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看厨娘们炖了汤,还热着,就给您端了一碗。”流火垂着头——她也听人说过女人在孕期情绪起伏较大的事,知道季念然哭怕还是因为十三太太的那番话。只是看季念然的反应,她也很不想让丫鬟见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这让流火连劝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假装自己没有看到,把汤碗轻轻放到季念然面前的小炕桌上。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季念然闷着声音说了一句。流火也不敢多看,行了一礼就走了。
流火一出堂屋,季念然就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头。带着几分讪然地喝掉了那碗汤,但是情绪却并没有变好。甚至这种坏心情,直到傍晚秦雪歌回来都没能改变。
现在因为怀孕,季念然已经不会再主动帮秦雪歌递手巾或者挂衣服了,但是经过了之前的久别,之前几天秦雪歌回来的时候也都能得到妻子的笑脸还有几句温言絮语。但是今天,他回家后,季念然却只和他打了个招呼,之后就闷闷地,支着下巴发呆,脸上也没有什么笑模样。
秦雪歌一头雾水地自己换了衣服,走到炕上去坐着,季念然也像是根本就没发现他似的。他端详着细细看了季念然两眼,终于确定了妻子是心情不好,就开口问道:“今天有人给你气受了?”
“什么?”季念然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虽然知道秦雪歌对十三太太的观感也很一般,但是她总不愿意让秦雪歌见到她抱怨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
但是这种程度的遮掩哪里瞒得过混迹朝堂的男人,秦雪歌又追问了几句,见妻子执意不说,转身下炕就出了堂屋。
季念然这下又慌了,她以为秦雪歌这是生气了——不过她现在也不方便追上去,况且,如果秦雪歌这时已经生气,她追上去也没什么用,不如等他稍微气消一些自己再过去道歉解释。
她在心下盘算了一阵,倒是把之前的郁闷全数抛到了脑后。
正想着,只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抬头,秦雪歌又回来了,脸色有些阴沉,眉宇间又带着一、两分无奈。
“玖哥,我知道错了,我是因为……”
“因为十三婶是吧。”秦雪歌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季念然的头,才坐到炕上。
季念然知道他怕是已经出去问过流火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呵”了一声,又辩解似的道:“其实今天祖母和母亲都已经让她说不出什么来了,但是……我……我就是……”她想解释其实自己并不是真的在意十三太太的那些话,只是情绪突然上来,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而已。但是话到嘴边,却终究还是无以为继。
秦雪歌摇了摇头,又突然冷哼一声,“念念,你也不用在意她说了什么,反正,她也就再蹦跶这几天了。”
这话中预示着的事,让季念然瞬间精神起来,她想到之前秦雪歌跟她露出的口风……“玖哥,你已经查到十三老爷府上了?”
秦雪歌点点头,“已经差不多了……探子早就盯上了他们府里的某个,只不过他怕是还有同党,等把同党找出来,就可以收网了。”
***
秦雪歌这话算是给季念然提前打了个预告,但是预告的也并不是很久以后的事。
半个多月之后的某天,秦雪歌回来的时候,就把这件事的最新进展告诉给了妻子,“今天我已经让他们过去把十三叔府里的人给抓起来了。十三叔很震惊,也很生气,一时没控制住脾气,和十三婶当场就吵了起来,还打了十三婶一巴掌……我看,以后十三婶是再也烦不到咱家来了。”
季念然之前猜测这事或许会闹大——直接抄了十三老爷府上那种;或许会不闹大——悄悄把人处理掉也就算了。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那人抓到了……他的同党也都抓到了?”
秦雪歌摇了摇头,“他那些同党都狡猾得很,不知怎么发现了端倪,直接就和他断了联系。他们那个组织似乎也有些规模,还是单线联系。现在就只抓出来他们一家人,倒是整整齐齐,一个都不差。”
“这一家人是……”
“是十三婶的陪房,之前似乎是一家子都在庄子上的,不知怎么得了十三婶的青眼,把一家人都调进了府里。那家里的男人在采办上当差,女人就在十三婶身边,还有个女儿……”说到这里,秦雪歌又冷笑一声,“前几年借着个什么由头我也不记得了,直接送到了大妹屋里,那些不三不四的话,就都是那个小丫头听了然后传出去。”
这就真的和之前谣言的事贴合上了。季念然也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都说升米恩、斗米仇,这收养秦雪铃,竟然还给将军府养出一个小家贼来!
