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香一定假借雾宁的名义把楚阗领进府,雾宁性子软,谢池墨可是个不好说话的,竹香怕是不能留下了。
竹香心里犯怵,慢慢跟在春香身后,想了想,心中忐忑,趁春香不注意,悄悄掉头走了。
雾宁回到屋里,被楚阗吓得书房也不敢去了,刚平静下来,就看竹香哭哭啼啼跑来,吓得雾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是不是楚大人杀人了?”
恐惧之心溢于言表。
看雾宁反应这么大,竹香愣在了门槛边,甚至连假哭都忘记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走进屋,噗通声跪了下去,“请夫人责罚?”
雾宁满心放在门外,哪有心思责罚她,“起来吧,是不是楚大人杀人了?”
“不是。”竹香来府里几日了,知道雾宁好说话,她去外边办点事,看楚阗仪表堂堂,谈吐风雅,门口侍卫却拦着不让他进,鬼使神差的,她冒充雾宁的名义将人领进了府里,被春香一蹬她才如梦初醒,雾宁好糊弄,春香和谢池墨却不太好糊弄,她双手伏地磕了个头,“奴婢自作主张将楚大人领进来,还请夫人原谅奴婢,往后奴婢再也不敢了。”
“啊?”雾宁一脸茫然,“你为什么要把他带进来?”
竹香低头,哭得声泪俱下,她怎好说她被楚阗好皮囊迷得失了心智,说出来,春香更不会放过她的,她只得一个劲的给雾宁磕头,看得雾宁心软,扶她起身道,“人进来了总不好撵出去,你去前边告诉春香,让她离楚大人远些。”
竹香瑟瑟发抖,“奴婢不敢,春香恼了奴婢自作主张,奴婢怕春香......”
雾宁皱眉,不喜竹香哭哭啼啼,春香跟着她这么久,从不大声哭,可她不好说出来,只得安抚竹香道,“不会的,春香不是不分是非的人,你好好和她说,快去吧。”
竹香从雾宁嘴里没听到想听来的保证,脸色一白,担心继续跪下去惹雾宁生气,站起身,小跑着退了出去。
雪小了,窗棂上堆积了少许雪花,等竹香脚步声远去,雾宁才松了口气,竹香和苗香胆小怕事,在她们面前,她生怕自己语气重了吓着她们,几日相处下来,她觉得疲惫不已。
想着事儿,春香进屋了她才拉回思绪,春香一个人,不见竹香影子,雾宁叹气道,“竹香呢?”
春香看着她,无奈道,“夫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竹香没有经过您的同意自作主张,您留着她作甚?那种人平日看上去柔顺乖巧,却是个阳奉阴违的,今日你不惩治她,下回她不定还会闹出什么祸事呢。”
春香不同意雾宁处事的方法,雾宁不懂人情世故,不懂人心险恶,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竹香那种纵容不得。
雾宁听得云里雾里,面上尽是无辜,“怎么了?”
被她水润潋滟的眸子凝视着,春香想说点什么都无从说起,摊上这么个主子,她能说什么?
真不知雾宁怎么顺风顺水长大的。
“竹香那丫鬟心眼多,奴婢会和世子爷说的。”雾宁指望不上,只有去烦谢池墨了,她走到窗户边,将窗户掩上大半,佯装不经意道,“以前夫人身边可有过像竹香那样的人?”
雾宁认真想了想,从小到大,她身边的丫鬟来了走,走了来,服侍过她最久的也才一个月,她们各司其职,不哭不闹,性子极为安静,身边人更替得快,以至于她根本记不住她们的脸,说起来,春香是跟着她最久的了。
“我也不知道呢,她们话很少的,好像很怕我,我如果心情不太好,她们就会提心吊胆很久。”雾宁对她们的印象不是很深,许多都模糊了。
春香觉得奇怪,“夫人记不住?”
和雾宁待的时间越久,春香对雾宁的好奇就越多,雾宁模样是好的,性子也好,只是,总感觉哪儿不对劲。
雾宁沉默许久,的确想不起她们的容貌,“真记不住了。”
“好似从没听夫人说起过小时候的事儿呢,夫人与奴婢聊聊如何?”雾宁身份不高,在国公府的时候就听人说过,雾宁没嫁给谢池墨之前是个丫鬟,谢池墨强势,非她不娶,老夫人和夫人逼不得已,让昌平侯夫人收她为义女,又有皇上圣旨封她为韵雅县主,外人倒是将雾宁原本的身份忘记了。
身为奴婢,能有雾宁的造化实属运气,有些人,终其一生,都等不来这种运气。
雾宁,赢在她心思单纯,善解人意上。
但是,雾宁说她身边有人服侍,丫鬟再受主子喜欢始终是婢女,身边怎么可能有人服侍?她越想越觉得雾宁身份有问题,只听雾宁道,“小时候就跟着夫子学认字,空闲了就在水池边养几条鱼,悠闲得很。”雾宁慢慢陷入了沉思,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她的爹娘哪儿去了,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他们,所有人都有爹娘,为什么就她没有。
在宅子里的时候,有丫鬟陪着,整日百无聊赖,她从没想过这件事,陆琛也没和她提起过她爹娘,难道她爹娘将她卖给陆琛,陆琛怕自己伤心才不提这件事的?
