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侯看着地上跪着的薛氏,第一次露出了厌恶的目光,薛氏却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扑上前抱住他腿:“侯爷,侯爷您不念咱们十几年夫妻情分,也念一念婳儿和楠儿吧,我毕竟是他们的母亲啊侯爷!”
看着她妆容凌乱的样子,林侯心里又升起一丝恻隐,老太君见他目光发直,又冷笑了一声:“承恩,你竟然还在犹豫,即便你不念枉死的阿衡,不念差点被害死的子嗣,难道也不想想自己如何被她赚的团团转?”她伸手一指薛氏:“这样蛇蝎心肠的恶妇,你居然还要留她,留她杀光你的子嗣,再来杀你我么?!”
林侯听老太君这么说,才豁然一醒,一脚踹开薛氏:“母亲说的是。”还未待他开口,门外突然闯进一人扑倒薛氏身上哭喊道:“父亲,娘亲犯了什么错,您为何要如此待她?!”却是如婳听到动静惊醒,此时赶到了沁园。
薛氏一见女儿来了,又是一阵痛哭,看的林侯不胜其烦,当下言到:“薛氏丧德败行,不配做你们的母亲,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他挥了挥手,便有丫鬟婆子来拉如婳,谁知如婳竟然疯了似的跳起身:
“父亲,您别被人骗了,母亲她何时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情,一定是有人诬陷!”她环顾四周,一眼看到里间病床上的如筝,便几步跳进去:“林如筝,你这个小贱人,定是你构陷我娘亲,我要杀了你!”
见她伸手就要扑向如筝,旁边守着的浣纱等人赶紧上前去拦,外间老太君大喝到:“如婳,你反了么?疯了么?来人给我把四小姐拉开!”
几个壮硕的丫鬟婆子赶紧上前将如婳拉回堂屋,老太君沉着脸说道:“你母亲的确犯下了不赦的大罪,已经没有资格做侯府的主母和你们的母亲了,不过她毕竟是你的亲娘,你今日失态,我可以饶你一次,但绝没有第二次,若你还想做这侯府的小姐,还想要你的亲事,便给我滚回静园闭门思过,你若再吼一声,看我不着人把你也关起来!”
老太君一番话,惊得如婳瞪大了眼睛,她回头看看薛氏,嘶喊了一声“母亲!”便两眼泛白,昏了过去,老太君冷笑一声,也不管她是真昏还是装昏,令人将她背了下去,薛氏冲门口爬了几步,高喊着如婳,又喊如楠。
老太君怒道:“贱人,事到如今你还有脸叫孩子们的名字,好好的哥儿姐儿都被你带坏了!”说着又转向韩嬷嬷:“带人到静园,把楠儿抱到我院子里!”
韩嬷嬷自领命带人下去,老太君又转向林侯:“究竟怎么办,侯爷拿个主意出来吧。”
林侯苍白着面色起身跪下,满屋子的人也跟着跪了一地:
“回母亲,此番祸事,都是儿子识人不清以致引狼入室,儿子如今方寸已乱,薛氏之事便全凭母亲做主吧!”
老太君点了点头,又将他扶起:“不错,拿得起放得下方称得上大丈夫,你也乏了,自去歇着吧,我定帮你把后院调理好便是了。”
林侯点了点头,拱手说了一句:“儿子不孝,有劳母亲了!”便再也不看薛氏一眼,大步出了沁园。
此时外面粗使的婆子进来报,虞氏熬不过板子已然气绝,老太君冷哼到:“报个急病暴毙,拉到化人场去!”竟是连个全尸都不给了,直惊得薛氏喉咙里“喀喀”响着,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
老太君也不正眼看她,自对着满屋子人沉声说到:“静园薛氏,身染恶疾,不宜再现于人前,自今日起搬入汀幽小筑养病,贵妾徐氏了,系出名门,纯良灵慧,教导三少爷、五小姐有功,即日起理后院事,协助长房三房共管阖府庶务。”
一旁便有管事妈妈上前来低声问到:“禀老太君,汀幽小筑如今挖出来那些……如何处置?”
老太君看着地上薛氏,只间她木然的神色里也闪过了一丝惧意,当下笑到:“让罗氏去将她儿子辨认出来,赏棺木厚葬,其余绝户的,便浅浅埋了,自留着跟侯夫人作伴吧!”她起身,蟒头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回响:“自今日起,汀幽小筑锁院,永不再开!”
