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西厢房,她就带着流火和授衣在屋子里转了起来。屋内的家具自然不如府里的雕梁画栋,精巧细致,却也是做工精细,另有一番粗犷古朴的雅致。门框上挂的帘子是棉布做的,屋内却并不闷热,桌上铺着蓝色的印花布,上面摆着粗瓷茶具,还用大碗装着些时令水果。墙上也不以字画作为装饰,而是错落地挂着二、三个藤编的小篮子,里面插着野花,一看就是花费过一番心思的,很有几分野趣。
“这篮子看着好玩儿。”季念然前世就很喜欢这些小玩意儿,“若是能带两个回去装饰屋子就好了。”
“姑娘若是喜欢,只管和管事娘子开口,她还不得兴冲冲地送一筐来?”流火在一旁出主意。季念然不禁失笑,这东西虽小,但是透露出来的是管事娘子善于着眼小处的心思。她费心安排这些,为的不过是在大太太面前卖好儿,可不是为了讨好她这个小小的庶女。流火到底还是天真了些。
她又想到了刚刚管事娘子进来请安时的穿着做派——是个很干练的人。
“咱们屋里的萑苇好像编做这个呢。”授衣趁机在一旁接话,“我又一次到后座房去找她,看她们屋子里挂了一个,秀蔓说就是萑苇编的。”
季念然对屋里的几个小丫鬟自然不如大丫鬟那么熟悉,但是萑苇这个人她还是有些印象的,“萑苇就是太太屋里那个芭蕉的表妹?”
“就是她。”授衣一口确定。
季念然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又带着两个丫鬟看了看两间卧房,也都很满意。不一会儿,大太太屋里的丫鬟过来请她去吃饭,她就带了流火往正房去了。
晚上几个儿女都跟着大太太一道用饭,堂屋内并排摆了两张桌子,大太太带着季昀和季晗一桌,三个女儿一桌。虽然是在庄子上,但是晚餐却很丰盛,有佃户们自己养的土鸡配上各色菌子炖了、还有河里刚逮上来的野鸭子、现捞的鱼虾,另有几样自种的青菜,配上米饭,看起来比老太太屋里的饭还要更香些。
几位女眷都吃下了一碗饭,季念然还想再多吃些,但是看着姐姐们都放下了碗,也只好停了筷子,学着大太太的样子拿起茶杯喝茶。季昀和季晗倒是胃口大开,季晗真是长身体的时候,平日里吃得就多,倒是季昀一门心思扑在读书上,在家里的时候一顿也不过一碗饭的量。到了庄子上却是连吃了两碗米,喜得大太太立马就要让采篮下去打赏庄子上的人。
吃完饭,丫鬟们把饭菜都撤了下去,大太太又领着孩子们坐在一起吃茶聊天,“吃多了家里厨娘做的菜,偶尔吃吃这些野味,倒是比家里的更好吃。”话题自然是围绕着赢得了全员好感的晚上吃的菜品。
季慧然看大太太高兴,便也开口附和,“难得的是保留了青菜的原味,我尝着比家里吃的爽口些。”
季初然在一旁笑着接话,“三妹妹不知道,咱家厨娘做菜,最喜欢用高汤来配,煮来煮去的都是肉香。”季初然年初的时候就跟着大太太身边学管家,大太太偶尔也会交代些厨房里的事给她,此时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季念然不好多嘴,手里拿着茶杯,小口小口地慢慢喝着,低头装鹌鹑。
季晗就趁机提议,“既然娘和哥哥姐姐妹妹们都喜欢,为何不把这里的厨娘带两个回府里呢?每天做了来,岂不是好?”
他自觉这提议甚好,正得意着,没想到大太太听了却大笑起来,“傻晗哥儿,若是天天给你做这样的菜,你就又该闹了。”
季初然也笑道,“府里的厨子们也不一定就不会做这样的菜。”
季晗不知道自己的念头有哪里不妥,见母亲和姐姐都笑自己,就撇了头憋着嘴暗自生气了闷气。大太太也不理他,而是转头去问一直不大开口说话的季昀,“昀哥儿觉得这庄子如何?”
季昀虽然心下还惦记着一篇尚未改好的时文,但是也明白大太太特意带他出来的苦心,“这地方倒是开阔,一路走来都觉得神清气爽,脑子都更清醒了些。”
大太太就高兴道:“你很应该常出来走走,倒是比一直闷在屋子里强。古人常说一张一弛,张弛有道的道理,你也该细心领悟才是。”
“是。”母亲教子,季昀就恭敬地起身领教。
大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又和几个女儿说话,“明儿若是天气好,你们也到外面去转转,带好了丫鬟下人。”
几个女儿都答应下来,脸上也看不出情愿不情愿。唯独季念然像是得了圣旨似的,一回房就拉着授衣和流火把之前准备好的行头找了出来。
“太太答应姑娘可以到外面去了?”授衣好奇地问。
“是呢。”季念然忙着兴奋顾不上回答,还是流火给授衣解释,“说是难得来一次庄子上,让姑娘们也见见庄稼,以后管家也许用得上呢。”
授衣点了点头。
一时季念然又换了衣裳,戴上斗笠,让流火和授衣看她这样打扮好不好看,又拉着两个丫鬟闲聊,猜测明天在田里会看到什么新鲜东西。直闹到采篮过来传话说大太太问为什么西厢这么晚了还没熄灯,才安静下来,洗漱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