她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春香却愈发疑窦丛生,身为婢女,时刻要伺候主子,哪怕她爹娘在国公府体面,她小时候也是要干活的,而雾宁,能学认字不说,还有闲情逸致养鱼,不像是给人做婢女,倒像是做千金大小姐。
整个元周国,能让主家买婢女回来伺候婢女的,只有一种身份,扬州瘦马。
这个念头闪过,春香自己都觉得吓了一跳,若雾宁真是扬州瘦马,国公府的名声就毁了,再看雾宁,她眼神罩上了层淡淡的阴郁,“夫人,您可记得嫁给世子爷前您住在什么地方?”
京城不盛行扬州瘦马,朝廷有明文规定不准文武百官养那种魅惑人心的玩意,一经发现,削去官职,祖孙三代不得入朝为官,雾宁真要是那种身份,那是谁在背后操纵着雾宁的?
“住在宅子里啊,宅子比这大些,布局差不多,庭院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一到冬天,姹紫嫣红的情景甚是好看,有机会我带你去转转。”想到春香是跟她最久的丫鬟,雾宁不由得对她亲近了些。
春香点了点头,看雾宁坦然,真心诚意想邀请她,她心里打消了那个想法,扬州瘦马专以魅惑男子为目的,雾宁目光清明,不是那种人,没准,雾宁心思善良,遇到个好主子了。
主仆两说了许久的话,谢池墨从外边回来,见是谢池墨,雾宁一双眼立马亮了,当即迎了上去,精致的脸神采飞扬,“相公,你回来了,楚大人来了。”
谢池墨嗯了声,由着雾宁解下他身上的大氅,问道,“谁让他进来的?”
“是竹香”雾宁拍了拍大氅上的雪花,紧张道,“楚大人是不是很厉害?”
想到婆子说她看着楚阗掉头就跑,谢池墨忍俊不禁,前两日故意逗逗她,没想到她往心里去了,想到她惜命的样子,谢池墨微微一笑,“还成吧,府里人多,他真对你怎么样,你唤一声,罗成罗功会把他打得屁股尿流。”
“......”春香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他们家世子爷,竟然明晃晃教世子夫人仗势欺人,楚阗真要在边溪有个闪失,楚家人不会放过谢池墨,谢池墨不可能真不回京城了吧?
明明是玩笑话,偏偏雾宁听得极为认真,还附和道,“真的吗,那你让罗成他们离我近点,万一他们速度慢,来不及保护我怎么办?”
谢池墨从善如流,“不会,楚阗乃文弱书生,速度慢得很,午饭你自己吃,我有事情处理,不回来了。”
楚阗来追查官银的下落,要他全力配合,他好好陪陪他,至少让他将边溪城的情况摸清楚了才行。
雾宁倒是没有太多的不舍,从谢池墨出门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离楚阗远些,较真的模样看得春香连连摇头,楚阗再大的能耐都动不到谢池墨,楚家嫡子多,谢家正经嫡子却只有谢池墨一个,谢池墨出了事儿,谢家岂不是绝后了?
说起绝后,春香猛的想起一件事来,雾宁和谢池墨成亲有些时日了,两人感情好,如蜜里调油,没准雾宁怀孕了,因此,再看雾宁,她落在她肚子上的次数多了起来,她没有经验,只有写信回京城问她娘,顺便问了雾宁早先在京城的住处,让她娘私底下打听打听。
现在的春香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本是无心之举,没想到今后会掀起那么多风浪来。
竹香被送走了,雾宁身边又添了个丫鬟,对竹香的消失,雾宁只问了两句便不再提起了,新来的丫鬟十六岁,容貌平平,五官不算出众,做事进退有度,和苗香一起,高低立现,春香让雾宁赐名,雾宁随口取了个菊香,菊香口齿清晰,不卑不亢,极为懂得分寸,不过雾宁习惯了春香,吩咐二人做事的时候仍然很少。
皑皑白雪,天地一片银装素裹,书房的图册被雾宁撕了一半,但没有任何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