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几天时间,汤芗铭的头发已经灰白了不少。
日本人海军主力数倍于民国,想要突破他们的黄海防线并不困难。而日本人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强行突破,只不过是为了预防被民国截断了补给线,所以他们还游曳在附近海域,等待来自国内的庞大补给舰队。而一旦补给舰队赶到了,日本人必将强行突破黄海防线,以民国海军主力舰队的实力,根本不足以阻挡日本海军多久,大总统交给他的任务很难完成。
为此,汤芗铭已是愁白了一头黑发,可知他如今正值壮年。
怎么办?
汤芗铭心中犹豫不定,事实上他手上还押着一份胆大到令他感觉到胆寒的计划。这份海军作战计划来自总参,但汤芗铭却仍在犹豫中。根据总参的推测,他们认为就在这三五日内,日本海军与来自国内的补给舰队回合,到那时日本海军必将强行突破黄海防线。
而总参的计划则是,在日本人与其国内的补给舰队回合之时,趁机派出民国海军主力舰队假装伏击日本补给舰队。以日本人的警惕跟小心,必将对其来自国内的补给舰队十分关注,甚至很有可能以其为诱饵,诱惑民国海军对其进行偷袭。而民国则反其道而行,派出主力舰队假装上当对其进行偷袭,同时集中民国游曳在黄海、渤海海域内的全部潜艇以及数十艘鱼雷快艇,配合日本人打一场反伏击战,以尽可能的一役重创日本海军,打疼了日本人。
这计划可谓是疯狂,总参的意思汤芗铭很明白,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把民国那几艘主力舰当成决战的主力,而是把希望寄托在了潜艇跟鱼雷快艇身上,妄图以民国主力舰队为诱饵,重创日本海军。
这计划可行性未能可知,因为举凡全世界,至今尚未有一个国家,一场战役出现过这种情况,换言之他们根本没有参照跟经验可言。
成功了固然可喜,羸弱的民国海军在这一场中日举国之力而战的全面战争中发挥了自己的光和热,为民国的胜利作出了贡献。
但要是失败了,民国将丧失自民国成立以来近十年辛苦打造的这支海军主力。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题,他汤芗铭的确贪恋权势,但对于海军的爱却比所有人都要强得多,如今让他如此冒险,心中难免犹豫。
打开窗户,一股清晰的海风吹进来。
在烟台这个临近大海的海港,就连那风都是湿湿的,带着一股他熟悉的海腥味。
汤芗铭背手闭着眼睛,就这么的站在窗户前,良久,他那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在辽东半岛、在朝鲜半岛、在台湾岛上,数十上百万的陆军将士还在为了民国的明天流血牺牲;在远东的天空之上,一双双满是血丝的眼睛还在驾驶着陆航的战机,不断为民国的前进摧毁拦路的巨石;在外交阵线上,大总统、外交部他们还在与洋人不断讨价还价;在国内,数不尽的百姓自愿捐出了一笔笔相当于他们大半积蓄的巨资,只为了民国能够打赢这一场雪耻的、走向强国之林的全面战争。
海军在这一场将决定民国能否走向强国之林的战争中,绝对不能无所作为!
