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看见真人了,别说,长得可比图册上的人好看多了,不和你们说了,我得再去瞧瞧, 几百年了咱边溪才出了这么个美人。”矮胖子说完, 掉头就走, 行色匆匆, 好似怕人跑了似的。
其他人见状, 皆紧随其后的追上前, 前呼后拥的奔着南安街走, 走着走着, 不知谁带头跑了起来, 他顿觉不好,雾宁住在城里, 有人认出她的脸不是没有可能。
他动了动脚,如利箭似的飞了出去。
众人边跑边七嘴八舌的议论,只觉得余光一晃,和着风, 一道人影从眼前闪过。
众人目瞪口呆, 这急不可耐的模样,莫非是真的?
于是,众人加快了步伐, 近水楼台先得月,落后于人就只能在外围看看热闹了。
他们自然不想。
雾宁不知自己招来了边溪空前的热闹,很早的时候她就整日在院子里哪儿也不能去,刚来边溪,处在军营,人生地不熟的,她不敢出门,搬来城里才算有了空闲,今早春香提议出门转转,她立即就同意了。
边溪城比不得京城繁华,铺子里的首饰,布匹,不如京城的精致,但有边溪自己的特色,绫罗绸缎颜色深,符合边溪的沉重,泥人,纱巾,小人书,应有尽有。
一条街逛下来,雾宁买了不少玩意,价格便宜,款式新颖,便是春香都忍不住买了几样。
拐过南安街,边上有间书铺,雾宁正和春香聊刚买的玉佩,里边忽然冲出两个肥硕的男子,一高一矮,春香反应敏捷的挡在雾宁跟前,却看二人像是因为什么事起了争执,吵得面红耳赤,春香蹙了蹙眉,侧身扶着雾宁准备离去,却看两人推攘起来,推攘间矮个子怀里掉出本图册,他勃然大怒震怒,怒吼声扑向高个子,他用足力气,高个子被他仆倒在地,仰着头,正对着雾宁。
“啊,是你。”高个子激动地朝雾宁喊了句,被矮个子打了两拳也不还手,还轻拍了下矮个子的肩头,给他指雾宁。
春香心下不妙,拉着雾宁往后退了两步,目光落在旁边的图册上,黄色封皮上画着位香肩外露的女子,女子微低着头,面若桃花,楚楚动人,她脑子咯噔了下,而一侧的雾宁先她一步开口,“春香,你看看,封皮上的人是不是我?”
春香想说不是,雾宁是谢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品行端庄,怎会和这种图册扯上关系?
但将雾宁的眉眼勾勒栩栩如生,她想矢口否认都不行,缓缓蹲下身将图册捡起来,只觉得手烫得厉害,脸上一团火热,矮个子和高个子停止了争斗,爬起身站在铺子外的石梯前,时不时偷瞄着雾宁。
春香翻了一页,潮红的脸煞时一片惨白,这类图册,她翻阅过不少,谢池墨书房还堆着许多呢,她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羞于翻阅的图册,会和雾宁有关。
“夫人......”春香将图册递给她,脸上血色全无。
这种图册流到京城,别说雾宁,整个谢家都毁了,到底谁和谢家过不去?
楚阗,一定是楚阗。
春香将图册交给雾宁,目光不善的望着眼前的铺子,两个男人是从铺子出来的,图册怕是来源于此。
两个男人看春香脸色不对劲,瑟瑟一抖,掉头就跑,春香眼神一凛,暗暗记下二人的穿着,他们见过雾宁,来日必要将他们斩草除根的,眼下,先要去铺子里探探虚实,“夫人,您去马车上候着,奴婢想给奴婢爹买套文房四宝,想进去转转。”
春香语气阴沉,雾宁不好意思忤逆她,沉默的点了点头,招来不远处的车夫,回到马车上。
店铺有些年头了,角落里的书起了厚厚的灰,春香走向柜台,低声询问道,“方才两人买的图册呢?”
她虽为未出阁的女子,不过事出有因,面上丁点不觉得别扭,小二见女子打听这类图册,俊脸微红,指着窗户边的书架道,“在那呢。”
春香转身,便看见窗户边堆积的厚厚一沓图册,差不多有人高,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图册是今早送过来的,别以为这么多卖不出去,姑娘没来之前,已经卖出去三堆了,以往的避火图粗俗丑陋尚且得众人哄抢,更别论这图册上的女子是个貌若天仙的美人了,姑娘准备买几本?”图册卖得好,他到手的分红才会多,小二打量着春香穿着,知道是大户人家的,脸上笑开了花。
春香心往下一沉,脸色由白转青,“卖出去很多了?”
