郑汝成和汤芗铭率“应瑞”、“肇和”、“飞鹰”等兵舰沿长江南下,直插吴淞,三路大军对革命党人形成围剿之势。
在这关键时刻,李烈钧一面筹组讨袁军司令部,一面电告欧阳武及江西各党政机关说:“鄙人免官赴沪养府,忽闻安徽讨袁军起,欲起兵援助诸同志,现已回赣效力,往列位同志再来助我。”欧阳武出于争夺权势的目的,对李烈钧的行动并不支持,答复说:“此间皆不主战,请君速速返沪。否则,武即会同官军夹攻湖口。”他派三人到湖口劝李烈钧离境,表示愿出5万元作李出洋的旅游费。
李烈钧没想到欧阳武竟然倒向袁世凯,顿时大怒,不过因为他之前的离赣已经拱手将手上的权力送给了欧阳武等人,只好耐心说教:“协和亦知欧阳兄素主和平,但协和已到此,决无返沪之理。请为欧阳言,好则回头见,否则来生见可也。”
为了避免给袁世凯以口实,欧阳武企图调动两团兵力进攻湖口率先解决李烈钧。他致电袁世凯说:“李烈钧到湖口,确系实事两团虽为其所用,然此外非武之命不能调动者,似较该两团更强,现武调集南昌附近军队,竭力维持省垣内外,并开两团往攻湖口。”
但欧阳武过高估计了自己地威信和能力,江西军队毕竞是李烈钧的旧部,支持革命,欧阳武已经指挥不动了。这时,南昌地局面已为江西革命党入骨干分子俞应麓所控制,江西议会更是李烈钧的拥护者,欧阳武在这种情况下,只好召集各界领袖会议,宣布辞职。
李烈钧趁势而为,一面在湖口作了支援安徽、南京的军事部署,一面又大打政治仗,除了发布讨袁檄文,对外通电及对党团公启外,还通饬各界与人民约法三章:其一、誓诛民贼袁世凯;其二、巩固共和政体;其三、保障中外人民的生命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