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枚手榴弹又投了过去,当先的皖军士兵被炸倒一片,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缴枪不杀!”顿时皖军本来就不坚决的守势垮了下来。这时随着一队士兵自城墙的缺口冲进城中,后面的张炳干连忙下令调集一个机枪队跟随过去为士兵们提供火力支援。有了机枪队的支援,对着密集的队伍都不用瞄准了,哗啦啦地把剩下百多发子弹全部倾泻了出去,几乎是颗颗咬肉。守军的惨叫声越发的大了,顿时放弃了不再往城墙缺口挤去,反而掉头往城中各处溃散逃走。
一个第一旅的军官在那里气得眼睛都红了。他左手马刀,右手是自来德手枪,站在一个土包上一边挥舞一边大喊:“都他娘的给我回去!把他们压下去,快,堵住城墙缺口。每人赏五块大洋!不,十块大洋!”
啪地一声枪响,一发子弹从他的鼻子一侧穿了过去,腥臭的红黄东西从他的脑袋上喷溅出去老远。那军官摇晃一下,啪的一声就倒了下去。没人指挥弹压的守军更是乱了阵脚,有的踩着那军官的尸体冲垮了附近几处用土包临时搭成的防御工事,有的干脆扔了枪就向城里各处溃散逃走。
可算是杀进了城中了,敌人的溃散令三师跟六师的士兵们士气大振,到处都是军官跟士兵们的口号声,这两支湖北、四川已经少部分陕西人组成部队喊着各自俚语口号,已经杀红了眼睛的士兵们,已经没人喊缴枪的话了,见着能动的守军士兵就是刺刀子弹地招呼。除非有主动扔下武器投降的,否则……基本上落不得好下场。
“报告,第六旅十一团部已经入城!”
“差不多……命令下去,各部收束士兵,严禁出现扰民跟抢劫行为,宪兵队出动,任何有违军纪的士兵,除以军法处置!”
约莫九点过半,城中的枪声逐渐开始稀疏了起来,随着三师跟六师的三个团冲入了城中,守军的一点微弱反抗已经几乎被镇压下去了,王安澜看了一眼时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笑着跟张炳干说道。
“司令,您尽管吩咐吧!”王安澜是三师跟六师这只部队的总司令,张炳干情绪有点低落,六师是今天战事的主力。他的六师在这一天的战斗中有两个营被打残了,损伤已经不下千人……这才是面对皖军的第一旅,还不是北军第二师那样的老牌劲旅,战争的残酷让已经一年多手上没沾血的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王安澜拍了拍他的肩,三师的损失稍微轻一些,但是两部加在一起只怕已经有两千多人的损伤,而他们将要面对的可是安徽省内集结的北军两万多兵力,这一仗可不好打了!
到了凌晨时分,王、张部终于彻底掌握了太湖县城。小小的县城根本无法容下高达两万的军队驻扎,司令部一番研讨之后,立刻下令现行派出一个团连夜抢占大石堡、小池镇,在安庆援军到来前拿下两个兵防重镇。其余编制于城中整理队伍,搜集弹药,修补城墙并布置防线,架设电报、建设医院救治伤兵等等……需要忙碌的事情太多了!
王安澜他们已经知道了,原来是太湖临时调换了城防,导致军政府原本联络上的一些内应都给调往其他县城去了,以至于这件事情来的太过突然,情报司的人员才刚来得及将情报发回去,他们便已经进入安徽境内了。
六师的损失惨重让张炳干十分自责,顾不得用些食物,他便带上几名警卫,往临时只搭建了几个帐篷的战地医院赶去,探查伤员情况。此时的他正半跪在一个负伤弟兄的面前,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生命力在飞快地消逝。几个身上同样带着伤的士兵围着他们,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只是安慰着他,没事的,没事的。
一个年轻的医生迎上他询问的目光艰难的摇了摇头,旁边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年轻女护士眼睛都红了,看向他腹部的一抹红灿一眼之后泪珠子怎么都止不住,只是哭个不停。
虽说他们随行有百余位医生护士,而且军政府的医药准备的也还算充足,但是想让他们从死神手中抢回已经没救的生命,太困难了!
这个年轻的湖北士兵被一颗子弹击中了腹部,直肠已经被打穿的他除非能够在第一时间接受到一流医师安排的手术,而且还要有大量的血源……可是这简陋的帐篷如何能够满足他的这要需求,一群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挣扎着受苦,直到他的生命完全消失。
那人勉强睁开了眼睛,用鄂西口音艰难地笑道:“不就是死嘛……最后一程,能有这么多的弟兄……陪着我……知足了……师座,我家还有了母亲……在……在高……高阳……帮……”
话还没说完,脑袋一歪……走了!
张炳干阴沉着脸站了起来,“王副官……”
“到!”
“给我记下来这位兄弟的军牌跟老家高阳,这一仗结束后我张炳干若是还没死……以后我张炳干就两个娘了!”
“是!”