睁开眼,汤芗铭摘下了头上的雪白、军帽,眼中已满是坚毅跟决心。
第五卷 大炮主义 第七百四十三章 旅顺陷落1
“旅顺战役打响了吗?前线要多久能够拿下旅顺?”顶着个有些泡肿的眼圈,眼中满是血丝的李汉走进总参,开口就是这个如今它最关注的问题,他目光炯炯的在等待着蒋方震的回答。
他是刚从德国大使馆回来,欧洲战场上,战局已经逐渐明朗化,向着不利于同盟国的方向发展。德国国内目前倡议停战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强大,德国驻华大使邀请他过府相商,在表达了德国对于这场中日战争的爱莫能助的同时,也向他委婉转达了一些意思,希望他这位民国大总统能够利用其与美国之间的亲密关系,帮助国内的一些人向美国传达和平信号,他们有意接受那位威尔逊大总统的和平诚意。
李汉虽说满口答应,但却根本没记在心里。第一,民国与美国之间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民国需要美国的扶持,而美国需要民国的崛起以遏制日本、苏俄甚至破坏英国在远东的领导体系。
第二,德国国内倡导停战的力量还很势弱,就连德皇威廉二世都失去了对德国军政的控制权,更别提那些政客们了,现在控制德军的是鲁登道夫与兴登堡。
第三,民国需要一个被削弱的德国、一个渴望复仇的德国。只有德国战败被削弱了,民国国内那昔日高达十亿华元的德国债务与投资,民国才能借着战后马克贬值的机会,仅用其百分之一甚至更低的代价还清,同时能有借口从战败后的德国大肆吸收熟练技工及科研人才。
欧洲列强虽然经过的欧战的打击,如今遭到削弱。但过去数百年的殖民统治,为其所积累的家底却也仅仅消耗了一部分,一穷二白的民国将在欧战与现在这场中日战争结束之后,进入低调的闷头发展时代。民国想要超过欧洲列强,成就未来的世界一霸,不仅需要几十年的积累,还需要第二场欧战,让德国人再一次挑起复仇之战,彻底重创了英法甚至苏俄等国。
所以,德国大使的委托,他也只准备在同美国那位驻华大使下次碰面时略微提点一下,这个德国希望的中间人,民国是不可能担当的。
相比德国跟欧洲,李汉现在更关心中日战争。
民国与日本之间过去几千年来太多的利益纠缠,到了近代几十年代这种矛盾随着两国国力的接近而被空前激化,唯有一场全面战争,打倒了一方踩着另一方的尸骨走向更强。
既然已经开战,那么要解决问题只能在战场之上。而现在的战事,尤其是陆地之上双方已经白刃化了,在辽东半岛民国已经投入了八个主力师近十五万军队;在朝鲜半岛上,民国投入了二十三个师约四十一万人牵制了日本八个师团的十六万日军,在台湾岛上,民国只来得及送上了三个步兵师跟四队陆航战机,台湾岛周围的海域便被随后赶来的日本人所封锁。
现在,全世界都睁大了眼睛看下一步会怎样发展下去。民国尽管如今略占上风,但辽东半岛一日不能拿下旅顺要塞,彻底吃下了日本人的关东驻军,则北线战场的核心战略就没能达成。
“根据前线传过来的消息,旅顺战役已经打响了,根据我们截获的日本电报显示,东京要求大岛义昌死守旅顺一个月,为日本的胜利争取时间!”蒋方震谨慎的回答了李汉的询问:“日本人抵抗决心很大,而且旅顺又是远东屈指可数的要塞,就算我们有陆航的飞机狂轰滥炸,恐怕至少也要半个月才能拿下来!”
“半个月!”李汉冷哼一声,一拳重重落在了桌子上,“半个月的变数太多,在战场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决定一场战役,而一场战役的得失又能影响到整场战争。”
李汉手指连连点在桌子上,“一个星期,我要一个星期内必须拿下旅顺。不惜一切代价!日本人不是防毒面具准备不足吗,那就上毒气弹,我们还有两千多吨的储备,全部扔到旅顺去,哪怕战后付出百倍的代价清理,也要尽快拿下旅顺,为我民国争取谈判桌上的有利地位!”
蒋方震一愣,有些犹豫,“可是,英国人不是警告了我们跟日本人,严禁在战场上使用毒气弹!”
“让那警告见鬼去吧,我们现在只需要胜利!”李汉冷声道:“英国人暂时无力插手我们远东的事务,他们现在正在竭尽全力向同盟国进攻。法国人国土沦陷了三年多,如今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比谁都积极,调查局那边反馈过来的情报也证明了,最近法国高层密集出访意大利、英国跟美国,正在游说三国高层集中兵力帮助法国收复失土!现在,决定远东秩序的是我们跟日本!”