“那小姑娘也抓起来了?”季念然问,又有些担心,若是官兵进将军府里来抓人,这万一传出去,就又该说不清了。
“我让咱家的兵悄悄把她绑了送出去了。”秦雪歌打了个手势,“祖父是知道这事的,祖母和母亲那边都还瞒着。”不过,现在将军府是老夫人和秦夫人管着,这事能不能瞒住,能瞒多久,也着实不好说。
季念然又想到秦雪玲:那个小姑娘,在府里向来没有什么存在感,不知道在这件事闹出来之后,她又要如何自处。
可是若说秦雪玲在这件事上是无辜的——季念然自己也是不信的。她低头坐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那大妹……她在家里……”
秦雪歌抿了抿唇角,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大妹年纪也到了,我看……就算没有这件事,依着祖母和母亲的意思,也不会把她留在京里。现在出了这么一件事,也只会让祖母和母亲更快拿定主意给她挑人家。至于嫁妆,横竖在府里养了这么多年,长辈们是不会在这上面亏待她的。”
这样说起来,这件事对秦雪玲本身倒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了。不过,秦雪玲对外总归是将军府的小姐,嫁妆也关系着将军府的颜面,老夫人和秦夫人都不是在意钱财的人,自然不会因为她,而让将军府的形象染上污点。
季念然又跟着叹了口气,“只希望她以后可以安分度日,不要再做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事了。”
秦雪歌没继续在这件事上发表什么看法。很快丫鬟们依次走进东次间——用晚饭的时间到了。
夫妻两个对坐着吃过饭,秦雪歌才忽然又对季念然道:“等这件事完了之后,十三婶怕是再也不会上门了,也就再也没谁能让你受委屈了。”
季念然一怔,抬头看着秦雪歌一本正经地神色,又想到当初自己初嫁到将军府,认亲那天他对自己说的话,不禁露出一个甜笑来,“我知道的。”她轻声呢喃,“玖哥,嫁给你,真的是我的福气……”
是啊。她想,女人一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嫁给一个不让自己受委屈的男人。
而她,竟然就是这个幸运、又幸福的女人!
☆、第 118 章
二月中旬, 季念然顺利诞下一名女孩儿, 在她生产的前五天, 祁氏也如愿生下了一个儿子。
不过,季念然到底知道些后世更加科学的养胎方法,她这一次生产倒要比祁氏顺利得多了。虽说当时她因为也快临产, 没有过去凑热闹,但是也不好不闻不问,还是把身边的已经出嫁过的石斛派了过去。
选石斛过去的想法也简单,石斛到底经历过这些, 就算到时候看到什么,也不会生出心理阴影来。再有, 石斛在她身边的地位府内众人也都是看得到的, 毕竟以前是大太太□□出来的丫鬟, 做事老练沉稳, 应变能力也胜流火、授衣一筹,在山涧院内若真出了什么事,也能做到不该管的不管, 能搭把手的就过去帮一把, 不犯忌讳, 也在两重长辈和祁氏跟前卖了好儿。
祁氏生产,只从上午闹到第二天凌晨,临近的江雪院内都能听到隔壁的喧闹。第二天一早石斛回来,饶是她都闹得脸色发白,眼下一片青黑之色。季念然二话不说, 只听得隔壁“母子平安”四字,就先让石斛去厢房里睡觉去了。
等石斛醒来,才叫她进东次间说话。
“孩子出来的时间也长,到后来大奶奶都没什么力气了,在外面连声音都听不到,可把大家伙儿也吓坏了。”就算隔了几个时辰,再说起来,石斛依然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好不容易孩子出来了……哭声也弱,产婆抱着狠掐了两把才敢抱出来给老将军和大爷看……”
“你在哪儿等着的?”季念然好奇地问,又有些不满,“这么冷的天,刚生出来的孩子就抱来抱去的,那岂不是没病也要被风吹出病了?”
“这也没办法。”石斛也无奈,“产房都是布置在厢房里的……男人不能进产房呢,一开始老将军和大爷都站冒着风在回廊里等,反而我们能跟着老夫人和夫人在外间等着,还暖和些。”
对于“男人不能进产房”这个说法,季念然相当嗤之以鼻,但是她也没有办法改变古代的习俗,只撇了撇嘴,没多说什么。