他转过脸来,看向几个医生护士,吩咐道:“其他受伤的弟兄要尽力照料好!天亮了城中的所有郎中、大夫我们都会请来……等打退了北军,咱们的弟兄很快就能回去了……”
“将军,我们尽力吧!”
那个年轻医生推了推眼镜,点头离开了。大工业的力量让他们这些本该救死扶伤的医生跟护士们徒生奈何,简陋的医疗设备根本无法救治那些被大工业造就的新式火炮、机枪弹片重伤的年轻生命,一夜之间四十多个重伤号没有一个能够存活下来,当清晨的阳光升起的事后,营地附近多了四十多个白布遮盖的严严实实的担架!
张炳干才出了战地医院不远,就看到了王安澜带着几个人,同样往战地医院这边走过来。他是这支军队的司令官,入城第一件事便是安抚县城内的势力、张贴布告、捉拿溃兵等,不能像他这般优先。
两人碰面互相点了点头,王安澜看他面上沉重,心情也跟着沉了下去。
“怎么样,去过战地医院了?”
“刚出来……”
“情况如何?”
“很不好,轻伤营地我转了一下,大多数短时间内都没了战斗力。重伤号那边除了几个断手断脚的弟兄,大多数都抢不回来了!”
太湖临近长江,这八月的晚上吹了一阵风,却让几人感觉到的不是凉爽,而是沁入心田的冷冽……战争的残酷让人十分无奈!
王安澜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
“走吧,我就不去看了,去看看阵地吧!”
“嗯!”张炳干点头应了下来,两人在警卫的保护下边走边闲聊。
“司令,你说咱们为什么要打仗呢?”
“这……”张炳干的问题让王安澜不好回答,“巡检使的意志,我们很难摸得清。说句老实话,我也不想再打了,这个国家才安生多久……可是咱们必须得打,张将军,你跟随巡检使时间最久,算是经历了巡检使一步步带领西部走到现在。现在,袁大总统磨刀霍霍,借着南方的讨袁军起已经几乎消灭掉了南方来自党人的异声,如今还剩下的最刺眼的就是咱们了。你看这太湖县……原本只有倪嗣冲的一个团,可如今悄然的变成了皖军第一旅。袁大总统的意思,你还不了解吗?咱们不动手,早晚都是要挨打的。巡检使想必早已经看清楚这里面的道道了,干脆主动出击……这仗要打多久,打成什么样子,我相信巡检使早已经心中有数了……咱们这些领兵的只管打仗,别想太多!”
两人并肩视察着阵地,看着阵地上的士兵们就着凉水在吃新投产的武昌罐头厂生产的午餐猪肉罐头。看到两人过来,都起立敬礼,却都被王安澜摆手止住了。
张炳干沉沉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巡检使的意思,只是,今天看到了这么多跟我一样年轻的生命突然就没了,实在是心里难受……这些弟兄,好多年龄比我都还要小得多,有一个被弹片穿过胸膛的,年龄才十八岁……”
王安澜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到处闻到的都是午餐肉香味,一天都没吃东西的他肚子也饿了。他的警卫背着个背包,里面装着十几个罐头,正好够他们拿来垫垫肚子的!
他打开了一罐,递给了张炳干。
“吃吧!”
“嗯?”
“别想太多,……北边的那些将领军官安享了这么多年,大概都把军队看成是自己的财产了,要他们为国家办点好事情,那真是很难……至于巡检使,现在则是如日才升,正是最有目标也最有希望的时候。最主要的,是有个好的当家人,弟兄们都知道跟着他能做大事情。至于其他的,我是军人大老粗,说不好。”
他给自己弄开了一罐,吃了起来。
“快吃吧,养足了精神,明天之后还有更艰难的大战呢!”
第五卷 大炮主义 第四百四十六章 大战(三)
一个懦弱的领导者只能带出一群懦弱的战士!
这句话李汉一直挂在嘴边,并且实施引以为戒!
派兵抢占河南要地的举动当真迷惑了国内的绝大多数势力,至少连北方的袁世凯本人,都以为他看出来中央解决讨袁军之后,就是出兵威逼他的想法而不得不做出的准备,却没想到他竟然会思考不顾及名声之流,明着争夺河南,暗中却派兵奇袭安徽。虽说有段芝贵歪打正着派出的皖军第一旅阻挡了入王军队一个日夜,不至于令安徽省内的北军陷入混乱之中。
然而,第二日反应过来的袁世凯当下发动麾下所掌握的所有媒体,借助中央大势跟李汉暗中派兵连夜隐蔽入皖等为理由,果断发动举国力量就像月前至于讨袁军借口‘讨袁’,公然行使分裂国家的举动一样,对他进行口伐声讨。甚至逐词逐句的批驳他的通电,以‘行踪不轨’、‘阴谋有二’、‘不知其派兵入皖作何居心’等罪名,欲要借助国内百姓的反战之心,将主动挑起战争的屎盆子扣在李汉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