他顿了顿,一会才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加了一句:“……苏俄算是半个!”
他嘴角微微露出一些笑容,他所带来的蝴蝶效应已经刮得越来越烈了。
沙皇一家没有死在苏俄契卡手中,这导致在一个具有强大号召力的沙皇指挥下,沙俄军人给苏俄造成了难以想象的麻烦跟压力。目前苏俄虽然仍控制着该国大部分的地区,但是,几乎各地都有忠于皇室跟不满财产被没收的贵族、大资本家在自主抵抗。
以目前的北极熊国内的混乱来看,至少在五年内苏俄跟沙俄两股势力中的一方想要获胜断无可能。
一个混乱的苏俄符合民国的选择,倘若这一场北极熊的残酷内战能够持续五年以上,民国不但可以趁机巩固了对收复领土跟占领地区的巩固,北极熊还将因此付出比历史上更惨痛的多的代价。这一战之后,未来十年内将决定民国与北极熊之间相对和平的局面,至少,大的战争不可能打起来的。
十年,未来十年内将是决定未来谁主导未来远东跟中亚霸权的决定性时间段。
炮声正烈,在民国的辽宁省辽东半岛、吉林省到朝鲜半岛,超过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轰鸣声、爆炸声与枪声似乎成为了天地之间的唯一声音。
这里是远东昔日最肥沃的土地之一,说是人间天堂也不为过。然而,如今在这片人间仙境上,民国跟日本这两个远东最强大的国家,各自调集了数十万兵力,双方纠结了近百万士兵,在这片土地上进行着一场最残酷、惨烈的战争。
这一场由革命之后的民国率先挑起的战争序幕已经拉开了超过半个月,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不但日本人因为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而十分恼怒,民国这边,过去数十年里数次被日本侵略、欺辱的屈辱感,都令这个一直以神明后裔自居的国家自上而下积满了愤怒与仇恨。
当战争打响之后,民国军人们已经在战场上开始了气势恢弘的反击作战,他们从革命以来对外大小战争一次未输的骄傲与信心,跟为民国崛起而献身的钢铁意志,以及世界一流的装备、军械,都令民国的将士们敢打敢拼敢牺牲,他们坚信在大总统的领导下他们无所不能,他们还将胜利并且一直胜利,而一旦击败了日本,民国不仅可以收复失土,还将踩着日本人的尸骸走向世界强国之林行列中。
一切都是为了民国!
正是在这种至高无上的荣耀感跟鼓励之下,尽管在训练跟素质上仍与日本人之间有着不小的差距,但民国的勇士们依旧顽强的不断摧毁一道又一道的日本防线,踩着战友跟敌人的鲜血,向日本人发起了又一次的冲锋。
旅顺,关东州临时司令部内,正是一副嚣杂慌乱和低沉的气氛。那些往日里一向为他们帝国陆军而骄傲的参谋军官们,此时一个个都是精神萎靡不振的,有些头发凌乱显然许久没有好好打理,更有些红肿着眼圈眼里满是血丝,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很累了。
“倘若帝国的补给还不能送来,以支那人现在所维持的攻击强度,我们很难坚守一个月,甚至连半个月都困难。在支那人向我旅顺发动进攻四天来,我们的防势损失的很厉害。尤其是支那人的那种会燃烧的汽油弹跟毒气弹,帝国大量的勇士还没看到敌人在哪里,自己就已经倒下了!我们需要支援,丧心病狂的支那人已经不在乎这旅顺还有多少支那人跟洋人了,他们要把我们全部毒死跟烧死在这里……”
一张地图前,一堆日本年轻参谋官正站在那里争得面红耳赤,其中为首一人正在声嘶力歇的高吼着,很明显精神已经到了疲惫的边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