薛氏不声不响地被几个婆子拖了下去,昔日不可一世的侯夫人留在众人耳中最后的声音,只是翠玉镯子不停磕在地上发出的,轻微回响.
☆、176债偿(五)
尘埃落定,老太君对着崔妈妈等人仔细叮嘱了一番,又得了叶济世的保证,才对着床上昏睡的如筝轻叹了一声,离开了沁园。
午后,如筝终于醒了过来,夏鱼赶紧请来叶济世,又看着她服了解药躺下,叶济世叮嘱了要给她吃些稀软的东西,便收拾了药箱回去,如筝略歇了一会儿,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用了小半碗粥就叫浣纱磨墨,要下地写信。
浣纱唬地一把按住她:“小姐,您身上毒还没全解呢,赶紧躺着吧,您想给谁写信,动动嘴便是,让奴婢代笔吧!”
如筝却支起身子摇了摇头:“别说了,扶我下地!”浣纱一时有些无措,反倒是外间忙着收东西的环绣几步赶进来说到:“小姐,外面又起风了太凉,您切不可挪动,若是非要写,奴婢给您搬了炕桌,便在床上写如何?”
浣纱回头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笑到:“小姐,还是环绣机灵,这样好么?”
如筝点了点头,摆手让她们快去,浣纱和环绣赶紧抬了炕桌过来,又铺纸磨墨,如筝提笔思忖了一会儿,便噙着泪给苏有容写了一封长长的道歉信,叮嘱浣纱小心送到国公府,松了心重新躺倒。
一桩大事办妥,回梦楼主上官铎一下午的时间便料理好了分舵的事务,翌日清晨,他抱着轻松的心情举步登上了听风吹雨楼二层,走到临窗的那个玄衣人对面坐定,上官铎端起他面前的酒杯看了看,唇角便挑起一个略带嘲讽的微笑:“为个女人破了戒,你还真有出息!”
对面之人瞥了他一眼:“师兄,你唯一的师弟在伤心,你不来安慰便罢了,还要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当真是杀手无情么?”
上官铎哼了一声端起自己的酒杯:“真的无情无义,我会来陪你喝酒?我会管你那些破事?”
对面的苏有容笑了一下,端起酒杯:“也是,多谢师兄,我敬你。”说完便一饮而尽。
上官铎难得皱了皱眉,正色到:“既然担心那丫头,为何不去看看她,就那院子的戍卫,怕是你敲着锣都能三进三出吧。”
苏有容被他少见的诙谐逗笑了,又摇了摇头替他和自己斟上酒:“师兄你的解药加上叶先生的医术,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如今她家出了大事,门禁便严了,我不能去给她添麻烦。”
上官铎点了点头:“嗯,原来是已经去过了,之前看你五迷三道的,我还有点瞧不得,如今看看,那丫头倒还算不错,值得你上这份心。”
苏有容见如筝得了上官铎的首肯,眉间闪过一丝喜色:“是吧,嘿嘿……”
上官铎笑了一下,又端起酒杯饮了:“可惜太拗太烈,好在你是个贱的。”
苏有容瞪了他一眼:“我这叫好脾气!”
上官铎眯了眯眼睛,又垂眸指指面前的酒杯:“既舍不得,为何不拦下她?”
苏有容听话地给他满了酒,叹道:“你当我不想拦?顺了她心意就要伤她身体,护了她身体就得伤她的心!我心里也不好受……”他叹了口气:
“只是我自己知道,伤心……比伤身要难过的多,索性顺着她便是了。”说着又端起酒壶:“其实,我也是有很多事情,想要想清楚再给她答案……”他又斟了一杯酒,垂眸说到。
上官铎看着他凝重的面色,劈手夺了他的酒杯:“别半死不活跟被人休了似的,到后院我看看你长进没有!”
听他这么说,苏有容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起身应了,却不料上官铎又到:
“脱了外袍!”
苏有容愣了愣才明白他的意思,听话的脱下玄色氅衣放在桌上,衣服落下,发出不属于布帛的可疑脆响。
“腰上挂的。”
苏有容笑眯眯地点头,伸手在腰间革带上摸了几下,一把银针又被撂到桌上。
“袖子。”随着上官铎最后这一句,苏有容无奈地摸出几把柳叶飞刀扔在桌上:“师兄,这次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