小二没注意她神情不对,自豪道,“可不就是,图册是三天前进的货,刚出来就被抢完了,不止如此,还有许多人进来询问呢。”
边溪城的百姓贫穷,读书人不多,寻常买书的都是会识字的人家,图册出来后,不管会不会识字的男子都来买,连偶尔来边溪城摆地摊的农户们都舍得花钱买,他在铺子好几年了,赚农户的钱还是第一回。
如今的边溪城,上至知府,下至流浪汉,估计都有呢。
春香拧紧了眉,心思转了转,知道是有人故意针对雾宁的,雾宁少不更事,怎么会和这种事情扯上关系,而且从图册数量来看,幕后之人蓄谋已久,摆明了有备而来,雾宁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对付她能有什么好处?
对方的目的是谢池墨。
心思百转千回,外边骤然闹哄起来,声音嘈杂纷乱,她以为雾宁出了事,她大步跑了出去,只看不远处涌来许多人,大家服饰不一,有穿锦缎的,有穿绸缎的,有穿麻布的,像是当地的百姓,最前边的男子身穿盔甲,神情肃然,手按着腰间的长剑,步伐匆忙,她心中惊讶,韦安身为边溪守城的守城将军,怎会被一群百姓追着跑?
韦安一眼就认出了春香,再看旁边停靠的马车,他面色大变,到了十字路口,他陡然停了下来,看向南安街,喘着粗气道,“南安街到了,快看,李记铺子前的女子......”
马车里,雾宁正津津有味翻阅着避火图,避火图上的女子一颦一笑让她再熟悉不过,然而除去神情动作,那些桌椅,床榻,秋千,都是陌生的,有人,模仿老爷的画作营利,这些画都是假的。
她聚精会神,丝毫没留意外边的动静,因着图册上的人是自己,她看得格外仔细,连春香站在车前唤她她都没回过神。
“夫人,我们得走了。”春香跳上马车,撇了眼雾宁手里的图册,那些人朝南安街去了,韦安给她打手势让她赶紧离开,她约莫猜到和雾宁有关,吩咐车夫赶紧驾车离去,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低下,而比起商人,还有更卑微的人,她们卖弄姿色,靠取悦男子为生,身世如浮萍,年轻时以色侍人,年老珠黄后孤苦无依,晚景凄凉,是元周国最低等的......妓.女。
雾宁真要是那种人,国公府就完了,会成为整个元周国的笑柄不说,往后如何在京城立足?
雾宁抬起头,听到后边乱哄哄的声响,面露困惑,“后边怎么了?”
春香摇头,冷着脸,视线落在雾宁手里的图册上,吩咐车夫道,“回去。”
车夫挥舞着鞭子,不一会儿,马车就消失在拐角。
韦安领着众人冲进李记铺子,里边有几位女客,但不是他们要找的人,韦安尽量拖住大家,让春香和雾宁有足够的时间离开。
阳光洒落,道路上覆盖了层层足印,凌乱不堪,书铺里,两个彪形大汉站在二楼的窗边,负手而立,其中一人满脸络腮,望着远去的马车若有所思,他身旁的人道,“人多眼杂,你还是注意些,被发现的话,我们的行踪都暴露了,不是说她死了吗,怎么会成为谢家媳?”
如果韦安在,一定会认出说话的男人,那个脸上常年挂着笑,最懂阿谀奉承的梅老板,死而复生了。
“不知道,你不是说军营都是群好色之徒吗,五代避火图里,她长得最好看,原本想拿她混淆视线,眼下来看,结果只会适得其反,马家那边的尾巴可清扫干净了?”络腮男放下棉帘,目光凝重。
“我和韦安打交道多年,军营里的确是那么个情况,难道被谢池墨遏制住了?”梅老板捋着下巴的一撮胡须,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谢池墨雷厉风行,稍有不慎,他们都会栽进去,“边城的银官局被人烧了,我怀疑是谢池墨派人干的,他身边的刘贤刘询等人不见踪影,约莫是他们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